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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江山玉医李贤槻

        晓舟珩脑海中隐隐浮现出甚么,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了,关逡枫曾与自己提过。

        记得那日风沙晦冥,关晓二人一路北上,在去往名为拜疆的附属国的途中,真真体会到了甚么叫做远塞迢迢,露碛无涯

        “绝艳先生,你可知在这朝中甚么不能提”关逡枫抹了一把被沙子迷了的眼,也许是漫长难捱的这份漂泊引了他的倾诉欲,也不知怎就提起了这样朝中禁议一事。虽关逡枫比晓舟珩官阶高,但私下无人之时,还是会唤自己一声绝艳先生。

        当时被黄沙堵了几窍的晓舟珩立即就想到了一个人名,但理智告诉他,说不得。

        “哈哈,绝艳先生还真是性情中人。”关逡枫见了晓舟珩那副表情,哪能还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不过啊,不止玉大人一人,你记住了,那人叫李贤槻是李太尉的第八子。”

        晓舟珩虽不曾与李氏族人打过交道,但依稀记得李氏是以韫字排辈的,所以他与他满嘴的沙石一同问了:“关大人,那人莫不是有甚么难言之隐,以字代了名”毕竟当初李闫卿十子李韫琋,与李府断交一事迄今都还是坊间众人茶余饭后闲谈的话头之一。

        “具体如何,本官也不甚清楚,他牵扯到了一起旧案。绝艳先生,不过啊他”关逡枫的尾音拖了很长,眼中升起了一串孤烟。

        那时的风声与此刻的风声重叠了起来

        “我师父江山玉医李贤槻身上背负的案子是玉大人此生断错过的唯一一桩。”李终南的手劲忽就大了些,将怀中晓舟珩攥得生疼。

        飞絮沾衣,残花随马,若那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就好了。

        若没有这些纷争,自己还会是与李贤槻呆在水上云间研究草药的那个阿蒙。

        然后铸剑少主雉曾谙还是会在日落时分背着那把踏雪剑,提着酒来看他们师徒二人。

        他们二人对坐一席,李贤槻品茶,雉曾谙饮酒,往往此时,雉曾谙还会指使阿蒙去烧下酒菜给他垫垫肚子。

        醉了酒的雉曾谙就抱着李贤槻不撒手,不顾阿蒙在场,就与他胡乱地亲吻,嘴中总是喊着慎之,慎之,那哪里还有半分名震天下的铸剑山庄家主的威严。

        每每此刻,自己那个淡若远山的师父眉间总会起些潋滟,一边扶着雉曾谙踉踉跄跄往房中走去,一边笑着回应道:“子知,我在。”

        “子知,我在。”

        那一刻的天地万物便成了他们二人之间无关紧要的布景,处处衬着世间所有无瑕的白,谁也不能将这对眷侣分开。

        谁也不能。

        虚飘飘半衾幽梦,困腾腾一枕春酲,虽阿蒙不曾经历人事,但夜夜一墙之隔的声声入耳,他早就理会了二人之间的相偎与不舍,救赎与辗转。

        “阿蒙,你是我的徒儿,你要甚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唯有两件不可。”李贤槻是在一日里的提笔作画时,笑着看着阿蒙说的,只见山川在画卷中纷至沓来,“他和寻梅剑,都是我的。”

        那一瞬,在李贤槻的眼中,阿蒙看见了人海,洪荒,流火,尘埃,看见了让自己不懂的满庭花影。

        真好啊,他们真好啊,那时是阿蒙唯一的念头。

        可是可是后来为甚么会枝桅折断,一舵飘零两人又是做了甚么错事而不得善终

        李贤槻手中的那幅画,终究还是少了启了天眼的那一层光。

        高花弄影,啭流莺啼间,离开了水上云间的阿蒙却是再也见不到如此山川了。

        但没有这一遭,李终南也许这一生都不会认得晓舟珩了,所以这命中毫无定准的事,让此刻的李终南分外窒息。

        迫近城中,李终南速度也慢了下,晓舟珩耳边的风声也停住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吵杂的人群声。晓舟珩这厢凝眼望去,又是见到了李终南微红的眼角,他师父应该对他来说,是位极其重要的人罢。

        “所以我那日去求玉大人,他会出山,并非是我辩才无碍还是如何以一己之力说服了他  ,而是他本身就因为那案子对我师父有愧。”李终南缓缓停下,落在一处树下,将晓舟珩也放了下。

        “他断定我师父乃鬼外子旧案的主谋。”

        晓舟珩不曾听过这么一说,但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觉得分外荒诞了,刚开口想闻讯为何玉笙寒会断错,但转念一想,这世上难为之事太多了,玉笙寒自然也不能除外。

        于是晓舟珩就在李终南有些沙哑的声线中,听他讲了江山玉医与铸剑少主的那几十年过往但他们二人之间的羁绊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能说清了呢。

        李终南再如何,也终究只是个旁观者。

        待晓舟珩听罢,这厢才算是是明白了,李终南假冒李贤槻入李府,就是为了来找当年其师父顶了旧案的原因。

        而李终南想要的答案,就在李府某处,这是在李贤槻行刑前透露给李终南的。

        “当时来金陵第一件事就是摸清了这城中的馆子。”晓舟珩顺着李终南的视线看去,二人正是处于水烟湄的对面。

        李终南顿了顿:“包括水烟湄。”

        正午的阳光迎面照了过来,晓舟珩晃眼似的偏头过去,耳根又是烧起火来,似乎要知晓李终南接下之言:“你”

        “是了,之前你问过我那所谓的蓬海路,说来并非是为了哄你开心,我初次见你,就是在水烟湄。”李终南似乎是从方才那股阴郁的情绪中暂时抽离了出来,看向晓舟珩时眼中带了淡淡的笑意,“那时的你啊”

        “诶诶,终南,你不要说了”晓舟珩能想象的来李终南见到自己的那个场面,毕竟他自觉与那几位好友在一处时,总是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箫外月,梦中云,正是晓舟珩诗中的三千粉黛,十二阑干,以及一片云头。

        见晓舟珩又是羞了,李终南将眼角弯起,带着嘴边令人赏心悦目的弧度,牵了晓舟珩的手,迈进了水烟湄的大门。

        云鬓花钿,舞裙歌扇,酒能消愁,美人可解忧。

        “顷顷姑娘在吗”李终南丝毫不给围上来的几个小倌人机会,直直问了堂中老鸨。

        老鸨讪笑着迎着二位贵人入内:“自然自然,公子里面请。”

        二人往堂子深处走去,然后上了小二层,寻了一间敲门得了应允后,推了门进入。

        但见房中玉钩高挂,绣帘低放,一位云鬟叠翠,着了妥帖妆面的姑娘正在给琵琶紧弦,见到二人,她面上也无惊讶之色,随机起身搁了琵琶,迎了上来。

        那姑娘举止得体,颇有几分风月场中班首,花梆中领袖的意味来。
        李终南冲那姑娘点点头后,又是回看向晓舟珩道:“恕汀,这位是顷顷姑娘。”

        晓舟珩一看那有些熟悉的面容,不禁叫道:“你,你不就是那日在李府上那位弹琵琶的姑娘,还有那日的那个小唱”

        “见过绝艳先生。”罗顷顷笑着冲二人做了个万福,“没想到绝艳先生还能记得奴家。”

        “这是自然,毕竟六少爷那时举止十分不妥。”晓舟珩也回了一礼,他从来不曾在水烟湄点曲,所以认不得这位姑娘,那日殷花蛮


d唱曲的时候,身侧估计也就是这位顷顷姑娘了,“况且,任何女子不管出于何故,都不该那样被对待的。”

        罗顷顷微微一怔,却是向李终南看了过去:“阿蒙,奴家现在知道你为何选择他了。”

        “是么姑娘还真是通透。  ”李终南笑笑,“恕汀并世无双,终南自然只钟情于他一人。”

        “你今日寻奴家是为了何事”罗顷顷掩嘴笑了一声,引了面色涨红的晓舟珩与李终南入座,旋即又为他们二人上了花茶。

        李终南盯着在烫水中上下浮动的干花,双眼一眯:“问个人,景椿景大人。”

        “他啊,是与几个与奴家交好小姐妹的常客,不过心量不怎么大,着实没趣。”罗顷顷也坐在二人对面,抬手扶了扶头上金钗,“金陵堂子里弹琴卖艺的姑娘都不怎么待见他。”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晓舟珩有些不明所以。

        “他常出没哪些堂子里”李终南微微皱眉,似也觉得这其中有甚么古怪,不过他还是接着问下去了。

        罗顷顷撑着头思忖一会儿,报了几个名来。

        晓舟珩默默记在心中,却发觉这其中独独少了这金陵城中最受欢迎的水烟湄。

        “你们问他做甚”罗顷顷道,“莫不是你们也听来了那个谣言”

        “甚么”

        “前几日他醉了,给奴家一个姐妹讲的,说那流寇劫粮一事根本就是他的监守自盗罢了,不过当时几人只当他是喝上了头,说了醉话。”

        晓舟珩浑身一绷,只觉有甚么在他面前铺开了卷,于是连忙问道:“敢问顷顷姑娘何来此言这其中到底是有甚么事”

        就这在芸香袭人,瓶花如笑的房中,罗顷顷风情万种地将眼皮那么翻了一翻:“他提前告知了那些流寇运送车队的路线,是故意让他们来抢粮的。”

        作者有话要说:罗顷顷于第七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七章提到。

        李终南口中的蓬海路就是一见钟情于第二十九章提到。

        好了铸剑少主终于有姓名辽

        雉曾谙,字子知,具体跟李贤槻如何如何详见拙作青骑龙在此处不做赘述辽。

        之前李贤槻与阿蒙住的地方叫水上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