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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淑女蝶衣轻


        有一天,夏天的傍晚,我从工厂回到家里。
        忙碌了一天,很疲惫。
        大城市的节奏很快,快到很多时候,以为自己是机器,等忙完闲下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凡体肉身。
        我刚进家门,公文包还没来得及离手,我的太太就靠近我。
        她迷朦的看着我,似乎要索吻的模样。
        当时,我有点诧异,毕竟我们很久很久没有那么亲密了。
        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开始,我们之间逐渐失去了信任。
        看着她主动向我示好,我也很激动,丢下公文包就去拥抱她。
        谁不希望自己跟太太能和好呢?
        结果我的太太并没有拥抱我,她在我身上嗅了嗅,甩手就一巴掌拍在我的肩上。
        她厉声的质问我:“说,你身上的香水味从哪里来的?”
        大上海夏天的天气,就好像被蒸在笼屉里一样,我浑身的汗味,怎么会有香水味呢?
        就算有,也早在回家的路途中被风吹散了。
        每次开车回车,我都喜欢开着窗,吹着风,只有那样,我才能不至于疲劳驾驶,不管是夏天空气热得冒烟迎面来的热风,还是冬天刺骨的冷风,我都要吹上一会。
        我使劲闻了闻自己身上,我说:“没有香水味啊。”
        我的太太盯着我,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问:“如果身上没有香水味,那么你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闻?”
        我无奈的回答:“我闻是因为你说我有香水味,所以我才闻的。”
        她又盯着我看。
        说实话,她不说话的样子,其实也是很美的。
        只是,这种美丽之下,藏着危险。
        她将我拦在门口,不让我进去,非要我给她一个交代。
        我说:”那你等着,我给你一个交代。“
        我打开我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交到她的手上。
        她有点愤怒了,我感觉她开始说话有点咬牙,似乎牙痛时候说话的那种模样。
        她问我:”你给我一个胶带干什么?“
        你知道的,我刚才有跟你讲过,我工厂是生产销售胶带的。
        我回答我的太太:”你刚才不是要我给你一个胶带吗,给你了。“
        我的太太很生气,我看见她脸颊两侧的咀嚼肌已经突出来了。
        那是人在做决定前,或者用力时候常做的一种动作。
        她看着我,慢慢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我:”你-的-香-水-味-是-从-哪-里-来-的?“
        我回答:”好了,亲爱的太太,我不跟你开玩笑了,没有什么香水味,今天换了一家母卷供应商,你看下我刚才给你的这卷胶带质量怎样?“
        我的太太,拿着透明胶带,对着我高高的把手扬了起来。
        这卷胶带,是当天新进的母卷上面切下来,我带回家给她看看的。
        母卷就是我工厂的主要原料之一,小的胶带都是从很大很大的母卷上面分切下来的,这个也不是什么很专业的事情,我的工厂不大不小,除掉一切开支,其实一年靠这个也挣不了几个钱。
        要说我一个本科留学回来的,为什么会做胶带加工作坊,我也想不太明白。
        曾经的我,在外资企业里当高管,意气风发。
        我留学五年,一年预科,四年本科,精通两门外语。
        当时跟前女友一起回到上海,进了一家德资企业,我在市场部,她在行政部门。
        其实,我学的专业是经营管理,我爸爸,也就是你的表舅,他当初的想法,就是让我回到省会,可以去政府谋个差事。
        但是不孝孩儿我硬是要跟着女友去上海发展。
        我爸花钱吃饭喝酒托的关系,被我无情的抛弃在湖南。
        可惜,我前女友的父母嫌弃我农村出身,配不上他们的宝贵女儿,借口很俗套的,说是我没有房子。
        大上海,寸土寸金,我一个才归国的大小子,我从哪里掏出一笔巨款买房?
        我爸其实给我准备得有一笔买房的钱,我姐姐姐夫每年向我爸交几万块。
        我有三个姐姐。
        她们都只读到高中,但是胜在长得好看,随了我爸,我随我妈,个子矮,长得也不出众。
        可是我爸生我气,见我抛弃铁饭碗非要跟着女友混伤害,他气得在电话里明确告诉我,我不回湖南,就甭想再靠家里一分一毫。
        不过,也没什么,我不怪我爸,就算我开口问他要来了钱,在上海买了一套房子,我前女友的父母也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因为,我跟她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贫富之间的差距,而是两个阶级的差距,她家富裕人家,我家穷苦农民。
        纵向,往上三代,还是这样。
        横向,我们家现在就没一家富裕的亲戚。
        我之所以能出国读书,一是有个好爸爸,二是有三个好姐姐。
        跟前女友分手了,我也便从那家德资企业辞职了。
        后来去了别的公司,薪金更多了,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年多后,我贷款买了一套小公寓,复式的小公寓。
        有了房子之后,没多久就认识了我的太太。
        后来跟大部分在上海奋斗的外地人一样,高节奏的工作压力下,我们赶着时间恋爱,体验式的把恋爱环节都过了一个遍。
        然后未婚先育,然后先育再婚。
        然后,发现这是一个骗局。
        哪里有什么怀孕,只不过是我太太想快点结婚的手段。
        一个女人爱你,爱到这种地步,是很幸福的,我不觉得是欺骗。
        结婚后,我萌生了想创业的想法。
        尝试了不少项目,也跟朋友一起合伙了几次,最终我找到了一个项目,投资少,赚钱稳。
        生产透明胶和各种双面胶、泡沫胶带。
        这个投资只需要买分切机等,租好场地,聘好工人就可以。
        但是,做事业,哪有容易的呢,要跑市场,要盯工厂,慢慢的,我对太太的照顾自然就少了,隔阂开始有了,矛盾开始滋生。
        不管怎样,我不能因为一些小的情绪影响到工厂运转,毕竟我得靠它挣够买大房子的钱,挣够生孩子的钱送孩子读书的钱。
        我的大学同学知道我居然开一个小工厂卖透明胶带,他们非常的不能理解。
        工作不分贵贱,生意不分高低,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胶带不好么?
        我拿给我太太的那卷胶带就很好。
        胶带正在我太太的手里举着,她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身上的香水味是从哪里来的?“
        我回答:”身上哪里有香水味,累了一天了,能不能让我先坐到沙发上去?“
        我的太太又问我:”如果你身上没有香水味,那你刚才闻什么?“
        我有点火了,回答:”你说我身上有香水味,我闻一下给你看没有!“
        她说:”如果没有,你就不会闻,闻了就是心虚,看看香水味还在不在!”
        我说:“好了,别无理取闹了,还没吃饭呢,饿!”
        她拿着那卷胶带就砸向我,虽然没砸中,她只是吓吓我,但是我情绪也忍耐不住了,我气冲冲的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对着她大声的说:“每天回来你都要疑神疑鬼,昨天是我回家站在门口玩手机,你在猫眼后面说我在删手机信息,前天我在停车场靠在车上眯了一会,醒来你电话无数个,你说我去鬼混了,我就在家楼下停车场,我跟汽车人鬼混嘛?你不累,我都觉得累,我还以为你今天会给我一点温暖,结果靠近我只是闻我的身上的香水味,你闻到了,你满意了?”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说:“你终于承认你身上有香水味了,呜呜呜……”
        我生气了,说:“承认你妈承认!”
        她歇斯底里,说我侮辱她妈妈,从门口百米速度冲刺到客厅要跟我决斗。
        决斗?
        她会是我的对手吗?
        一个女人如果跟男人动手,吃亏的永远是女人。
        所以,我三下五除二就把她脱了个精光,一场战斗之后,我们又重归于好。
        她摸着我胸膛泪眼,说:”我们赶紧买套大点的房子吧,生个孩子,让外公外婆来帮忙照顾,不然现在的公寓,只能住一家三口。“
        我摸着她的秀发,告诉她:”不正在努力挣钱嘛,我在努力,你也在努力,这都存钱存了几年了,首付很快就足够了,只要不吵架,我们会过得很幸福。“
        她掐了一把我的胸,问:”今天为什么吵架?“
        我回答:”为什么吵架?因为你说我身上有香水味。“
        她又掐了一把,问:”那你的香水味到底从哪里来的?“
        我们友好的局面只维持了一个小时左右便有开始了争吵。
        周而复始的问香水味怎么来的。
        到最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投降,我说:”我承认,香水味是刚坐电梯时候,别人身上窜过来的。“
        她不信,说:”你太狡猾了,你终于承认你身上的香水味了,但是你不承认是从哪个女人身上沾来的,好哇,你当初泡我就是靠着这套小公寓,你马上要买大房子了,是不是打算把我一脚踢开!“
        我觉得她不生气的时候还是很好的,生气闹情绪的时候,无理取闹。
        我自然不会再承认什么香水味不香水味的事情了,我告诉她,没有香水味,刚才是实在受不了,才撒谎承认的。
        她气呼呼的,下了床,一分钟不到,然后又回来。
        她拿着她的手机回到我身边,然后,说:”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是吧,你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
        她的手机打开了一张图片。
        我开着我的宝马车,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位美女。
        美女是我的客户,那天碰巧去我厂里车子扎了钉子,没备胎,我开车送她赶回公司,因为她有急事。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拍到这张照片的。
        我说:”这是一个客户,我只是开车送她回去。“
        她在她的手机上面滑动了一下,另外一张照片出现了。
        我的这个美女客户跟我站在喜来登酒店门口。
        我们正挥手道别。
        我说:”她公司就在这家酒店旁边,我送她而已。“
        她说:”送她需要下车吗?需要下车拜拜嘛?“
        天地良心,我后备箱里有客户的一箱定做的带LOGO的透明胶带,是她拿回公司的样品,我只是帮她搬下车而已。
        我说:”我下车帮她把胶带从后备箱搬下来,仅此而已。“
        她看着我:”那么这张呢?“
        手机里显示另外一张照片,这位美女客户正在跟我做男人和女人都会做的事情——那就是吃饭,我们两个在一家餐厅吃饭。
        我的太太原来在跟踪我。
        可是我跟这个客户只是工作上面的关系,吃饭的这张照片是因为她的车子还在我的工厂,我回到工厂后叫师傅给她换好了车胎,将车开过去送给她,正好赶上了晚饭的点,那个时候又堵车,盛情难却之下,她请我吃了一顿饭,单还是我买的,我怎么可能跟她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我回答我太太:”只是吃饭,她请我吃的。“
        我的太太拉长了语气,问:”是——吗?“
        然后她滑动了一下她的手机,另外一张图片出现了,我正在买单,而美女客户正在我背后不远处看着我。
        我还准备解释什么,我的太太,却提出了要求,她要求跟我离婚,离婚前,公寓,车子都要转到她的名下,工厂股份也要全部转到她的名下,本来作为新房子首付的存款,也要全部交给她。
        等于就是要我净身出户。
        我不同意,我没犯错,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要求。
        我的太太说,如果我连这点事情都不敢做,就说明我根本不爱她。
        她越说越激动,说这婚离定了。
        此后,三番五次的争吵,吵到最后都是这样的要求。
        最过分的时候,是会直接去我工厂办公室堵着我,不让我出去见客户,说业务的事情可以让员工去,我不要老接着见客户的幌子去鬼混。
        我他妈天天忙死忙活的,不都是为了家庭吗?
        我要鬼混,我一个运营管理专业的留学生,我干大老粗的活,开个胶带加工厂?
        那我岂不是有病?
        ……
        说到情绪激昂处,陈波端着啤酒,猛的一口灌下。
        苟书寒始料不及,赶不及举起酒杯与他碰杯,等端起酒杯,陈波已经咕咚咕咚一口气把一杯啤酒喝完了。
        陈波讲的故事有点混乱。
        听得苟书寒有一种云雾里看电影的感觉。
        缭绕,迷蒙。
        或许是酒精的原因让他说的混乱吧。
        中间还偶尔夹杂着几句英文,苟书寒深感惭愧,从初中学到大学毕业,十年英语,现在已经遗忘到只会骂人跟自我介绍了。
        顶多再加上一句,I&039;    fe,    thank    you!
        苟书寒心想,要不是自己碰巧看过他的QQ日志,或许更加会听不懂。
        陈波没有醉,只是酒不醉人人欲醉。
        奈何碰巧自己酒量又不算小,这啤酒想喝醉,不是容易之事。
        他将自己酒杯缓慢倒满。
        回来这些天,他逛了家乡的这座地级市,鹤城市并不大,城市主干道像一个井字,两横两纵四条主干道把整个城市分成了9个区域。
        俨然一个九宫格。
        一家烧烤店就在九宫格的最中间,鹤城市最繁华的地段。
        现在已是深夜。
        陈波倒满酒,放下酒瓶,侧头目光越过旁边那桌食客的头顶,看了一眼窗外。
        陈波心里想着,外面肯定很寒冷吧。
        鹤城市的夜,行人稀少,不比上海那般的繁华。
        在上海,夜生活刚开始不久。
        大城市太累了,学学寒哥放弃远方回到家乡,其实也是可以的。
        放的下么?
        陈波心里感慨着,转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哥苟书寒,发出满足的嗝声。
        陈波打着酒嗝,说:“寒哥,不好意思哈,讲得罗里吧嗦的,来来来,吃菜吃酒。”
        说完,陈波举起酒杯。
        苟书寒举起得酒杯已经放下了,这啤酒虽然酒精度数不高,但是喝急了喝快了,胃也不会好受。
        苟书寒又举起刚放下的酒杯。
        兄弟两碰杯,喝酒。
        陈波夹了一筷子菜,丢进嘴巴里。
        开口又说起自己的故事。
        时光在酒杯碰撞中,在吐沫横飞中,在激昂陈述中,在感慨叹息中,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