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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围着李晓二人的那些人,从打扮上来看,是穆王府的人不假。

        众人合围,却毫无攻击之意,杀气也在倏忽间散了,或者说本就未曾有甚么杀气。

        李终南倍感奇怪,毕竟自觉出自穆王府的人不该如此懈怠,不知为何李终南居然感觉他们是在装样子,要故意放他们二人走,而非要拦下或是取他们性命。

        当前心下自觉还是脱身要紧,便也不做他想,护着晓舟珩离了此处。

        果真如李终南所料,那些人不曾追上,二人奔走至城外,也无人设防,才冒出不绝如带的先兆,也就这么没了。

        李晓二人寻了一匹马,共骑而上,欲甩开身后常州府的沉月寒汀。

        待上二人翻身上马,晓舟珩后心不由靠近了李终南的胸口,亦觉得诡异万分,难不成,穆王不知这账目在自个儿怀中

        绝无可能,若是如此他就不会那样逼迫李韫琋,让他出此下下策。

        那这两本账目是假的不成

        亦绝无可能,李韫琋并非是等闲之辈  ,怎会有那样好骗

        那这到底是为何晓舟珩总觉得,这件事未完。

        画屏给予他们二人暗示的原因何在若李韫琋口中的暴露是指画屏去传了消息,那她为何又要与自己和李终南提及祝离忧埋下的线索这岂不是互相矛盾么难不成是别处自己不曾注意过的疏漏

        堕云雾中,不由又让晓舟珩想起了玉英,在李府的一遭,哪里来得巧合一说,不过皆是人为拼凑,因而这厢晓舟珩觉得分外不详。

        这两件事,也太过相像了,似总有局中人推着事件往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着,最后无法斡旋。但若问及为何有此结论,这回又该如何辨伪去妄,晓舟珩此刻却答不上来。

        迎面的猎猎山风将晓舟珩猛地抽了个灵醒,这厢又担心起陶白钱庄与韩李二人的安危,他不由往李终南怀中缩了缩,

        双手握着马缰,已是让马行至最快,李终南将晓舟珩锁在自己方寸之间,略低头附耳道:“恕汀,我怎么觉得好生不对。”

        官道未修,胯下马匹一颠,也不知怎就触到灼灼了,只听它道:“不对不对”

        “你我当下别无他法,若是回去寻求六少爷帮助,不知会如何。”晓舟珩暗叹时运不齐,垂眼下去,这才发觉衣袖上除去裹胁的烈火残灰之外,尽是水与鸟食。

        灼灼神融气泰,声音嘹亮:“会如何会如何”

        “这鸟儿怎么这样聒噪,势必要将你我行踪公布于众,与其这样,不如”李终南无奈一笑  ,睨了那鸟一眼,转了个话头,问向怀中的晓舟珩,“恕汀,我是不是还欠你一份烤鹅腿”

        “甚么烤鹅腿我怎不记得你我二人最近吃过。”晓舟珩心思还放在方才那些事情之上,没转过弯来,自然一头雾水。

        李终南一紧马腹:“眼下没得烤鹅腿,烤鹦鹉不知道味道如何。”

        晓舟珩还未应,灼灼脑袋就立马就埋进了翅膀里,噤了声。

        夜风袭骨,就在这城楼威冷,江水气寒里,即便与李终南这般无距,晓舟珩亦丝毫不能感受到丝毫温暖。

        晓舟珩下意识向后望去,穿过李终南鬓边散乱的发丝,隐隐觉得何处有一双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目送着他们离开。可入晓舟珩眼的,除过萧索晓色,也就只剩那模糊不堪愈发远的城门了。

        而他们不知的是,确确实实有人在盯着他们。

        “姜大人,好生算计。”覃昭立于城门之上,和着惊风乱飐,将手拍了那么两下。

        “王爷折煞姜某,不过痴鼠拖姜,王爷留着何用”身侧的姜恻眯了眯眼,面上似笑非笑,“愚人便是愚人,一切皆在计划当中。”

        “后续之事还需劳烦姜大人。”覃昭皮里阳秋地把头点了一点,在姜恻肩上重重一拍,就下了城门。

        姜恻脸色微变,双眉一攒,手放在被覃昭拍过的那处摩挲些许时候,终于还是无声地露出了一个滲人的笑来。

        李韫琋是被门外的响动惊醒的,但他没有丝毫惊慌,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昨晚是李韫琋过得最冷的一夜,亦是他活的最炙的一遭,如此一来,自己也该知足了。所谓帘幕风柔,庭帏昼永,终归不是长久之策。

        人啊就是不能沉浸在虚假幻象当中。

        光线散进房内,斜斜地照在韩铁衣的脸上,李韫琋没忍住伸出手去,刚一碰他鼻尖,就韩铁衣就睁开了眼。

        这是算是李韫琋头次细细端详韩铁衣,气息相接间,只见他高眉深目,对上他那双烟灰色的眸子,明亮澄澈一探见底,李韫琋心下道:他那样中意我,殊不知他的那腔赤诚坦荡才是自己最玷污不得的。


d此番计出万死的决心,李韫琋如何报得

        “佩芷,你怕么”韩铁衣爱极他这副慵懒神情,笑着凑近了些,亲了亲李韫琋的嘴角。

        “不怕。”李韫琋一扬唇边,手臂便搭上韩铁衣双肩,捏了捏他有些红的耳垂,“你准备好与我死在一处了么”

        韩铁衣笑得坦荡如砥:“自打第一眼起,韩某的命已是你的了,你若是需要,拿去就好,不必过问  。”

        说着,韩铁衣的手就抚上李韫琋的细腰,那么一触,他就发觉了那两道浅痕昨夜太过,尚未来得及问。

        “佩芷,你方方面面,都让我心疼得紧。”言语未落,在李韫琋小声的惊呼中,韩铁衣低下头去,当他微烫的舌尖挨上那痕迹的一瞬,有甚么在李韫琋耳后噼啪炸裂开来,他睫毛微翕,激起了一阵濒死的战栗。

        那灼热体温,隔着就这么滲入到李韫琋的每个血管且直达了骨髓,那是无关风月的震动,不染六尘的欢喜,以及惬心贵当的赠予。

        李韫琋亦弯下腰去,垂目低眉间捧起了韩铁衣的脸,两体自然相偎,唇舌辗转,直至快要窒息,才放开彼此。

        待揩去两人嘴边津液,韩铁衣还是那样笑着,执了李韫琋如藕芽般的手:“走罢。”

        果不其然,二人这样一出去,已经是黑压压  一堆人堵在洞外。

        昭不知从何处搬了一把太师椅,翘着腿,坐在中央冷眼看着二人。

        空气中有一丝焦糊味,想必是昨夜的火罢。

        “佩芷啊佩芷,本王怎么不知还有个这种地方”覃昭颇为玩味的眼神在二人之间荡来荡去,韩铁衣也在看着覃昭,只不过他在寻那人弱点。

        昭似乎并未察觉到对面二人的敌意,似乎在等甚么。就这么奇怪的僵持了数十刻,覃昭不耐烦起来,故意一偏头,冲身侧一人问到:“时辰怎么还不到”
        见覃昭漏出了薄弱之处,韩铁衣手上一紧,一阵涨痛从腮颌急速游移至颠前,经外奇穴猛刺了两下。韩铁衣瞬时只觉身不能移,四肢不能行,口亦不能言,只听哐当一声,那双斧掉居然就这样落于地

        也就在这良响间,一人从那太师椅后闪出,冲向李韫琋,粗鲁地捉了他的腕与领子,将他一把提起。

        “佩芷”

        “画屏还真是个忠心的。”李韫琋受制于人,呼吸勉强之极,这厢咬牙道,“你这狗贼在那个胭脂盒里动了甚么手脚”

        “哦”覃昭拍了拍他的锦服,换了个坐姿,“也没有甚么,还亏得你那个小婢女,把那个小物什带给本王,要不然本王还不知祝二当家要死了。”

        “王爷的三毛七孔哪处不是城府。”李韫琋又被那人提了高些,双脚离了地,面色涨红,“那小盒是你故意留在王府让东叱捡走的。”

        “不错,不然怎会让你知道死期呢”

        昭做了个手势,那边又来几个人,抽出刀就往韩铁衣身上捅去。韩铁衣唔了一声就倒了下去。覃昭自然十分乐意见到此情此景,嗤笑数声,起身踱步至李韫琋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没想到你这婊子还是个烈性子。”

        “我李佩芷不会谄媚奸邪,不做无骨之夫。”覃昭使了十足的劲儿来,这一下李韫琋脸立刻就肿了老高,他啐了一血沫,凤眼一相,“要杀便杀,你折磨旁人做甚”

        听得此话,覃昭面目更显狰狞:“杀不杀他其实并没甚么所谓,只是本王见不得别人同你一起罢了,你帮本王成了那么一桩大事,本王肯定要好生待你。”

        由提转掐,李韫琋自觉分分钟要气绝过去,勉强压抑着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大事”

        “是啊,本身本王的目的就并非是李闫卿的老六,他那种软弱之人能成甚么事本王的目的自然话就说这么一半。”覃昭一脸令人作呕的高深莫测,“毁钟为铎,下乔迁谷,李佩芷,你太愚了。”

        “罢了罢了,看在本王与你相好一场的份上,留你与这位一个全尸。”

        于是覃昭挥了挥手,牵制住李韫琋之人也就放了他,众人就这么离开了当然不忘记将这山洞堵上,然后,在外面引了火。

        血水混杂的韩铁衣神志已是不清,他勉力凄然一笑,耳边隐约传来李韫琋咳嗽之声,原来世间七情相交,六欲相融,竟是这般痛的。

        任自己舍不得,握不牢,攥不紧,擒不住。

        他,不甘心。

        黑烟渐渐散入了密闭的洞内,韩铁衣的视线愈发是不明晰了。

        他是麟角凤嘴,钟鼓馔玉的俏公子,我是凡胎浊骨,鲁莽灭裂的鲁莽汉。

        本就是云泥异路,但是,但是

        佩芷,我是真的想与你喝茶。

        火光中的天际那端血色翻滚,书尽了日暮道远,像极刚开好的木槿花。

        韩铁衣双臂无力再动一下,费力抬眼,却是窥见奋力爬向自己的李韫琋,以及他眼中闪过的那一丝狡黠:“佩芷,你还真是”

        “我咳咳,甚么”李韫琋笑着向韩铁衣挪近了点,带着那醒目的青印,费力地挤入他怀中,“你说。”

        “我说我韩某何德何能,今生遇见了你这么个宝贝”韩铁衣读懂了他那份刁诈,也跟着笑起来,“你这狡猾之徒”

        “又来。”李韫琋望着迫近的火势,还是没有半分慌张。

        “佩芷啊也只是对你。”

        作者有话要说:痴鼠拖姜:比喻不聪明的人自找麻烦。

        计出万死:指谋划来自必死的决心。

        惬心贵当:情合理,出自晋陆机文赋。

        钟鼓馔玉:zhong  gu  zhuàn  欲,意思是指鸣钟鼓,食珍馐。形容富贵豪华的生活。出自唐李白将进酒。

        李终南口中的烤鹅腿于第八章提到。

        昭知晓李祝二人计划反利用线:第三十四章,第四十三章暗线,考虑李终南没发现祝有病的原因第四十七章那个小盒是胭脂,用来遮掩祝离忧唇色的。

        想下韩铁衣为什么说李韫琋狡猾呢

        到今天这章为止韩十两人就要隐退啦后续会有一个古代一个现代番外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