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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页


形的大厅。她走进这间空洞的房间,就好象正走进圣殿一样,
这是他的房间,他在这里工作,签署许多重要文件和管理着
世界。伊丽莎白会走到他那张巨大的皮面办公桌前,慢慢地
用手摸抚着它,然后她会移到桌于后面,坐在他的皮椅子上。
在这里她觉得更靠近她的父亲了。这就象是待在他待的地方,
坐在他坐的地方,他就能变成他的一部分了。她和他进行许
多想象的谈话,而他将听着,对此感兴趣、并关心她所倾吐
的问题。一天晚上,当伊丽莎白在黑暗中正坐在他的办公桌
那儿时,房间里的灯突然全亮起来。她的父亲正站在门口。
他看到伊丽莎白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披着一件薄薄的睡衣,
便说:“你一个人在这黑暗中干什么呢?”于是他把她抱起
来,把她带到楼上,放到她的床上,而伊丽莎白这一夜都没
有睡着,想着她父亲是怎样地抱了她的。
        从那以后,她每天晚上都要下楼来,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等待着他来抱她,但他却再也没有抱过她了。
        没有人和伊丽莎白谈起过她的母亲,但是有一张漂亮的
帕特里夏的全身画像挂在接待厅里,伊丽莎白会到时候就注
视它。然后她会转身照照镜子。多丑!他们把牙套装在她的
牙齿上,使她看起来象个面貌古怪的人。难怪父亲对我不感
兴趣,伊丽莎白心里想。
        她突然间显出了一种永不满足的食欲,而且体重开始增
加了。因为她找到了一个绝妙的真理:如果她又胖又丑,那
么就没有人会指望她长得象她母亲那样美了。
        当伊丽莎白十二岁时,她进了位于曼哈顿东区,名列七
十所名校之首的一所高级私立学校。她坐着一辆由司机驾驶
的罗尔斯—罗伊斯牌小汽车上学,走进教室,坐在那儿,孤
零零的,一声不响,也不理睬周围的任何人。她从不主动去
回答一个问题。当她被点到名时,她几乎不知道怎样回答。
她的老师很快也习惯不去理会她了。他们私下里谈论着伊丽
莎白,并且一致认为她是他们所见过的最糟糕的孩子。在给
女校长的一份秘密年终报告中,伊丽莎白的老师写道:  
                我们没有办法使伊丽莎白·罗菲进步。她总是远远
        地离开她的同学们,并且拒绝参加任何小组活动。她在
        学校里没有朋友,她的学习成绩不够满意,但这很难说
        是因为她不努力,还是因为她没有能力去做作业,她傲
        慢而自负。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是这所学校的主要捐助
        人的话,我们会强烈地建议开除她的。”
        这个报告离开实际情况十万八千里。简单的真实情况是:
伊丽莎白·罗菲没有保护的盾牌,没育盔甲来抵御向她卷来
的那种可怕的孤独。她充满了一种关于她启身无价值的感觉,
这使她害怕交朋友,因为怕他们会发现她的无价值,不可爱。
她并不傲慢,她几乎是病态的害羞。她觉得她不属于她父亲
居住的同一个世界。她不属于任何地方。她讨厌用罗尔斯一
罗伊斯牌汽车送她去学校,因为她知道她不应该这样。在课
堂上,她知道老师所提的问题的答案,但她不敢讲出来,不
敢使人注意自己。她爱读书,晚上,她会在床上躺到深夜,
如饥似渴地贪读着书。
        她在做白日梦,噢!多么美妙的幻想啊。和她的父亲在
巴黎,他们乘坐着一头马拉的马车穿过森林区,他把她带到
他的办公室去,那是一间有些象圣帕特里克大教堂一样的高
大的房间,人们不断地拿着文件进去让他签字,他挥手让他
们出去,并且说:“你们没看见我现在正忙着吗?我正在和我
的女儿伊丽莎自在谈话呢。”
        她和她的父亲在瑞士滑雪,肩并肩地从一个陡坡上滑下
去,一股冰冷的风掠过他们,他忽然摔倒了,痛得叫了起来,
因为他的腿断了。于是她说:“别难过,爸爸!我来照顾你。”
她滑到下面的医院去。说:“快点,我的父亲摔伤了”。十一二
个穿着白衣的人,把他抬进一辆闪闪发光的救护车,她坐在
他的身边,喂他吃东西,(可能是他的胳膊断了,那么,就
不是他的腿了。)然后她的母亲走进房间,不管怎样就像活着
一样。他的父亲说:“我现在不能见你,帕特里夏,伊丽莎白
和我正在谈话哩。”
        或者他们是在撒丁岛上他们美丽的别墅里,佣人们都走
了,伊丽莎白给他父亲做饭,每样菜他都要吃两份,并且说:
“伊丽莎白,你是个比你的母亲还要好得多的厨师。”
        和父亲在一起的幻想总是以同一种方式结束。门铃响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比她的父亲还高,走进来请求伊丽莎白和
他结婚,而她的父亲就会恳求她,“伊丽莎白,请不要离开我。
我需要你。”
        而她就会同意留下。
        在伊丽莎白成长起来的所有的那些住宅里,撒丁岛上的
别墅是她最喜欢的。这并不是因为它最大,而是因为它最富
于色彩,最亲切。撒丁岛本身就使伊丽莎白喜欢。它位于意
大利西南海岸大约一百六十英里的地方,是一个引人注目的、
被岩石所包围的海岛,是一幅有着群山、大海和绿色农田的
极其漂亮的全景照片。它那巨大的、由火山爆发而形成的峭
壁,在几千年以前从原始的海洋中升起。海岸线沿着一个宽
阔的新月形海湾伸展开去,直到极目所及的远方,第勒尼安
海给海岛镶上了兰色的花边。
        对伊丽莎白来说,这个岛有它自己独特的气味,有海风和
森林的气味,白色和黄色的野花,传说那是拿被仑曾经喜爱
过的花。那里有长得六英尺高、结着味道象草梅的红果实的
灌木丛,还有高大的、坚硬如石的橡木,它的树皮出口到欧
洲大陆,用来制作酒瓶木塞。
        她爱听那些岩石,那些满是洞孔的神奇的巨大的砾石的
歌声。每当海风吹过这些洞孔,岩石就发出一种可怕而强烈
的声音,就象是为遭了难的灵魂唱挽歌。
        各种风吹刮着。伊丽莎白渐渐地认识了它们。从法国南
部海岸吹来的凛冽的西北风,从阿尔卑斯山那边吹来的寒风,
地中海上强烈的东风,有微风和狂风,此外还有可怕的非洲
闷热带雨的风,从撒哈拉大沙漠吹来的暖凤。
        罗菲的别墅是在切尔沃港口的翡翠海岸,高高地座落在
一个能俯视大海的悬崖顶上,被杜松树和长满苦果的野生撒
丁岛橄榄树所隐蔽,下面远远的地方是一幅使人吃惊的海港
景色。在它的周围,散布在许多绿色小山上的,是一些由混
杂的灰泥和石头造成的房子,它们是古怪的各种色彩的混合
物,就象一个孩子的蜡笔画。
        别墅是石造的,里面有巨大的杜松树的木梁。房子被建
在几个不同高度的平面上,都有宽敞和舒适的房间,每个房
间里都有自己的壁炉和阳台。起居室和餐厅都有风景窗,可
以看到海岛的全部景色。一条自由式的楼梯通向楼上的四间
卧室。家具和周围的环境完全协调地混成一体。有乡村风味
的狭长的餐桌和长凳,有柔软舒适的椅子。窗户上挂着岛上
手工编织的白羊毛窗帘,地板上铺着来自撒丁岛的彩色花砖
和图斯卡尼的瓷砖。在洗澡间和卧室里,都是以传统的方法
用蔬菜染液上色的羊毛地毯。房间里闪耀着各种绘画,是一
种法国印象派画家、意大利大师和撒丁岛原始派画家的混合
体。在回廊里挂着塞缪尔·罗菲和特伦尼娅·罗菲的画像,
他们是伊丽莎白的高曾祖父和高曾祖母。
        伊丽莎白最喜欢的房子的一部分,是在斜铺着瓷砖屋
顶下面的塔室。从二层楼有一条狭小的楼梯通到那里,萨姆·
罗菲就利用它作他的书房。里面有一张大办公桌,一把舒适
的、铺着软垫的转椅。靠墙摆着几个书架。墙上还挂着地图,大
部分地图都是和罗菲王朝有关的。法国式的窗户通向一个建
在峭崖上的小阳台,那里的景色会使人吃惊得心脏停止跳动。
        就是在这间房子里,当伊丽莎白十三岁时,她发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