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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舆图



镇南将军顾成威临危受命收复东流,  行军前收到罗君无来信,  随后派人送到叶枝一行人暂住的府邸中,谁知人去楼空,  连同张连青三人全消失不见,报信的士兵心知事关重大折身去追顾成威,不料顾成威率领数万大军已经离开,  小厮返程途中被燕军刺死。

        ——

        牵风曾说过,  七月国国君效仿大宋,叶枝在七月流连这数日,  无意间发现七月民间许多习俗都在向大宋靠拢。

        偶然听非月提起,七月国国君名牵珏,  号洛阳帝。听闻此人早年治理七月很有一番成就,  后来朝中出了佞臣,  利用洛阳帝刚正不阿的治国之道,  构陷皇室中人与不义人勾结。当年洛阳帝一连斩杀七位血亲,其家眷子嗣全被逐出七月,自此后,洛阳帝几乎被架空在了皇位上,掌控朝政大权的人是那位佞臣。

        不知为何非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叶枝不便多问。

        七月国国土不大,  皇城也叫京城。

        这一路而来,两人并未引起任何风浪,直至进入京城都风平浪静。

        京城现下热闹非凡,各家各户置办好了年货,  换上灯笼门联,一片其乐融融。

        城门前还贴着一张告示。

        除夕当夜在京城举办夜会,隔日处刑俘虏顾一。

        短短几行字看得叶枝心惊肉跳,她僵硬地立在原地,神色苍白地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非月,怔忪问:“大梁不该会处刑倾城哥哥……”

        此地耳目众多,非月将她拉到暗处,思忖了半晌,说道:“顾一的作用很大,这么简单地处死他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他们会不会是在逼你现身?”

        冷静下来后,叶枝呼出一口气,“应该是。”

        离开西王后,她极少听闻西王的消息,牵风如今身在何处她不得而知,料想不会留在大宋。倾城哥哥被抓,罗君无绝对猜得出来谁在从中作梗,她绝不会留在西王等死。如果牵风知道她在前往七月救倾城哥哥,大梁一定也知道,大梁是在逼她现身吗?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现身,倘若七月真的要处刑倾城哥哥,她能为大宋拖延处刑倾城哥哥的时间吗?罗君无能赶到吗?

        非月洞悉了她的想法,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还有时间,京城里鱼龙混杂,没人认得出你。除夕当夜是个好机会,彼时洛阳帝会在登高楼主持夜会,朝中臣子也会陪同,宫里许多太监宫女都会偷偷溜出来,不出预料,皇宫里剩不了多少守卫。”

        叶枝明白她的想法,只是,她们能想到在夜会当晚混进皇宫,其他人未必想不到。如果夜会的目的正是为逼叶枝现身呢?

        哪怕明知夜会当晚的皇宫是个陷阱,叶枝也不得不往里跳。

        “要混进皇宫有些困难……”说着,她忽然一愣,在氅衣里摸索起来,摸到一枚玉牌。

        等她将刻着“柒”字的玉牌拿出来时,非月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许久没缓过神来。

        “这枚玉佩,你从何得来?”

        听非月说了这么多有关七月的事,叶枝隐隐猜到了些许,不过非月不主动说出来,叶枝决计不会多问。

        想到牵风,叶枝眼神暗了两分,回答道:“他人所赠。”

        非月是位聪慧的女子,她没再问下去,看着玉牌解释道:“此玉佩为皇室中人所有。”

        她微微垂下头,嘴角挑起一抹嘲笑。叶枝震惊却不露声色,那一刹那,她从非月身上看到了牵风的影子。

        叶枝心中五味杂陈,“有了它,我能进入皇宫?”

        这是临行前,牵风让莲秋转交给她的。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牵风不安好心,之所以带在身边是不愿放过任何可以救回倾城哥哥的机会。

        非月眼神缥缈起来,“嗯。有了它,你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甚至可以在众目睽睽带顾一离开。”

        叶枝怔愣:“为何?”

        非月嘲讽道:“不觉得熟悉吗?和大宋的朝阳令相同。”

        叶枝震惊不已:“洛阳帝的命令?”

        出乎意料,非月平静了下来,戴上风帽靠着墙壁,微垂着脑袋只露出半张下巴,漠然道:“不是。是那位佞臣。他想光明正大地干涉政权便向洛阳帝提议,洛阳帝胆小如鼠,不敢不从,便有了这枚玉佩。”

        叹了声气:“这枚玉佩只有七个人拥有。讽刺吗?”

        叶枝没接话。

        “他杀了七位血亲,设立七枚玉佩。然而只有三枚在皇室手中,其余的都在大臣手里。”

        叶枝神思恍惚,牵风为何要将这枚玉牌交给自己呢?她是想帮自己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她完全没有必要将这枚玉牌交给自己,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见叶枝心不在焉,她笑了笑,继续道:“为了获得更多只属于他的权利,他撺掇洛阳帝推崇‘七令’法,见令如见人,什么牛鬼蛇神,只要拿着这枚玉佩,在一定情况下都可以为所欲为。”

        “牛鬼蛇神”的叶枝抿紧嘴角,“洛阳帝的皇位岂不是没用处了?”

        “不至于,令牌再有用也要屈居皇位之下。只不过,除夕当晚,洛阳帝在登高楼,其他手持令牌的人也在宫外,只要能在他们回宫之前把顾一劫出来,皇宫中的人奈不得你何。”

        叶枝点头表示了解,转念想到,她根本不知道顾一被关在何处,皇宫可不是个小地方,她得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顾一所在之处?

        正当她为此焦头烂额时,非月又道:“回客栈我将皇宫舆图画下来,其中顾一被关押的地方和附近的出口都会画下来,你且好好看看。”

        不等叶枝开口,她便道:“画了这么多年,终于派上用场了。”

        叶枝听得百感交集,只好道:“多谢。”

        “不必谢我,能活着回去就让宣懿帝认回叶影。”

        叶枝有感而发:“如果不是被绑在皇宫,他早就将阿姐接回了皇宫。他知道阿姐过得很好一定会很高兴,日后一定要带他去见见凡儿。”

        “回去吧。”非月笑了笑。

        回到城门,告示前围了一大堆百姓,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除夕夜会啊,有两年没举行了吧。”一名百姓感叹道。

        “可不是嘛,这几年前扬将军都在边疆,夜会见不着他,哪个想去咯。”

        “今年将军又抓到了顾倾城,皇上肯定会在登高楼上褒奖将军。”

        “诶……除夕后处刑顾倾城,你们去凑热闹吗?”

        “呸!凑什么热闹,顾倾城肯定在皇宫处刑,你进得去?”

        “那倒是……”

        一人忽然大喊道:“今年晋阳公主和含羞大小姐都不在!”

        “晋阳公主都嫁到了大梁,回来作甚?”

        ……

        叶枝和非月并肩往前走,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撞了个踉跄,她蹙眉看向黑衣人,双眼与黑衣人斗篷下的眸子撞上,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来人,非月却迎了上来。

        “对不住。”

        泠泠音色传来,继而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怎么了?”见叶枝发神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非月有些好奇。

        “没,回去吧。”叶枝摇头道。

        非月凝了凝眉,“回客栈?”

        “你先回去。”

        非月欲言又止,点点头,叮嘱道:“你小心些。”

        胡乱地应下,她拔腿追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得知城门口新出的告示,众多百姓纷沓而来,等叶枝追过去,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她眉宇间有些颓然,路过一家清清冷冷的客栈,店小二眯眼打量她一番,凑上前:“可是双木姑娘?”

        “不……”下意识地开口,她顿时一个激灵,“双木姑娘”不就是“婪”吗?

        “……不对,你如何认得我?”叶枝警惕地后退半步。

        店小二放下心来,讪笑道:“楼上有位贵客认得您,让小的在这儿等着您。”

        叶枝不到双九的年纪,相貌又生得甚好,一双眸子干净透亮,看得店小二不禁出声安慰道:“您放心,那位贵客虽然神秘但不像坏人,您去见一面也无妨,实在不行,小的在门外帮您守着。”

        “……”叶枝忍笑点点头,“如此便多谢。”

        进入客栈,店小二果真在房外守着,叶枝哭笑不得,却也没将人劝走。

        敲了敲房门,她看向守在一旁的店小二。店小二以为她害怕,朝她鼓励地点点头,无声道:“放心。”

        “进来。”清冷的音色传来,叶枝推门而入。

        房内燃着熏香和暖炉,烟雾缭绕中,一位黑衣人坐在八仙桌前,她侧目凝视叶枝一眼,示意她将门关上。

        她转身将门合上,随后半跪在黑衣人面前,拱手道:“姑姑。”

        黑衣人掀下兜帽,露出一张美丽到刻薄的脸。她瞥了眼店小二站立的地方,俯身将叶枝搀扶起来,“双木,多年不见,你果真长大了不少。”

        叶枝顺着她的牵引坐在八仙桌边,眼角泛红  ,“姑姑,您去了何处?”

        被叶枝唤作“姑姑”的人,正是顾一一直下落不明的娘。

        顾夫人叹了声气,“我以为老爷和你兄长自相残杀,所以……”

        ——

        幽幽烛火照亮冷壁,向冷壁映上跳跃的影子,为阴冷的角落增添了丝生气。

        铁架被重重推开,血水顺着铁架一滴滴往下滴落,在空洞压抑的屋子里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若闭上眼,听这道不绝如缕的滴水声,更像置身于水洞瀑布。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铁门前,有人道:“打开。”

        “是,将军。”狱卒应声打开牢房,“将军小心些,莫一时疏忽让他伤了将军。”

        被称作将军的人嗤笑一声,“我前扬还需怕一个伤痕累累的阶下囚?”

        “不怕万一……”

        “下去吧。”

        狱卒话到嘴边,被前扬冷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前扬跨进牢房,里面的犯人如老僧入定一般,盘腿坐在杂草如堆的地上。他穿着粗劣的囚衣,蓬头垢面,鲜血早已染得囚衣看不出原样,为了限制他的行动,双脚还拴着铁链。便是如此,他身上还留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傲气。

        “顾少将军这几日考虑得如何?可想清楚了?”前扬嫌恶地瞥了眼乱糟糟的牢房,双手环胸,半倚在铁栏上。

        顾一气定神闲地睁开双眸,眼中沉淀着一种风雨过后的平静,“顾某从一开始就想得很清楚。”

        “你何必那么固执?你若降了,我们也懒得陪你演这出戏,抓住大宋公主后,你想反悔不是有更好机会救她出去吗。”前扬语调上扬,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顾一压根不会投降,不知朝里的老东西脑子里装得是什么,浆糊吗?

        “不必陪我演戏,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

        “话不能这么说,萧月吟那厮断定大宋公主会来救你,我们想空手套白狼,怎么能让你死呢?”前扬捏了捏眉心,眼中闪过一丝暗色,“你对大梁还有用,我杀了你……”

        含羞和牵风该如何是好?

        他不仅深吸一口气,内心苦笑道:陛下,您选择大梁真的正确吗?

        “前扬,多说无益。你没那么容易抓到朝阳,她……也不会那么傻。”

        “未必,顾少将军,你可不要小看自己。”他作势要离开。

        “对了,姑且告诉你一声。”前扬去而复返,“你爹击溃来雨后,去了东流。”

        听他这么说,顾一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顾成威性子太冲动,他来七月恐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朝阳,别来。我死不足惜,但你不能有事!

        “可惜,大梁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东流,顾将军去了东流就知道中计了,到时得知爱子身死——当然,只是你的替身身死。”

        顾一不为所动,重新阖上眸子。

        前扬自讨了个没趣,恹恹地离开了牢房。

        “朝阳公主,除夕当夜,你打算怎么做呢?”伴随着一声低笑,他彻底消失在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