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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最后,房疏说:“从此以后就再没有联系……不过是萍水相逢。”

        众人听罢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传闻中的占玉如勾魂阎王,应该是随时带着青面獠牙,想象不出是个这般市侩气息的人。

        最不能接受房疏说辞的还是闻玄青,他说:“不过房大人的一面之词!”

        “闻大人也没有证据不是?您大可以去查,以证明我的清白!”

        曾凌天一旁静默了半天,出声:“好了,今天主要不是这个问题,房大人说的是,若有疑虑,就去找证据。”

        曾凌天一开了腔,闻玄青也不再说话,霍台令笑说:“闻玄青要好好听师父的话喔!”

        语气带了嘲讽,让其余人都有些忍不住想笑。

        “霍台令!”,闻玄青表情有些狰狞,让房疏觉得陌生。

        曾凌天一拍了桌,都安静了下来,“袁大人可知,您下发的公文被拦截了?!”

        袁召表情严肃,摇了头,“不知,何时发生的事情?”

        “就是昨天的事,是林西落大人。”

        “西落?不可能!他这两日有恙在身,好些时日不曾见到了。”

        “皇上察觉他最近动作异常,与京城几家商人突然联系密切了起来,特别是珠宝铺。昨天就连夜让我等进宫,说要将事情经过查清除,先别打草惊蛇。”

        “曾大人可有什么收获?”

        “现在是怀疑他受了贿赂或是威胁,是和白莲会脱不了干系的!”

        袁召显得痛心,“西落本性懦善,一定有莫大的苦楚。”

        “可他们为何还要杀我?还有房大人......?”,霍台令问。

        房疏知道可能会被暗杀,只是没有想到陷入了这般复杂的局面,他身后的宝鸿林有些手足无措。

        祁闹子看宝鸿林站如筛糠,说:“他们还想杀宝姑娘呢!”

        宝鸿林听完面如土色。

        房疏摇头:“下官不知。”

        现在白莲会和李政他们又是什么关系,房疏也是迷茫。

        霍台令说:“现在在坐各位怕都已经列入他们死亡名单上了,白莲会最喜欢作些下三滥的动作。我看房大人那一隅三室破屋最是危险,不如先在我府上暂避些时日。”

        闻玄青叹了口气,看出房疏有些不情愿,说:“我们这里也可保房大人安全,房大人安心,没有证据证明你与占玉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之前,我不会做什么!”

        “怎么?房大人不乐意去我寒舍?”,霍台令只直勾勾得看着他。

        他眼里的意思,房疏都看得明白,安全什么的先不论,只是更方便他行□□罢了。

        房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霍台令语气渐冷,说:“我还从来没有邀请过任何人来府上呢!”

        这一席话的警告,房疏听得明的,只能点点头:“那多谢霍大人收留!”

        叶敬州也暂时成了袁召的亲随。

        房疏带着尔良和宝鸿林跟着霍台令来到了他府上。

        一到他府上,但见大门匾上朱红色三个大字:明止奄。

        明止奄位处外城靠近广宁门。

        祁闹子一见,咧咧问:“这怎么听着像尼姑奄?”

        霍台令蹙眉,祁闹子难道得怂了,闭嘴不再说话。

        大门一开,齐刷刷站了一排青蟒服的锦衣卫将士,整齐鞠躬:“恭迎提督大人!”

        宝鸿林小声问房疏:“这霍大人是个什么官职?”

        “神机营提督兼锦衣卫指挥使。”

        还身兼了数职。

        府内红柱玄瓦,青石铺地,再踅半柱香,入了一个花园,当前一座门楼,四下有几间台榭。假山真水,翠竹苍松。高而不尖谓之台,巍而不峻谓之榭,四时植物皆有之:春赏桃李,夏斗荷莲,秋舒□□,冬嗅腊梅。

        房疏不禁感叹:“倒没看出,霍大人好暇性。”

        这里灯火通明,照得水流剔透莹光,绿植摇曳。

        霍台令看他眼里艳羡,说:“修缮时,一个营缮司员外郎出的设计图。”

        “营缮司员外郎?真是......看来为了拍你马屁也花了不少气力。”

        “这绵绣院门楼里也没有住过人,我一般都在演武院,自己很少来这里。真没想到还是有点用处......”

        霍台令自己也不曾察觉语气不禁就轻柔了许多。

        “那可真是有些可惜......”

        霍台令不顾身后人,揽住房疏肩膀说:“房疏想长住也可以。”

        尔良心中大震,少爷与这霍台令之间的微妙他不可能视而不见了。

        房疏惊觉外人在场,欲挣脱,霍台令不松手,大家都看在眼里,本来两个男人勾肩搭背是正常的,看房疏扭捏不已,宝鸿林都隐隐奇怪起来。

        “快放开……别人看着的!”

        “你太敏感了,这两个男人不是正常的么?你这样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少爷!”,尔良一把拉过房疏,气氛瞬间铺满□□味。

        幸亏祁闹子打了圆场,“哎哟哎哟!大家都这么熟了!”,说罢把尔良拉到一旁,“霍大人还能害了房大人?!”

        这一小插曲才勉强算是结束。

        霍台令让人给他们一人安排了一间房,也加强了防守。

        房疏这房里,地下都有鹅卵清水沟纵横交错两条,卧浮几株睡莲,浮雕桌椅,青纱帐羽衾矮木床,浮纹是龙凤衔日。

        尔良后脚跟了进来,掩上门扉,问:“少爷!那霍台令是不是威胁你了?!”

        房疏摇了摇头,“没有……”

        “少爷,你一说慌,他看你眼神都不对劲!就像……就像,宫里公公看自己养的娈童……我宁愿死也不愿少爷受这侮辱!”

        尔良一说完就是要去拼命。

        “尔良……你听我说。”,房疏长舒了口气,“是我……是我心悦他……”

        “啊?!少爷,你说什么?!”

        房疏只得将少时发生的事情和尔良坦白,没有说霍台令威胁的事,也添油加醋了一段自己倒贴追求的情节。房疏表情时而喜悦时而困惑时而纠结,完全将自己带入了故事,随着故事感情更迭,尔良知道房疏有多会讲故事,他将信将疑。

        最后房疏沉重地叹了口气,摸出怀中锦囊,一个乳白晶莹的珠子滚了出来,“这就是他送的道煌珠,算是他的提亲物……”

        听罢,尔良沉默了许久,说:“原来是道煌珠......我知道道煌珠,郑贵妃也有一颗,是皇上送的。听说,带上这珠子,能让心悦之人闻到香气,香气因配带之人而异,或是桂香,荷香......气有诱人之用。”

        “诱人之用?什么意思?”

        尔良说:“就像雌蛾产生的气味--能引诱雄蛾交*配。”

        房疏脸都黑了,他一手支头,心里尽是痛苦,怪不得霍台令突然对他这般......

        他一手握起珠子,指甲都陷入肉里。

        尔良并不知房疏心中苦楚,只说:“少爷......应该要娶一个良人的。”,又认命地叹了口气,“竟然倒插了这一坨牛粪!!”

        “他对我很好……你别担忧。”

        “少爷……不过,这道煌珠不是俗物,金银不可易得,当初只是女真进贡过两颗,那霍台令当初小小年纪从何而来?”

        房疏摇头,“不曾来得及问。现在他也忘了这段事情了。”

        当初皇帝拟了一份圣旨要将太仆寺少卿方砚全家以致极刑,彰显戮。有许多折服于方砚节气的文官联名上书求情,最后改为投之荒裔,以御魑魅。

        房疏全家被直接押解出京城充军,霍台令就是押解大军里其中一个小锦衣卫,他涕泗横流,一路不说话,直到离别时才颤颤巍巍从脖子上扯下这珠子,说:“绝哥儿……你带着它,可保你平安……”

        房疏只是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他哭花的脸,便不敢再多看,“你快回去吧……”

        尔良小声说:“我也不懂……只是这男人与男人之间能走的久吗?我见过的娈童……没有一个好下场的。我想看着少爷成亲生子……”

        “尔良……”

        尔良苦笑了起来,“当然,最重要的少爷能乐享百年……”

        正有些无措地把玩手指,房疏一听,内心松了口气,就给了尔良一个拥抱,“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支持我……我是不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

        “少爷……”

        翌日,房疏让宝鸿林写信回家向他父亲报平安,又吩咐了尔良去查探收集需要的信息。

        连日里,霍台令都会踅摸进房疏的房,一夜数次求春,正映得院里水粉粉迎春而开的山茶花。

        顾忌隔壁尔良,房疏总咬唇忍住口中呢喃。这只引得霍台令布虐兽醒,每每最后房疏都会失了神志,肉声别自唔咿,床幔摇曳吱呀,分不出宫商角徽。两点樱桃怒绽,修长十指扣肩。深吞添吐两情痴,不觉浮沉在云端。

        待到情去意醒,房疏俯于他身上说:“我那在吏部的陈年旧案,还请好弟弟替我毁去......哥哥也就求个仕途,这心里惴惴不安,连着几夜梦里惊醒。”

        现在房疏真是媚从骨生,这一字字,一句句也是消魂噬骨。

        霍台令只手流连他股*缝,贴于他耳侧,“前两日就将那灰重如山的案册取出,现在只在我手上,小妾安心。”

        房疏眼神稍变冷,片刻又交织春情,看着他说:“若是哪日弟弟倦了,我这还不是如蝼蚁,任人碾压?”

        芝兰探花俊眼生春好不惑人。

        “那好哥哥就不要让我倦了!”,霍台令兴致又起,两人位置颠倒,房疏全身酸痛实在是害怕,眼里也是水莹莹,“你这模样可别人瞧了去!我可容不得!”

        是夜还长,这才初春。

        这不是尔良第一次撞见霍台令从房疏房里出来,霍台令只道他是识了识务做了只乖狗,说:“你家少爷乏了,先别去打扰。”

        霍台令此一去,便是几日不见人。

        却留了祁闹子这个恼人货,整日围着房疏转悠。

        房疏本想若有机会便亲自出门一趟,却被祁闹子守得没了机会,只能坐在院中,真成了金丝雀。

        “霍大人去了何处?”,房疏是忍住了不对他口吐芬芳,“你这厮不跟着他,跟着我做什么?”

        祁闹子嗑着瓜子,似有怨气,“皇上召了抗倭功臣进了宫。”

        “进宫便进宫,何来的几日不归?还有,为何不召你我?”

        “霍大人担心你我安危,只上报身体有恙,便只召见了他。”

        房疏将他小心思摸得七八分稳,说:“你这难得能进宫显威的机会......成了空了。霍大人明明可以带你,守着我做什么?这府里比你武艺高深的人不是大有人在?尔良都比你护得周全,偏偏尔良就能出门去。”

        这瓜子也不香了,只是那嬉皮笑脸还在,“房大人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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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初春日头正好,雪国冬日又有几人记得?  ”

        祁闹子大笑,笑得房疏脑仁疼,“房大人!我这一粗人,别绕这么多弯拐啊!听不懂。”

        真是小瞧了这祁量。

        “罢了,你没事情可做?非得围着我转?”

        “哎……这几天得了闲,宝姑娘看见我就躲,只能围房大人了。”

        房疏叹了口气。

        “霍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小的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会对我交代?”

        “你随我出门一趟。”

        “这可不行!霍大人交代了让您别出门,出事儿了我可担不起!”

        “闷坏了怎么办?出去透透气,有什么问题我自己负责,要不要我立个军令状?”

        祁闹子瘦干干的脸上笑得谄媚,“房大人都这么说了,小的哪敢不从?!”

        坐落于外城东的隆胜饭庄是一座四层八角玲珑塔,屋顶金色琉璃瓦。

        地处交通要塞,来往人群不绝。

        现在正是晌午时分,客流正大,小二招呼不过来,所以两个不起眼的男人进了这里,也没有引起注意。

        “小房子!今儿少爷要进包房吃食!去找小二来!居然没人搭理老子!”,这一脸瘦寡相的祁闹子似要过足少爷瘾儿,逮着机会就要对房疏呼来喝去,穿着房疏青衫有些长,还得挽一节。

        房疏脸上涂黄了一层,脸上贴了些仿烫疤——这还是祁闹子做的,他到还有些易容的技能。

        乍一看,房疏穿着祁闹子的破旧麻衣真像个地道跑腿。

        房疏找了小二来,祁闹子一说自己要楼顶的包房,小二就没了耐心,“二位~这大堂等一下也是有空位的,小的先去忙了!”

        祁闹子一把揪住他后颈,“啥意思?老子有钱!”,说罢,从怀里摸出一锭雪花白银,“十两银子够不?!”

        房疏小声问他,“哪里来的?”

        祁闹子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多嘴。

        “哎哟!不瞒二位爷,这顶楼包房费就要二十两。”

        小二小小眼睛里有大大的不屑,一侧嘴角上扬,“我说这位少爷,您的这位随从,身上酸臭地很。”

        房疏早闻到自己身上这身臭酸衣服,祁闹子也反应过来了,紧咬后槽牙,再摸出了一锭十两雪花白银。

        “废话多!老子家里有二百个像你这种狗腿,老子上哪里吃饭还得看你脸色?!小混囚!”

        小二真被他气势虎住,连忙换了脸色,三人踩着中间螺旋梯上了顶楼,有八间房,窗扉各朝八方,分别有名:东承旭日,东南衔枝,南种红豆,西南高隅,西出阳关,西北长安,北定中原,东北沉西。

        “二位爷,只有这西出阳关还空着了!”,小二态度好了许多。

        “什么西出阳关!怎么不弄个魂归西去?!我看那门都像棺材门!”

        房疏连忙说,“少爷……别这般挑刺了……”

        祁闹子装起了大尾巴狼,说:“你这奴才!嘴碎得很,让你说话了?”,说罢还扬起了手。

        从西北长安这房里传出声响,“宝少爷!当初您爹和我谈着生意的时候可没有压这么低的价!怎么现在又反口?!”

        接下来传来宝鸿河的声音,“何老板……两家都是故交,这真可不是侄儿故意压低,最近家里手头不宽容,都被套牢了,还没有产利,等着批货卖到了番邦,得利再补给何老板!”

        “这话……宝少爷上次不是也对康老板说过吗?最后的利差不是也没有补上?!康老板也是看在故交的份上,没有到府上闹罢了。可这事儿都传遍了。”

        祁闹子才和房疏安静进了西出阳关,祁闹子只要壶凉白开,“凉白开不收钱吧?”

        “二钱银子......”

        祁闹子从怀里左摸右扯,倒摸出了两枚背铸星月纹的万历通宝,“不要一壶了,来一杯吧,我倒尝尝你们卖的是什么菩萨尿!”

        待小二离去后,房疏就侧耳紧听隔壁房间动静,房间隔音效果很好,有些听不太清楚,祁闹子狗耳朵倒是灵敏,他一来竟然能听得七七八八。

        隔壁吱呀声一响,人都离去了。

        “小房子记得还钱,还有这劳苦费。”

        “祁闹子,你还装上瘾了?”

        “辛辛苦苦陪您演着戏,又来当上隔壁贼耳,那我只能一五一十给霍大人说,向他讨了!”

        “我看你装少爷的时候,可不辛苦!”,说理的真的怕无赖,“我先欠着就是了!你若嘴碎就没得还!”

        当晚霍台令也没有回明止奄,尔良带了本临摹的账本递于房疏,“这就是近几月那宝鸿河打理的生意。”

        粗略一翻,房疏说:“这个收入与支出差了许多,多余的钱去了何处?”

        “那宝鸿河这几日子夜时常与一白衣黑皮人见面.......”

        房疏:\"是白莲会的人?\"

        “不太确定,我离得远,只听说上次事情让他们办没有办成,若是白莲会,那可能就是指的那次京城外的暗杀了。”

        “李政那面有什么动作?”

        “他与宝鸿河见过一次面,不过两人似乎不欢而散。宝鸿河向李政讨钱应会当眉之急,李政只道无钱。”

        房疏点头表示明了,尔良要离去的时候,房疏问:“你知道霍台令去了哪里吗?问了府里的人,也都说不知道。”

        “我也太清楚,说是关于京察,他被派遣去调查事情了。少爷别太担心。”

        “对喔,今年已经是万历已亥年了,是六年一京察的时候了,真是一波不息,一浪又起!”

        房疏再仔细思考了一下,说:“尔良,明日拜托你和宝鸿林去办个事情。”

        “什么事情?”

        “你把宝鸿林也叫来吧,一起商量一下。”

        这两日祁闹子寻不见宝鸿林,又跑来烦房疏,“宝姑娘跑到哪里去产卵了?霍大人可交待了要护你们周全!”

        “他先回家去了,需要你担心?他家的防卫可比你牢靠多了!”

        “他家?就是那个巨有钱的宝家?”,祁闹子眼里放了光。“我之前还不敢相信。”

        “你不知道?”房疏实在震惊,一说出这话就后悔了。

        “哎呀!那可捡到宝了!我怎么感觉自己要发了?就说宝姑娘那一身软肉,普通人家哪里养得出来?”

        “他讨厌你还来不急,你捡得什么宝?人要有自知之明。别像一条狗一样,哪里都要嗅。”

        “再讨厌我,我也是他救命恩人!”祁闹子两个眼睛放着精光,“房大人说说好话,那二十两银子的事儿,也可以一笔勾消。”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