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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页


              这当儿,伯爵和医生走到了唐打街的拐角。一个夜游神背着一只柳条筐,手里拿着捡破烂用的带柄铁钩走着。他们在革命期间被人取笑为“搜查委员会委员”。这时他走到一块墙角石旁边,院长也刚好在它前面站住。这个捡破烂的人有一张衰老的脸,无愧于夏莱在他描绘清道夫的漫画中使之不朽的面孔。
              “你经常捡得到票面为一千法郎的钞票吗?”伯爵问他。“有时候捡得到,老板。”
              “你交还它们吗?”
              “那得看给多少奖励……”
              “这就是我要找的人,”伯爵叫道,同时把一张一千法郎的钞票递给捡破烂的。“拿着这个,但是要记住,我给你这张钞票的条件是你要把它在小酒馆中花掉,在那儿喝醉,在那儿吵架,打你的老婆,弄破你朋友的眼睛。这将使女护士、外科医生、药剂师,也许还有警察、王家检察官、法官和狱卒行动起来。不要对这个程序表有任何改变,否则魔鬼迟早会向你报复。”
              一个艺术家必须同时拥有夏莱、卡洛、泰尼埃和伦勃朗的画笔才能真正传神地表现出这幅夜景。
              “我已跟地狱结了账;我用金钱换来了欢乐,”伯爵用低沉的声调说,同时向惊得发呆的医生指着捡破烂的张口结舌、难以描述的面孔。“至于卡罗利娜·克鲁夏,”他继续说,“她可以边听她垂死的儿女凄厉的叫声,边认识到她所爱的男人的卑鄙,边在饥寒交迫的惨状中死去:我不会掏一个子儿减少她的痛苦,我再不愿见您,只是由于您救过她……”
              伯爵丢下泥塑木雕般的皮安训,像年轻人那样迅速地朝圣拉扎尔街走去,很快就抵达他居住的小府邸;他在门口不无惊讶地看见停着一辆车子。
              男仆对他主人说:“王家检察官先生一个小时以前来了,要跟先生谈话,他正在卧室等着。”
              格兰维尔示意他的仆人走开。
              “什么重要的理由使你违反我给孩子们的命令,在我没召唤的情况下到这儿来?”老人边进屋边问他的儿子。
              “父亲,”检察官用战栗的嗓音和恭敬的神态回答说,“我斗胆希望您听完我的话之后会原谅我。”
              “你的回答是得体的,”伯爵说,“请坐。”他指给年轻人一个座位。接着又说:“但是,不管我走动还是坐着,你都不要管我。”
              “父亲,”男爵接着说,“今天傍晚四点钟,一个小青年在我的一位朋友家被捕了。他在那儿犯下了相当重大的盗窃罪。他自称受您的保护,并说是您的儿子。”
              “他叫什么名字?”伯爵打了一个寒战。
              “查理·克鲁夏。”
              “够了。”父亲说着做了一个命令的手势。格兰维尔在房中踱来踱去,周围是一片深深的寂静,他的儿子小心翼翼地避免打破它。
              “我的儿子……”伯爵用如此温和、如此慈祥的声调说,年轻的检察官发抖了。“查理·克鲁夏对你说的是实话。我很满意你今天晚上来了,我的好欧仁,”老人补充说,“喏,这儿是一笔相当多的钱,”他说着递过去一叠钞票,“在这个案件中,只要你认为合适就可以使用这笔款子。我信任你,不管目前还是将来,我预先同意你的一切措施。欧仁,我亲爱的孩子,来拥抱我吧!我们也许是最后一次相见。明天我要向国王请假,动身去意大利。如果一个父亲不必向孩子们汇报自己的生活,他也应该留给他们命运带给他的经验,这不是他们遗产的一部分吗?当你将来结婚的时候,”伯爵说到这儿,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别草率行事,这是社会迫使我们采取的最重要的行动。记住,要长期研究将和你结合的女人的性格,征求我的意见。我愿亲自评价她。两夫妻之间的错误结合,不管产生于什么原因,总是带来可怕的不幸:我们早晚要受到不服从社会法规的惩罚。我将从佛罗伦萨就这个问题写信给你,一个父亲,尤其当他有幸主持最高法院的时候,不该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脸红。别了。”
              一八三零年二月至一八四二年一月,巴黎
              金志平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