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兴趣,那是必须有兴趣。
但这种人白允欢见得多了,都说自己是哪个娱乐公司的经纪人,然后到他们学校来拉学生。
倒也不一定是假的,甚至可能是某个大牌公司。
可要真进去了,要么就是收费做练习生然后不断画大饼,要么就是签一纸合同给人做配,拍那些不入流的小广告或者十八线网剧,更有甚者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李阳现在签的公司就是如此,号称几大造星工厂之一,签进去就没了动静,唯一让他接拍过的广告还是某品牌的安全套,为此李阳没少跟白允欢抱怨。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人家凭什么一眼看中就要捧你?
这事不能一脑热就答应,白允欢脸上没显什么表情,等着那人主动开口。
那人介绍说,自己姓侯,是光英文化的经纪人,接着又一连串报了几个名字,听着都挺耳熟。
“这些都是签在我手底下的艺人。”
胖子脸上露出挺和蔼的笑意,递给白允欢一张名片,“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系我,具体内容可以之后谈。”
白允欢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名片,眼睛一亮,叫住那人:“您等等,我现在就有问题,您如果签我是往哪个方向签的?”
“哦,是公司新启动的练习生项目,不知道你看没看最近的选秀,光英也送了新人上去,还出了几个流量。”
“可是,您刚才报的那几个名字都是影视口的吧?”
“嗯。”
那胖子点了点头,“不是我签你,是我替公司的项目挑挑人。”
名片上写的名字是侯兴运,白允欢听过他,是光英一个挺厉害的经纪人。
这个公司本就是老牌影视公司,之前出过不少制作精良的电影,刚才侯兴运口中报的某个演员,甚至接过旋木在国外获奖的戏。
白允欢不得不承认,这回他有点心动了。
“那,我能签去你手底下演戏吗?”
答案当然是不行。
不过混娱乐圈的个个都是人精,侯兴运也没把话说死,只是跟白允欢说,刚才看他在演播室台风挺稳,形象也合适。
“你要是签了练习生就算唱跳不行,公司也能给你包装个养成的人设,之后再活跃一点,说什么都能混个小红……但你说演戏这事,好像和你的专业也不对口,不见得能出成绩啊。”
白允欢只是睁着双眼睛看他。
侯兴运一摆手:“得,这件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也考虑一下吧。”
周末出去跟梁暄去看电影,白允欢就在路上把这件事跟他讲了。
梁暄坐在副驾驶上,对白允欢的驾驶技术忧心忡忡,而且他也没闹明白,为什么白允欢约他出去看电影要挑个午夜场,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件事,白允欢喊了他两遍才有反应。
“你是说光英的人来找你了?”梁暄目光盯着前头的十字路口。
“是啊,侯兴运,你知道是谁不?”
“……怎么了?你怕他是骗人的,所以没签?”
“那倒也不是,只是我不想去做练习生。”
“你不是想做明星吗?”
“对,但我的意思是演员之类的……诶?你怎么知道我想做明星的?”白允欢奇怪发问,不禁扭过头来看梁暄。
“看路,红灯!”
白允欢一脚踩下刹车,可怜的小奔驰被他开得仿佛山地越野,油门刹车一点不带收着劲儿,车里的人也跟着前后晃悠。
梁暄想,回来的路上一定不要这小子动方向盘了。
白允欢仔细在头脑里思索了一回,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梁暄说的,自己想做明星。
说实话,两个人虽然在一起住了一星期,但交集并不怎么多,白允欢有自己的实习和课程,而梁暄的作息和行踪更是令人捉摸不透——有的时候白允欢以为他没出门,却见他晚上才推门回来;又有的时候白允欢以为他不在家,却半夜听见外面有人倒水的动静。
不过,梁暄再怎么作息不规律,倒也没影响到他什么……屋里还多了个帅哥养养眼,甚至连家务都有人处理好了,白允欢先前要和别人合租的那点不自在也就没剩多少。
他想跟梁暄打听一下影视圈的情况,但那人每次都避而不谈。
就像他现在问光英文化的事,梁暄却反过来问他为什么非要做演员。
“练习生也有人喜欢啊,娱乐圈,‘娱乐’二字摆在前,有流量就有机会做更多的事,我倒是觉得那个经纪人也没说错。”
梁暄迈开腿从车上下来,他今天穿了一套休闲运动装,衬得长手长脚,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品牌logo印在上面,顺眼多了。
“不一样。”
白允欢摇摇头,他轻车熟路领着梁暄绕过商场,到后面影院专用的小门,“练习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想做演员……唉,要是哪天我能演到旋木的电影,我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梁暄揉了揉眉心。
原本梁暄还在思考,为什么白允欢要大半夜拉他出来看电影,还开车绕到这么远的一个影院,在进入影院的时候算是明白了——从他俩走进来的时候,边上的工作人员就笑眯眯迎上来,问是不是预约包场的“白先生”。
“是我。”
白允欢看见旋木的名字印在电影海报上,心情高涨,一点困意都没有。
工作人员的目光在他和梁暄两个人之间打量片刻,给他们抱来一个大桶焦糖爆米花,外包装十分喜庆写着“甜甜蜜蜜每一天”的土味情话。
梁暄脸色一黑,转过弯来,想明白这工作人员是误会了——想来也是,你说大半夜两个男的包场看电影,怎么想这事儿都很奇怪吧?
但人家也没说什么,这就不好解释了。
于是梁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傻小子,一脸感激接过爆米花桶,还顺带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他问白允欢,看电影就看电影,干嘛要包场?
答曰,支持票房。
梁暄又问,那干嘛非要包午夜场?
白允欢眨巴眨巴眼睛,道:“白天的场次上座率高呀,我不能光顾着自己包场,让真正想看电影的人看不到吧,相反午夜场本来也没多少人,只会拉低上座率。”
末了,白允欢还要补充一句:“守护旋旋子的上座率,人人有责!”
梁暄觉得自己有点手脚无处安放了。
既然是包场,自然要挑最好的位置,正中间,白允欢仔仔细细对比过角度之后选了个最合适的位置,也不用特别遵守时间,跟工作人员说一声就可以直接开始放映了。
旋木这次在国内上映的电影是一部悬疑片,大致讲述一个有双重人格的少年,眼睁睁目睹自己周围的人死去,却不知道自己就是凶手,直到最后真相浮出水面,检方收到精神鉴定证明那天,善良的人格却选择了以自杀的形式告慰逝者。
整场剧情非常符合旋木一贯的矛盾设置,她的电影大多数时间都没有绝对的善恶,不同的影评对人物的评价向来两极分化严重。
最后一幕从少年犯在床上割破手腕,血液在他身下渗满床单,他死的时候仍旧大睁着眼睛,镜头从他的瞳仁中进行切换,转为少年犯童年时奔跑过的田野空镜,蝉鸣和麦浪,昭示宁静的夏天。
荧幕暗下,全剧终。
白允欢坐在忽然安静的影院里,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清了清干涩的嗓子,问梁暄觉得电影怎么样。
梁暄有半分钟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被白允欢一脚蹬在小腿上:“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虽然看不见那小孩的脸,他还是听出来白允欢在生气。
这个认知有点好笑,梁暄要极力忍住嘴角向上翘起的冲动,反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
白允欢说,又犹豫了一会道,“但是不够好,感觉这部电影没有那么‘旋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