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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情敌



        时已近冬,百花相继凋零,原城之内,仍是万紫千红开遍。

        到了原城城门,游菊队的一位姑娘转身对年却升道:这位公子,请您二位朝那边走,我们要回去卸妆换衣了。

        年却升拱手道了谢,和姜冬沉一起踏着一条幽径进入了原城。

        空气温暖舒适,丝毫没有深秋时节的刺刺寒意。年却升抱怨道:要是什么地方都像这儿一样暖和就好了,冬天这个季节,最可怕了。

        头一次听到他说害怕什么,姜冬沉稀奇道:你还有怕的东西?

        哥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大家都是人,怎么没有。

        姜冬沉很诚实道:从没听你说过你怕什么,第一次见你挨灵鞭罚跪的时候,都打成那样了,你还是云淡风轻的。和你出来以后,发现你会用各种很神奇的小法术,甚至被那样强的怨灵上身都能一声不吭。可能是我把你想的太无所不能了吧。

        我很怕冷,从来没和什么人说过,大概是因为,小时候过的实在如履薄冰,不敢相信任何人。年却升忽然不想再讲这个话题,转头问姜冬沉,哥哥和我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在一起,会觉得安心吗?

        姜冬沉正低头看花,全神听他讲,闻言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笑道:会呀。

        那双眼睛温柔如水,如此温暖纯粹。

        姜冬沉又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小时候为什么会在书志楼久留?

        年却升并不想让姜冬沉知晓他这些过往,搪塞道:这个关禁闭也没什么习惯就好了我

        姐妹们!快看!那边有个俊俏的小公子!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年却升的话,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被团团围住。

        啊!你们看!这个小公子有虎牙!笑起来好好看啊!

        啊!你们看这个小公子的眉眼如此清俊,一看就是专情之人!

        年却升:

        姜冬沉:

        年却升忽然庆幸此时姜冬沉不是原身,不然他可保不准这些姑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年却升清清嗓子,道:各位姑娘,请

        啊!我不行了!他声音好好听啊!

        啊!小公子年还不及弱冠吧!声音还是少年郎的感觉呢!

        年却升无奈道:各位姑娘,请不要激动,在下已有家室了,我

        啊!不活了!!他还这么年轻!就有家室了!!

        小公子!你夫人必定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吧!不然怎样有幸嫁给这样俊俏的公子!

        年却升听见这个就想炫耀,尴尬也顾不上了,正事也抛在脑后了,一只手指向身后,有些洋洋自得地道:正是这一位了。

        人群只沉默了片刻,随后爆发出更加震耳欲聋的叫喊声。

        这位姑娘好漂亮啊!你们看她的眼睛!

        这位姑娘当真好福气啊!嫁给这样明俊的公子!

        人群一阵吵吵嚷嚷,姜冬沉从不习惯被姑娘包围,难免有点头昏脑涨,眼下又脱不开身,只好往年却升身边靠了靠。年却升感觉到他这份不安,刚想回头安抚几句,忽然那个尖嗓子的姑娘又叫道:姐妹们,小公子的话可不能全信啊,我们要姑娘承认了,才是真夫妻呢!

        人群一阵附和,那姑娘转向姜冬沉:姑娘,这位小公子,是你什么人?

        大家都安静下来听他回答,姜冬沉面上一阵发烧。这话难以启齿,可他知道不承认只会拖延更久,斟酌损益,咬咬牙,在年却升虎视眈眈下轻声开口:是他是我夫君。

        年却升仿佛就在等他说出这一句,姜冬沉话音刚落,年却升立刻对姑娘们道:各位姑娘,我们有事要先行一步了,劳烦哪位姑娘带个路,领我们去见你们城主?

        这些姑娘散开几个去做各自的事,剩下的全围绕在他们左右要跟着一起去。

        此刻姑娘再多年却升也视若无物了,脑子里只盘旋着姜冬沉那一句他是我夫君,宛如一阵风一般将他吹拂起来飘来飘去,像是为了做点什么事来回报他这句话一般,年却升转头伸手道:夫人,人这么多,过于拥挤,要拉一下手吗?

        听他这样讲,姜冬沉犹豫片刻,还是把右手送到年却升的左手里。

        周围的一切全都听不见了,只有掌心的温度还存在着。年却升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愉悦,像是为了表达出这一份无处安放的欣喜一般,他走的越来越快,步步生风。姜冬沉这个女身与他形体相差甚远,渐渐有些跟不上了,小跑着去和年却升并肩,道:你走慢一点啊。

        年却升猛然醒过神,看着身边吃力的跟着他的姜冬沉,心觉当真是可爱极了,他慢了脚步,赔罪道:抱歉,没感觉到夫人的感受,罪过罪过,下次不敢了。

        这下姜冬沉没再有异议,心安理得在他身边漫步走着,任他牵着自己走到原城长街的尽头,在姑娘们的带领下来到一座背山而居的清致小屋前。

        当真清致,背后靠山,左依竹林,迎面是原城唯一一条长街,一年四季都是繁花潋滟,雾色空蒙。

        那个嗓音尖尖的姑娘上前叩门,轻声唤道:城主,您有客人来访。

        片刻,屋门吱的一声打开,面前出现一位身着一身薄纱衣裙的女子,略显稚气,还是少女模样,眉目温温,笑得极平和。年却升拱手致礼道:见过城主,在下年却升,身后是夫人姜氏。

        原慈。原慈拱手道,抬起头来。

        看到姜冬沉那一刻,她忽然怔住了。

        在年却升看来,这样的目光极不怀好意,于是他一步挡在姜冬沉身前,将原慈的目光挡的严严实实,开口道:原城主,我二人有要事相求,不知原城主现下是否得空,听我陈情一二?

        原慈极礼貌地回话,目光却仍追随着姜冬沉,平和道:抱歉,下午我有事外出,二位舟车劳顿,我先安排住所,今晚酉时,定当前去与二位谈话。原慈转向那位嗓音尖尖的姑娘,原蝶,带二位客人去木兮桥旁的空屋,叫人好生打扫了,妥善款待。

        原蝶点点头,转身点了几个姑娘,向年却升姜冬沉道:年公子,年夫人,随我走吧。

        待到一切都打点完毕,那群姑娘还叽叽喳喳地围在木兮桥不肯离去,原蝶对她们道:走吧,姐妹们,年小公子和年小夫人已经很累了,咱们便不要叨扰他们了。

        姜冬沉确实很累了,闻言颇感激地望了原蝶一眼,主动开口道:多谢姐姐们照拂,给你们添麻烦了。

        姜冬沉难得嘴甜,姑娘们再次感叹一番姜冬沉如何标致如何贤良淑德如何幸运,笑着沿着木兮桥离去了。

        待姑娘们走远,年却升一挥手撤了姜冬沉的化形术,酸溜溜道:哥哥当真是男女通吃,谢谢姑娘倒是没什么,只是那原城主,目光黏在哥哥身上了一般,就差把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变回来的姜冬沉心情好得很,好笑地看着年却升道:第一次见,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况且,她是女子,我是男子,有何不妥。倒是你,我才变了半天,你就真把我当姑娘了。

        年却升哼了一声:哥哥变成姑娘是又标致又贤良淑德,但我还是喜欢最本来的哥哥,才不会把你当姑娘呢。

        酉时,原慈如约到了木兮桥,姜冬沉已然是女子模样,正与年却升站在木兮桥上,两人有说有笑,看着从北方潺潺而来的流水,覆着一层薄薄的冰碴,迎着天边橙红色的晚霞,散发着隐隐的光晕。

        原慈一时竟不知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出场。

        似是感觉有什么人站在身后了,年却升与姜冬沉一同回头,又一同颔首致礼道:原城主。

        何必客气,唤我原慈就是了。

        年却升显然不想讲这么多有的没的,单刀直入道:原城主,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借贵地的落花弓一用。

        瞧他不礼貌,姜冬沉把年却升拉到身后,责怪了他一句,向原慈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一道结界,那结界需上等仙器才破的开,我知如此唐突向您借落花弓实属不敬,但实在要事在身,关乎人命,我们不得不前来冒犯,望您体谅。

        无妨,若是人命关天,我定是要借的。只是姜公姜姑娘,这段时日,落花弓急躁得很,怕是她不好取啊。

        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急躁,别的时候就没事吗?年却升看她不爽,带着一脸我呸你就是不想借吧的表情,上前道。

        这个原慈尴尬地笑道,年公子,因为你家白月光躁动,落花弓也受了点影响,所以

        好吧。年却升悻悻退开了。

        落花弓是花神座下一位仙女抚花神身所化,现镇于我屋后的枕梦山,枕梦山上梦灵、怨气、邪祟颇多,与落花弓互相制衡。若是在平时,直接上山顶去落花弓即可,只是近日落花弓急躁得很,灵力有减,山上邪物出没,十分危险。尤其是那梦灵,连我也颇为忌惮。原慈极诚恳道,我一言相劝,二位还是不要上山冒这个险。

        姜冬沉正要谢她诚言相劝,年却升在身后幽幽开了口: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姜冬沉扶额,回头责怪道:在谈正事呢,不要胡闹。

        年却升抱手:哼。

        原慈笑笑,继续向姜冬沉道:不过要去取落花弓,也不是全无办法,。枕梦山本就是一座极平常的山,既无飞湍瀑流,又无豺狼猛兽,但梦灵会制造出许多幻象,像是横尸遍野,流血漂橹,亦或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两位若执意上山,万不要相信肉眼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那梦灵会幻化成各种样子,且优先攻击看到它的人。两位最好不听不看,哪怕上山上的慢一点,闭着眼摸索上去,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只梦灵。

        多谢原城主提醒,那若是不幸被梦灵攻击了,可会丧命?

        丧命?倒是说不准,被攻击的人会做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所梦之事有好有坏,前者让人沉迷梦中不愿醒来,后者让人历尽痛苦丧失心智,最终都会迷失自我,与梦里的自己同化。待意识全然丧失,就会被梦灵吸食心魄。这要看被攻击者的意志是否坚定了,不过二位大可放心,若二位在山中所耗时间过长,我自会想办法救二位出来的。

        虽然听她说要救自己心里有些不悦,年却升还是随姜冬沉恭恭敬敬的拱手道谢了。

        正事谈完,这边年却升正想着如何哄姜冬沉陪他去原城的长街逛夜市,那边原慈突然开口:公事谈完了,现下我有些私事要讲。她望向姜冬沉,你果真不认识我了?

        听见这句,年却升立马警觉起来,闪身护在姜冬沉身前,姜冬沉被年却升挡了个严实,向一边移了一步,露出半张脸,一脸疑惑道:我们可曾见过?

        闻言,原慈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也对,很多年了。神色黯然了一会,向年却升道:年公子,把化形术撤了吧,这样瞧着他,挺不习惯的。

        你当真不是认错人了?年却升语气极不满,一脸敌意道,我们可是第一次来原城。

        怎么会认错。原慈笑得很苦,这样的表情在她尚还青涩的脸上显得有些惨淡,她道:除了姜四公子,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拥有这样清澈好看的眼睛了。

===第9章===

年却升对这句话颇为认同,但他还是不愿承认姜冬沉就是她的故人,撇撇嘴,撤了姜冬沉的化形术,退到一旁默默地不说话了。

        瞧他神色不对,姜冬沉本想上前去安抚他一下,这时原慈开了口:如果姜四公子现在不知道我是谁,那你可还记得林慈吗?

        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姜冬沉道:啊!是你,林姑娘?

        这语气没有惊喜,没有愉悦,只是一种揭开谜底时自然而出的恍然大悟。原慈道:十二岁那年我和抚花一起叛出家族,来了这里,改姓为原。去年抚花全身心附入落花弓,我就做了城主。她遗憾地笑笑,我以为那几年我都不再去姜家找你了,你好歹也会打听一下我的去处的。

        姜冬沉没接这句话,他问:抚花?他为何会在林家?

        抚花很多年前下凡办事,途中遇了点麻烦,林家一位公子在外历练,出手相救,抚花对他一见钟情。两人一起生活了一段日子,事情办完,抚花以为林家那位公子对她是有情分在的,回去复了命就私自下凡,隐去身份,在林家做了女弟子。直到后来林公子做了家主,娶了旁人,抚花才知是她一厢情愿。她待我如同亲姐姐,问我可愿与她一同叛出,我同意了,她就带我来了这儿。后来天庭派人下来寻她,她为了躲避自废神身,铸了落花弓,镇在枕梦山上,原城原本极荒凉,落花弓镇住枕梦山后,才开始逐渐兴起。去年枕梦山大乱,梦灵冲出结界逃出一二,她为了保护原城的姑娘们,全身心附入了落花弓,把原城交与我管。

        她说了这么多,可姜冬沉实在不知如何和姑娘打交道,就点点头,不讲话了。

        原慈仰起脸,极认真对姜冬沉道:姜哥哥,抚花之于林公子,正如如我对你了。

        听了这句年却升终于沉默不下去了,冷哼一声道:姜哥哥?哥哥在外面的弟弟妹妹当真不少。

        不是,我

        要给哥哥留点与故人叙旧单独相处的时间吗,我先告辞,不打扰哥哥花前月下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天已然黑了,姜冬沉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夜色中,眉心又不自觉拧成了一个结,心里责怪他无理取闹,却还是想要跟上去解释。

        他没有跟上去,转身面对原慈道:他这人,小孩子脾气,原姑娘别与他一般见识。

        想起方才两人在木兮桥上安然的笑,原慈问道:这位年公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姜冬沉闻言一怔,这种话从原慈嘴里说出来,愣是染上了一股酸溜溜的奇怪味道,姜冬沉不解:此话怎讲?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此时年却升已回了那间屋子,一屁股坐在榻上,一个人气呼呼地坐了好一会,随后撒气一般地抓起枕头狠狠地丢出去,撞翻了桌上的烛台。

        很气。

        年却升合了双指,指向那盏烛台,烛台就变成了一个五寸左右的小人,蹦蹦跳跳地跑到年却升手上。

        年却升摸摸小人的头,道:去木兮桥,找个能看到那两个人的地方躲起来,别被发现了。

        那小人就颠颠的从窗户跳出去了,又颠颠地跑去木兮桥,跃上了一棵树。

        年却升双指抵在太阳穴上,闭上双眼,告诉自己:冷静,不管你看到什么,千万冷静。

        此刻姜冬沉正背对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原慈,原慈接过,轻声问道:姜哥哥,自始至终,你当真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操!年却升骂了一声,放下手不再看了,反身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大声喊道,我!年却升!今天出这门找姜冬沉一步!我就是畜生!

        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姜冬沉很坦诚的对原慈道:时间能冲散很多感情的,四五年前我对你可能如哥哥之于妹妹,但现在,我对你,不过是对一位肯在我需要之时出手相助的陌生城主的感激罢了。

        蒙了自己半晌,冷静了些许,某畜生掀开被子,闷闷地走出门去。

        好吧,算我输了,旧相识是一回事,可他现在还是我夫人呢。

        此时户外朗月当空,光晕皎皎,地上仿佛渡了一层银一般,年却升顺着一路树影斑驳向木兮桥望去,一眼就望到了姜冬沉。

        原慈已经走了,他正独自站在桥上,侧对着年却升,双手亮着一点白色的灵光,神色淡然。月光从他脸上静静流落到肩胛,顺着他的长发一路洒满了月白色的长衫,默默地与他融为一体。

        姜冬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到来,转头向他温和一笑,目光轻而澄澈,唤他道:到哥哥这儿来。

        年却升被这一笑迷了眼睛,迈开步子,踏着细碎的月影奔跑到他身旁。姜冬沉往桥下一指:你看。

        桥下是万千游鱼,从北方迢迢而来,背上符有灵纹,此刻正发着点点萤火一般的微光。鱼群向北绵延好几里,都静静待着,宛如一条星河一般。

        星河欲转千帆舞。

        年却升被这场景震撼了好一阵,半晌才呐呐开口:哥哥,这

        时已近冬,他们在南徙了,我猜你没见过这些,就没让他们走。

        一幅极可爱的画面涌上年却升的脑海,他想到姜冬沉站在桥上对着鱼群,双手合十轻声恳切道:我就耽误你们一小会,拜托你们不要走好不好?

        姜冬沉一挥手,他的折扇破水而出,没有沾湿一丝一毫,缩了原来大小,稳稳当当地落回姜冬沉手里。

        鱼群争先恐后地向南游去,万千流光与头顶的星辰相互辉映,全倒映在姜冬沉明亮的眼睛里。

        年却升感动道:哥哥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对啊。

        哥哥等了多久,也不知叫我出来。

        也没多久,一炷香吧,我不能离开的,我要是走了,鱼也就走了。

        年却升心头一阵温热,心疼道:哥哥传声给我就是了,我若是不出来,你岂不是要在这吹一夜的冷风?

        你不会不出来的,你若不出来,我便一直等。

        年却升感动得无以复加,嘴里喃喃道:哥哥

        好看吗。姜冬沉指着游鱼,笑得很温柔。

        年却升却看向了姜冬沉的眼睛:好看极了。

        姜冬沉极易脸红,这会发现他目光炙热无比,脸上又隐隐烧起来,责怪道:别这样看着我,阿升

        哥哥!年却升闻言突然欢叫道,你刚才唤我什么!你再唤一次!

        姜冬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只再重复了一遍:阿升。

        年却升冲过去一把把姜冬沉抱在怀里,把他冲得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便听见年却升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样唤我,他们都直言我名字,要不就是哎不提了,哥哥,哥哥以后就这样唤我,好不好?

        姜冬沉自然温声答好,年却升抱着他,却是一点也不想撒手了。

        从未有人这样亲切地称呼他,他父亲叫他死小子,平粥叫他小杂种,年却清虽肯叫他兄长,语气却嘲讽至极。年家众多下人也从不将他当做公子,向来都以大名称他,使唤来使唤去。

        从未有人,肯跟着他一起来来往往,游历四方。从未有人,在他挨了灵鞭之后细心地为他上药。从未有人在他入眠之后还传声到梦里去叮嘱他盖好被子。从未有人,肯包容生活带给他的一切坏毛病,还愿同他一起胡闹。从未有人,在深秋微凉的风中伫立许久,只为给他筹备一份惊喜。也从未有人,愿意向他伸开手,去回应他的拥抱。

        幸好小时候没有自暴自弃死在书志楼里,要不然,他该去哪找到一个这样好的姜冬沉。

        不善表达,心中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憋在胸口当真难受至极,思来想去,挣扎良久,最后竟炸雷般地喊出一句:哥哥!你嫁给我吧!

        这一声喊得姜冬沉耳朵疼,知他在说胡话,姜冬沉无奈道:你是不是感动糊涂了,你是男子,我也是。

        年却升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本正经道:我说真的哥哥,嫁给我吧。以后咱们去千欢渡隐居,我耕你织,渔歌唱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教我诵读诗书,我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法术,然后你给我生一群小孩满地跑,好不好!

        前几句听着确实温馨,但最后一句姜冬沉实在不敢苟同,想从他怀里挣出来,奈何他抱的太紧,姜冬沉颇无奈地抬手在他背后不轻不重打了一下,道:傻了吧你。

        挨了这一下,年却升冷静了些许,微一俯身把头埋在姜冬沉颈窝里,嘴里轻声细语道:谢谢你,哥哥。

        姜冬沉从未听过他如此认真地道谢,心头闪过一丝欣慰和感动,不再反抗了,任他静静抱着。年却升呼吸平稳至极,呼出的气息有规律地打在姜冬沉衣服上。若不是感受到他心跳得猛烈,姜冬沉又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年却升忽然猛的撒手,平静道:哥哥,天不早了,回去吧。

        察觉到他有一丝异样,姜冬沉道:阿升?你怎么了?

        没事,哥哥,回去吧。

        真没事才是怪了,姜冬沉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捉他的手腕,这一摸恍然大悟,姜冬沉道:怨气上来的时候,抱着我不比松开好受一些吗?

        我怕我再吐一口血,把哥哥衣服弄脏了。

        衣服脏了是可以换的,问题根本不在这好不好。

        年却升嘻嘻一笑:难受也是可以忍的,我还是不想弄脏哥哥。

        姜冬沉啼笑皆非:你啊。

        这时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风,原城草木四季常青,这风吹的桥边杏树的枝叶都簌簌响起来。姜冬沉正待拉年却升回屋,面前的杏树枝叶上啪得掉下一盏烛台来。姜冬沉听见动静,回头看见一盏烛台,上前俯身捡起,瞬间明白,回头望向年却升:解释一下?

        啊年却升尴尬地笑道,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年却升一脸紧张,仿佛在怕姜冬沉责怪他,怯怯缩缩,挪下桥去,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姜冬沉好笑地望着他一溜烟跑没了踪影,默默地拿着烛台跟回去,回到屋中才温声对他道:又不怪你,跑得那样快,也不怕摔了。

        年却升已手快地脱了外袍躺在床上了,闻言掀开被子露出一个脑袋道:哥哥,摔什么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姜冬沉无奈地将烛台搁在桌子上,捡起年却升先前扔在地上的枕头,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放回床上,边解外衣边道: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得找个什么小法术,偷偷监视我。

        年却升将两个枕头换了换,骨碌碌滚到床里面,留了半床被子给姜冬沉,撇嘴道:好吧,哥哥给原慈什么了。

        那两盒胭脂,我又用不上,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