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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夜间的恶劣冰雹


  “这是什么。”
  荧光粉色的安全套包装在光照下轻微反光,梁妈捏着边缘的指尖发白,虽然这样说道,但语气听上去不像是问句。
  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让她无需像询问新洗衣机用法一样,询问梁落安包装里究竟是什么东西,甚至无需将目光过久停留,她直直看着梁落安,温和慈爱的目光难得一见犀利尖锐,好像立即知晓了一切。
  而梁落安并没有那样敏锐的观察能力,不擅长隐瞒,也不擅长说谎,怀着一点侥幸能够瞒天过海的心思,避开梁妈妈的视线,毫无意义地盯着卫生间墙壁上某处细小的裂纹,讷讷地重复:“这是什么……”妈梁妈又看了梁落安一会儿,其实梁落安的表情有很显而易见的心虚,看上去并不无辜,但大概出于母亲从小到大木讷温吞的孩子的信任,还是没忍心继续与梁落安近乎煎熬的对视,把手里醒目包装攥进手里,胳膊别到背后梁落安看不见的地方。
  梁妈妈嘴唇紧抿着,额间有因为年龄和情绪共同作用生出的松弛褶皱,呼出沉重的一口气,绕过梁落安的身体,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又折回来靠近梁落安,用极小的声音对他进行温柔的审问:“儿子,你告诉妈妈实话,谈琛在学校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梁落安愣了愣,嘴巴保持张开,似乎轻而易举就能说出答案,但是没有。
  短短几秒钟内,他的脑海里有一闪而过的迟疑和矛盾。
  如果由着诚实的本性,梁落安该毫不犹豫地点头,即便是出于良善和道德,梁落安也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并且完全可以无需遮掩地大方承认,谈琛的恋爱对象就是站在这里的自己。
  他和谈琛谈恋爱,没有危害到任何人,并且让他感到非常开心,那种开心比很小的时候成绩冲进班级前列的程度更甚,是梁落安非常珍惜的感觉。
  梁落安承认自己不聪明,所以不能理解正义理论中某种强行分割有情人的奇怪法则,但他知道,世界上更多的人都是这样奇怪。
  即便在梁落安的印象中,妈妈的模样总是善良温柔的,但很多看起来温柔的人被触碰奇怪法则的刀子剖开皮囊之后,灵魂也会穿出尖锐的刺,把坦诚勇敢的拥抱者伤得鲜血淋漓。
  在慈爱的母亲面前,一个听上去并没有那样苛刻的问题,像是缓慢逼近的一把利刃,让梁落安变得有点胆怯。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像小时候分享成绩进步的快乐一样,与妈妈分享恋爱的快乐,于是思虑过后,梁落安还是垂下眼睛摇了摇头,蹩脚为难地告诉梁妈妈:“我,我不知道。”
  外面似乎刮起风,呼啸声从门窗缝隙飘进来,梁落安忽然感到遍体生寒,肩膀轻微地瑟缩。
  梁妈妈的声音很低,连风声也无法掩盖,只能徒增气氛的凝滞寒冷。
  她又问梁落安:“你们平时不是总在一起吗?如果谈琛谈恋爱,你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妈妈……”梁落安可怜兮兮地叫,像是恳求或挣扎,“我,我真的不知道。”
  “没有女孩儿跟谈琛走得很近吗?”梁妈妈换了种比较好回答的问法。
  “没有,没有吧。”
  梁落安咬了咬嘴唇,生怕妈妈不相信一样,补充解释了一些细节:“是有女孩儿给谈琛递过情书,但是谈琛没有跟她们谈恋爱。”
  因为那么多情书里,谈琛只牵过梁落安的手;那么多想靠近谈琛的人,他只跟梁落安拥抱接吻。
  似乎因为梁落安的回答总是含糊其辞,梁妈妈没能得到什么信息,于是没有继续询问,把谈琛的裤子放进洗衣机里,让梁落安出去,那枚安全套仍被她藏在身后的手心里,在梁落安转身出门后便下落不明。
  梁落安走到院子里,惊魂未定,或许是因为寒流真的来了,室外温度变得更低,他的身体有点发抖。
  谈琛和梁爸正把棚架上的砖瓦重新调整位置,发出忙碌的石料碰撞和摩擦声。
  梁落安走过去,想要告诉谈琛刚才发生的事情,但看他们的工作进度,恐怕梁爸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于是落安只好站在一边看着,忍受寒冷似的半蜷缩着身体,心事重重地沉默。
  棚架终于被修整完成,三个人一起进屋,梁爸和谈琛说话,讲着新修补好的棚架,正好可以挡一挡天气预报说的今晚的冰雹。
  他们笑着,谈话间似乎有种大功告成的轻松。
  除了跟在最后、一语不发的梁落安。
  “谈琛,谈琛。”
  或许是吹了太久冷风,梁落安的嗓子有些疼,声音也打颤,即将进屋时,他小声地叫住谈琛。
  谈琛回头对他摊开手掌,示意自己手上太脏,于是先去了卫生间清洗。
  梁落安只好跟上去。
  梁妈还在卫生间里,谈琛也没有出来。
  梁落安站在卫生间门口,心脏几乎超负荷地跳动了整整一分钟,让他有种毫不夸张的身心俱疲的感觉。
  洗衣机运作起来声音很大,一直嗡嗡地传出来,盖过偶尔出现的低沉交谈声,把安静的空气和梁落安的心绪全部搅成泡沫泛滥的一团糟。
  他觉得自己再多等一秒,可能就要口吐白沫心脏病发,急切地伸手想要拉开卫生间的门时,却抓了个空。
  门被从里面打开,梁妈站在门口,看不出情绪,可她的面无表情本身就是一种非常不妙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洗衣机发出噪声过大的缘故,身后的谈琛看上去异常沉默。
  “妈妈。
  谈琛……”“没事,妈妈有事找谈琛说一说。”
  梁妈妈打断了梁落安,语气平平的,可是梁落安太熟悉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哦。”
  梁落安茫然无措地应声,身体僵硬,仿佛被钉在原地,怯怯地为谈琛求情:“妈妈,你不要太重地批评谈琛吧,他在学校表现真的很好,也没有犯什么错误。”
  “妈妈只是有话想和谈琛讲,你看电视去,不用操心。”
  说罢,梁妈妈路过门口的梁落安,去了谈琛卧室的方向。
  谈琛沉默地跟在后面,稍稍抬头看了眼梁落安,又重新低垂着眼睫,带着周身遍布的寒意走过。
  梁落安茫然地发觉,冬季最冷的时刻似乎来临了。
  洗衣机的提示音滴了几声,巨大的噪声骤然停歇,空气中冰粒敲击窗玻璃的细密声音浮现出来,一颗一颗,像砸在梁落安心脏表面,有种接近麻木的钝痛。
  正如早有预报的那样,夜间下了一场恶劣的冰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