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煮,”约翰说。“我做菜还有两下。记得有一次我在船上做菜……”
“这牛肉老得很呢,”我说。“牛倒还是刚宰的。”
“啊,没关系,”约翰说。“在战争时期吃老牛肉是最妙不过的了。”
黑暗里匆匆走过的都是刚从电影院出来的回家的人们,炮轰不停止他们出不了电影院。
“那个法西斯分子怎么回事,怎么明知人家认识他,还要到那个酒吧去?”
“他这是发了疯了。”
“那就是战争造成的不幸了,”约翰说。“弄得许许多多人发了疯。”
“约翰呀,”我说,“我看你这句话说得还真有些道理。”
回到旅馆,走过了为保护服务台而垒起的沙袋,进了门,我就问服务员要钥匙,可是服务员说已经有两个同志上去了,在房间里洗澡呢。他把钥匙给了他们了。
“你先上去吧,约翰,”我说。“我去打个电话。”
我到电话间里,拨了我刚才给酒吧侍者的那个号码。
“喂,匹佩吗?”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薄嘴唇的声音。“Qué tal Enrique?”[11]
“我说,匹佩,你是不是在奇科特酒吧逮到了一个叫卢伊斯·德尔多加的?”
“Sí, hombre, sí. Sin novedad.[12]没有碰到什么麻烦。”
“他没有知道那个侍者的事吧?”
“没有,hombre[13],没有。”
“那就别跟他说。就告诉他说是我检举他的,好不好?那个侍者的事千万别提一个字。”
“这是干什么呀?说不说都没有关系啦。他是个间谍。总得给枪毙。犯了这号事情还会有活路吗?”
“我知道,”我说。“不过关系还是有一点的。”
“那就随你吧,hombre,那就随你吧。咱们什么时候碰头?”
“明天你来吃午饭。我们这里有一点肉。”
“饭前还有威士忌。行啊,hombre,行啊。”
“Salud[14],匹佩,谢谢你啦。”
“Salud,恩里克。这算不了什么,Salud。”
他的嗓音听起来挺陌生,像有一种杀气腾腾的味道,我总觉得很听不惯,不过这会儿我上楼去的时候,心里却感到舒服了许多。
我们这些奇科特酒吧的老主顾对这个喝酒的去处似乎都怀有一种感情。我知道卢伊斯·德尔加多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才蠢到竟敢旧地重来。他本来也可以到别处去干他的勾当。但是既然到了马德里,奇科特是不能不去的。那个侍者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好主顾;我跟他,也算是老朋友了。人生中有些小小的好事,只要能够办到无疑还是值得一做的。所以,我很高兴我给保安总部的朋友匹佩打了这个电话,因为卢伊斯·德尔加多是奇科特的老主顾了,我不希望他在临死之前,会对那里的侍者改变了美好的印象,甚至充满了怨恨。
* * *
[1] 三四十年代纽约的一家著名夜总会。
[2] 纽约的一家大饭店。
[3] 马蒂尼是一种鸡尾酒,以金酒(杜松子酒)为主料,加苦艾酒等混合而成。
[4] 马德里的霍塞·安东尼奥林荫大道是商业区内的一条主干大道,人称大马路,呈西北—东南走向。
[5] 金酒掺奎宁水喝,通称金酒开胃汁,或金酒补汁。
[6] 西班牙语:(正义)事业。
[7] 即智利的彭塔阿雷纳斯港。
[8] 阿方索十三世(1886—1941),西班牙国王(1886—1931),1902年亲政,1931年王朝被推翻后流亡国外。
[9] 恩里克是亨利的西班牙语形式。
[10] 本丢·彼拉多,罗马帝国驻犹太的总督(《新约》上译作巡抚)。据《新约》记载,是他下令把耶稣钉在十字架上。
[11] 西班牙语:你好吗,恩里克?
[12] 西班牙语:是啊,老兄,是啊。顺当得很。
[13] 西班牙语:老兄。
[14] 西班牙语: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