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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淤泥》戚无铭番外


  【我叫戚无铭,齐铭,齐……无名。】
  戚无铭想,在见钟炀最后一面的时候他还是没放下那偏执的一切。
  若是在他求着让钟炀回头抱一抱他的时候钟炀真的做出了那个举动,那他可能会让钟炀和他一起坠入黄泉。
  ——但,可惜又可幸,钟炀这一次并没有心软。
  “你后悔过吗?”钟炀这么问道,那双浅棕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顶的他无处遁形,仿佛最阴暗的一面被曝晒在炽热的阳光之下,连带着肉体一起被蒸发殆尽。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哦,他说“也许吧”。
  也许——可能,大概。
  在这人生的最后关头,他居然也会模棱两可。明明以前,他一直都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的。
  齐家老宅在十年前就已经被烧成了灰烬,但当他踏入这个地方的时候,那些被埋葬的过去居然还那么的清晰可见,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原来,十年也不够让一切都消散如烟。
  那股烂到发臭的气味已经深深地镌刻进了他的身躯,只要他还活着,那么就永远不可能忘怀。
  脚下是枯败与灰烬,戚无铭一步一步踏过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曾经,这个地方应该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呢?
  ——是父母恩爱?是父慈子孝?还是其乐融融?
  如今只剩下令人窒息的余烬。
  当年校园人工湖与钟炀相遇的那一面,是他黑暗生活中仅留不多的美好。再往后他与金麟勾结,一步步踏入了更漆黑的地狱。
  ——他本来其实已经打算放弃的。
  可是上天却要他再度与钟炀重逢:在他假装和张盈盈的婚礼上,钟炀信步向他走来,他一时间居然眼眶酸涩。
  他想,若是钟炀告诉他一句自己的不情愿,他极有可能都会撇下婚礼和他走。
  但钟炀并没有开口,他甚至还笑着祝他幸福。
  幸福?
  齐家破产,他的父亲自杀,母亲跟着另外一个男人跑了。
  他哪里来的幸福?
  但戚无铭在那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他曾在齐家老宅的昏暗处坐着,一遍又一遍的规划、整理他的计划,计划的手脚冰冷,眼眶酸涩,头脑发胀。
  最后,这一张纸被他撕碎,一口一口的吞进喉咙,纸张冷硬,划过柔软的口腔带起血腥的味道,他就站在破败的齐家整整一宿。
  将自己残留的善意和温顺全部留在过去,带着一身残忍和暴戾出来。
  他折磨自己的母亲,那女人趴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的厉害,狼狈不堪的向他哀求着。
  只有哀求,连一点对骨肉的爱意都没有。
  他最后只留下了一把里面只有一颗子弹的枪。
  枪声响彻整个老宅,他站在宅子面前淡漠的吸完了一根烟,随后一把大火烧尽了残余的证据。
  真好。
  火光冲天,照的戚无铭的脸半明半暗,更显得阴晴无定。
  这烈火不仅燃烧着他的家,也燃烧着他的身躯。
  和华宴保持着暧昧不明的关系,并不是真的因为他真的对华宴有什么意思。金宿想要华氏的股份,他想要离钟炀更近一点。于是那一场绑架就来的更加的顺畅无比。
  但其实,他也并没有打算这么做的。
  钟炀对他而言一直犹如心头白月光、胸前朱砂痣,他连靠近对方吐出自己的心意都做不到,又谈何容易囚禁对方?
  “但你最后还是同意了,不是吗?”金宿当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这个男人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心肠却狠辣无情。
  是啊,他最后还是同意了。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当金宿放走钟炀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已经对对方没有什么价值了。
  骗来的股份自然是归金宿所有,他只是个工具人而已。平心而论,他也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也不感兴趣,那些权力对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不过可以顺便恶心恶心华宴,还可以更加靠近钟炀几分,何乐而不为?
  算命的曾经说过他的命不好,但是如果能熬过去,老年必定安享晚年,子孙满堂。
  但是怎么样才能算是安享晚年?
  他喜欢的是个男人,男人怎么和他子孙满堂?
  再者,若是每个人都能熬过去,那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轻生呢?
  江湖老骗子,说的都是废话。
  他还是保持着漫不经心的态度,对金宿私下里的查探视而不见。
  忽然有一天金宿不再动作了,他当即就明白,该到他退场的时候了。
  人生路走这一遭,并没有让他觉得多么美妙。只是对于钟炀,他还是偏执的不愿意放手。
  那个短信上的地址是他以前一处居所,但现在早都已经不再使用了。他知道钟炀不会再相信他,于是直接去对方家附近等待。
  果不其然,钟炀压根就不会应允这最后一面的邀请。
  面前这个男人,是他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人。过往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在他难以压抑自己情绪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钟炀,靠着那么一点点慰藉让自己继续苟活在这个黑暗无光的世界上。
  在来见钟炀最后一面的这一天他都没有进过一粒米一滴水,也许是知道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他并没有什么食欲。
  钟炀一如既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而他却像地沟里的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招人厌恶。
  那么一瞬间,他是自私的想要钟炀陪他一起死的。
  他的西装外套内口袋里就有一把柯尔特2000,此刻正僵硬的抵着他的心脏。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伸手将其掏出来。
  也许是那所剩无几的良心作祟,又或许是他厌恶了这般毫无意义的追逐。直到最后,他还是选择孤身一人回到了那个他长大成人的地方。
  齐家旧宅早已破败,留下的只有断壁残垣。就如同他漫无目的的在人间流浪了这么多年,最后归来的也是一个已经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天光透过烧坏的残柱照耀进这阴暗的老宅,戚无铭席地而坐,感觉自己终于能够喘上气来了。
  一张装孙子的面具他戴了这么多年,到现在都让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原本是一副什么样子的了。
  阳光明媚,骄阳正好。
  戚无铭将那柄柯尔特拿了出来,把弹匣里面的子弹尽数拿出来丢在旁边,只在腔内留了唯一的一颗。
  ——他并不打算让金宿替他送行。
  多年前他的父亲被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带走,随后自缢于永无天日的暗牢之中。如今的他罪孽深重,可还是想自己主宰自己的性命。
  冰冷的械具抵在唇边,透过来一股硝烟的味道。
  随着一声枪响,无名之人终于结束了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