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 待会儿就知道了。
沉默着沉默着,谢锦忽然出声。
慕脩下意识看向他,却发现他眉头紧撇, 神色十分凝重。
此话怎讲?
谢锦看向他: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话平常听起来有些喜感,可只有谢锦知道, 这世上有些人本就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例如前世的宋淮安,用国师的话来说就是骨骼清奇, 适合学命理卜卦,五行八卦。
谢锦也是忽然意识到, 可能重生并不是一场偶然。
难道今生的这具身体, 强在此处?
慕脩不疑有他:嗯。
谢锦反问:嗯??
慕脩站起身:等你的预感实现。
谢锦笑了:陛下, 咱能把脸上的嫌弃收一收吗?你不相信我?
慕脩淡定道:并无嫌弃。
好吧, 确实没有嫌弃, 只有冷漠。
自他重生开始就看着这样一张脸, 谢锦自嘲的想, 也只有自己能忍受了。
不过,转眼谢锦又想到一个问题, 不依不饶道:陛下, 你不相信我?
慕脩举高临下,看着他, 瞳孔极其幽深道:信。
谢锦得到了答案, 动了动眉毛,拍了拍蹲麻的腿起身,身形晃了晃。
慕脩立马伸手扶住他:怎么了?
谢锦朝他笑了笑, 推开他的手:没事,蹲麻了而已。
慕脩收回手:嗯。
谢锦看他一眼,实在觉得今天的陛下很可爱,道:嗯什么嗯,把人家给挖出来了,现在得将人埋进去啊,不然多不尊重死者。
慕脩皱起眉:用何物埋?
谢锦瞪着慕脩,仿佛他问了一句惊天废话,晃了晃自己一双手:手啊!难不能还能用腿?
他的手特别漂亮,手指细长白皙,仿佛一件艺术品。
因为原身娇生惯养的缘故,他手上也没有什么茧之类的,估计连笔都很少握。
说完他就要上手去刨泥巴
半路被人握住手腕,慕脩极度嫌弃:等咱们脱身再派人上来将此人掩埋。
谢锦无奈:我的陛下,有没有点常识,到时候尸体都被野兽吃了。
慕脩:......
放心,不用陛下你屈尊,这死人还没有这个荣幸,就让孤..高的本公子为他服务吧!
差点说漏嘴了,这话题可以说是转得十分生硬加刻意了。
慕脩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
慕脩抿了抿唇,收回了手。
谢锦开始用手刨土,终于搞定之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慕脩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他
谢锦笑道:谢了。
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指,不能完全擦干净,但是比之前好多了。
没擦几下,一张素净的金色帕子就已经脏得看不出来本来颜色了。
谢锦看了看帕子,有些苦恼:陛下,这帕子看样子是废了。
慕脩斜睨他,冷漠道:带回去,洗干净。
等着他说不要了的谢锦一头雾水,一国之君都这么穷吗?一张帕子都这么计较?
罢了罢了
谢锦叹了口气:好吧。
语落,他小心将帕子团起来揣进了怀里。
谢锦道:走吧。
两人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
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慕脩的脸上终于一丝温度也不剩,周遭全是寒气。
他道:来了。
谢锦武功太弱,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偏头不耻下问:什么?
慕脩冷冷道:血腥味。
再走近一些,谢锦也能闻到了,慕脩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排苍蝇。
对嗅觉极其灵敏的他来说,这股浓郁的血腥味简直是凌迟。
刺啦一声
谢锦抬手撕了件内衬
慕脩瞪着他:你、做什么?
谢锦抽出一支箭在布巾两侧一边戳了个窟窿,做了个低配版的面罩,然后帮慕脩扣在双耳上
场面十分滑稽,谢锦心中快笑疯了。
面上却一本正经的抬头打量着,随即道:这样就闻不到了!
这么滑稽的造型,没想到慕脩也能hold住。
布巾后面露出慕脩那双璀璨的星眸,乌羽长睫,仿佛描绘过的剑眉。
慕脩早已从他好几次强行压下去的嘴角预见了此时自己的模样
若是让人看见,以后出门就要易容,上朝大概就要放朝帘了。
但是他并未动手取下来,因为谢锦的内衬是熏过香。
侯府没有他前世最爱的沉香供应,是另一种奇特的香,还沾着谢锦的体温,非常好闻。
遮天蔽日的大树将整个空间遮挡得很阴沉
一声一声的野兽压抑的咆哮声传来
谢锦心头微微一跳:难不成真是野兽?
慕脩冷冷道:过去一看便知。
过去了才发现,真的是野兽。
不过跟想象中的野兽不同,是头非常粗壮的黑熊,尖锐的獠牙被猩红的血染红,双目暴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爪子上套了钢甲。
它的周围躺了一地的黑衣人,浑身是血,显然都没了气儿。
有的人被啃了一半,有的人缺胳膊少腿儿。
看样子这些人就是在给这头暴走的黑熊上钢甲的时候惨死熊爪的。
谢锦皱了皱鼻子:这是什么东西?熊?谁家熊长这样?
慕脩看向他,伸手要动
谢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慕脩理所当然道:自然是给你做掩面用的。
谢锦噗地笑出声:不必了陛下,我还行,得亏这里没人,要真有人还得了,咱们两在这撕衣服撕来撕去的让人看见多伤风败俗啊!
他见过尸山血海,区区这么几具尸首又怎会忍受不了。
慕脩垂眸不语。
谢锦继续将视线放在黑熊身上:这黑熊有点奇怪,这座凤凰山怎么会有熊这种东西。
慕脩道:如若不然,就只能是被人放在这里的了,它脚下的尸首就是证据。
谢锦哭笑不得:若真是靳安王,本公子倒真的要开始佩服他了,浪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这下子,那个脖子上有野兽爪痕的死尸的死因就解释得通了。
随即,谢锦又摇了摇头:可,同样是死于爪下,那具尸首为何有人掩埋,这些人却成为了野兽腹中食物呢?
慕脩拧起眉:除非,这两拨并非同一个主子。
谢锦反问:此话怎讲。
慕脩点到即止,道:一拨知情,一拨不知情。
谢锦恍然大悟:知情的可能就是运来这熊的人,而不知情的是误打误撞才会成了野兽的食物。
但是....
很明显两方都是要慕脩两人性命的。
谢锦算了算,道:看来这就是最后等着咱们的东西了。
慕脩看向他,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谢锦道:这个阵破的关键。
慕脩皱起眉:方才你不是说此阵无破解之法,只可等日落。
谢锦笑眯眯道:对啊,所以这并不是破解之法。
慕脩冷漠脸:.....
谢锦哈哈大笑:陛下想问我为什么说废话?因为解决掉它,咱们在这个阵里就没什么致命威胁了。
慕脩看向那头显然失了心智的黑熊:如果不杀,会怎样?
谢锦淡定道:这个阵法在不停变幻,就算咱们不主动杀它,也会被被动性推到它面前。
慕脩眼底闪过一丝寒意,道:既如此,那便杀。
谢锦道:陛下,我并不建议硬上,这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战斗力惊人不说,爪子上还被人套了钢甲,你若是不慎被它抓一下,恐怕得掉几块肉。
慕脩眯了眯眼,语气如万尺寒冰般:朕不喜欢任人鱼肉,若是必须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那朕就杀了那个握刀的人。
谢锦微微一怔,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陛下了。
这意思是不会再姑息靳安王了?
谢锦这样想到
不过他看了一眼那头正在暴走的黑熊,仰天长叹,前提是要能有命出去。
靳安王这次是下死手了
出去以后,即便陛下还纵容他,谢锦也不会留他了
就算顾忌着陛下不下死手,也要废他胳膊腿什么的。
养虎为患的先例不计其数。
他不能让这样一个危险因子留在陛下身边
就算是亲弟弟,也不可以。
慕脩道:你躲好,待这熊死了再出来。
谢锦眼底浮出一抹担忧:可你连佩剑都没带...
说完他就立刻觉得不合适
谢锦怎么会知道当今天子有没有佩剑
于是赶紧改口道:我是说...
慕脩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两人距离很近,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熏香是什么品种。
谢锦后半截慌愣是没撒出来,因为他恍惚间好似在慕脩眼中看到了温柔的神色。
慕脩伸手折了一截树枝在手里掂了掂:朕最开始练武的时候,就是以树枝作剑。
谢锦沉默
因为慕脩那段时间的人生,他并没有机会参与,连回忆也不曾有。
苏昀卿此人,隐世高人,有专门隐世的地方。
当年慕脩跟他学武全程跟在他身边,而即便是作为伴读的宋淮安,苏昀卿也一概不接见。
这种世外高手,没有灭国之类的灾难轻易不出世。
出世之时刚好是南楚最乱的时候,挑中了慕脩作为他的关门弟子。
苏昀卿此人,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的。
据说是其他国家来南楚隐居,曾经凭一人之力灭过一座城。
传言真假尚且不知
但是南楚这个国家气候温和,终年盛开桃花,倒确实适合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