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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月灵石



        累固然累,可姜冬沉这一夜并没有真正的睡下一刻。

        只要他一闭眼,那漫漫无边的黑夜,地上斑斑的血迹,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的年却升,就一同出现在他面前。

        在梦里,他去唤那个浑身冰凉昏迷不醒的年却升,怎么唤他都不应,像是死了。姜冬沉颤抖着手去探他的呼吸和心跳,一如冬日里上冻的随君湖一般,兴不起半分波澜。

        梦到这里,姜冬沉猛的一个寒战,猝然睁开双眼。面前也的的确确是无边的黑暗,柴火已经熄了,空留下一股淡淡的焦烟气,在他鼻翼间挥散不去。

        惊魂未定,姜冬沉怔怔的想要坐起身来,一动,发现年却升正把自己抱得死紧,轻轻挣了挣没挣开,倒换来年却升梦呓般的一句:哥哥别乱动,你一动就有风,有点冷

        姜冬沉闻言就不敢动了,抬手去轻轻探了探他的脸,果真很凉。

        年却升仿佛并没有醒来,姜冬沉就在他近在耳边的呼吸声中熬到了天明。那呼吸规规整整,偶尔忽然一重。

        山洞外一开始还有一两声鸟鸣,后来就没有了,十分沉静。姜冬沉心中有些诧异,目光越过年却升的肩膀向洞外望去。

        姜冬沉若是只兔子,此时毛绒绒的兔耳朵许已经竖起来了。

        年却升半睁不睁地眯了眯眼,声音带着一点刚醒的鼻音喃喃道:在看什么?

        姜冬沉道:感觉外面静得有些奇怪。

        年却升想都不想,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个时辰鸟还没起呢,你多心了夫人。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猛一精神,随后各自故作嗓子不舒服地咳了咳,年却升干笑道:在枕梦山、镜玫林这样的地方呆多了,什么地方都觉得不正常哈哈。

        说漏嘴了,哈哈。

        醒都醒了,于是起身,姜冬沉伸手收了结界,同年却升一起向深山走去。约莫走了二三里,进去一片更加高大的落木林。

        年却升道:昨天那个镜玫林太可怕了,我现在对熟还有阴影,总觉得这上面会跳下来点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的想法立刻被证实,一只野猫直向姜冬沉背后袭来,没发出半点响声。可年却升敏锐至极,最听得出风吹草动,一转身将姜冬沉挡在身后,抬手遮住脸,那野猫尖锐的爪子从肩胛到手肘抓了下去,衣袖瞬间被割成两半。

        年却升不以为然:哈,我就知道。

        这时接二连三的野猫从不止一棵树上飞落而出,它们毛色不同,却都有着一双荧荧绿眼,应接不暇,看上去颇为惊悚。年却升边施法接招,边和姜冬沉埋怨道:他们这些天上下来的人怎么都这样,找一个特别安静的地方,然后一声不响地搞偷袭?

        姜冬沉专心驱猫,没有回答,年却升仍在滔滔不绝:你说我们以后出门是不是该随手那把伞,免得路过什么树林,上面噼里啪啦地掉猫?

        姜冬沉十分无语,责怪道:别吵。

        年却升抬手挥出一记护防术,挡住了从天而降的野猫。四面受敌,能少一面就少一面。地上聚集的野猫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挥舞着爪牙去抓两人的衣襟。年却升踩也不是不踩也不是,实在迈不开腿,喊叫道:快点滚回去!你们这么多猫挡我路,我怕是半年也吃不完你们!

        姜冬沉闻言,转头嫌弃道:恶不恶心你。

        这时一只猫将爪子搭在姜冬沉白衣的下摆,年却升眼疾手快将猫赶走,然后一弯腰将姜冬沉打横抱起来。

        姜冬沉双脚猛的离地,吃了一惊,叫道:做什么!

        年却升一脸认真道:我衣服可以脏一点,哥哥不能。

        可是这时候说这些所谓的甜言蜜语显然不太高明,这涌动的猫海简直要将他们淹没了,姜冬沉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

        年却升一笑:放心哥哥,还怕我带你走不出这儿吗。

        倒不是怕这个,只是不想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年却升,姜冬沉心觉自己理应为他分担一点,但这个理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便朝年却升肩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放我下来。

        不放。哥哥,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你见识一个你没见过的法术。这时几只猫顺着年却升的衣摆爬了上来,爬到腰侧,尖锐的猫爪透过衣料直刺进皮肤。年却升唯一皱眉,暗暗用力将他们震掉,随后向姜冬沉道,哥哥抱紧我。

        说着,年却升足尖一点,抱着姜冬沉高高跃起,嘴里轻念了一个决。嗖的一声,两边景物飞快倒退,再睁眼,两人已穿过层层森林,落在了一片广阔原野上。

        方一落地,年却升就把姜冬沉放下来,弯着腰拍拍腿上的尘土,解释道:其实这个瞬移术我学的不精,照书志楼残卷里的意思,它应该有更高一点的等级,我只能悟得透最低级的,所以有点烧灵力。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的,但是刚把我要是不这么干,到天黑我们都走不出去。

        姜冬沉被强行帮了一把,有点不爽,啧了一声道:哪里会走不出去。你不一定要这样的,你灵力又不稳,万一出事了呢。你可真是个舍己为人的好人,我真谢谢你。

        年却升低头哼道:哥哥又凶我,你不怕它们聚的越来越多?就像沼泽一样,耗的时间越长,就越是出不去。哥哥真是的,对别人都温文尔雅,就只对我凶。

        姜冬沉气笑了:你怎么这么断章取义。我可没有凶你,我就讲了两句话,你自己一套一套的,补了这么多。

        回家再吵。年却升叫道,哥哥先看一眼标记,那个大家伙在那里?

===第30章===

姜冬沉举起袖子,突然笑不出来了。

        就在这里。

        顷刻之间,脚下踩的平地忽然开始轰隆隆地震动,姜冬沉一把抓住年却升的袖子,还来不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脚下的地突然裂开一个一人宽的裂口。裂口从两人中间的地面蔓延,越来越宽,似乎要将两人分开。

        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姜冬沉逐渐拉不住年却升的袖子了,他来不及多想,在裂口以惊人的速度扩张之时纵身一跃,向年却升扑去。年却升将他稳稳接住,不过这股强大的冲击力还是带的他向后一退。方才站稳,刚想夸夸姜冬沉明智自觉,忽然姜冬沉脚后的地面又生出一条巨大的裂缝,两人一同向后仰去。

        那裂缝陡然变大,轰隆隆巨震不止岩石锵然滚落,两人落入裂缝,向下摔去。年却升下意识猛一翻身,将自己垫在身下,姜冬沉才反应过来,两人已砰的一声落在一片白沙渚上。

        姜冬沉一慌,忙起身道:疼不疼?

        年却升故作受了重伤:哎呀,疼啊,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可真是疼死我了。

        姜冬沉信了他的鬼话,手忙脚乱想去扶他,又怕他会摔断了什么地方,坐起来会疼,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将手轻扶住他的背,似乎想把他抱起来了,年却升忙去按住姜冬沉的手:没事,没事,我没事。

        被骗的姜冬沉不气也不恼,闻言只是撒开手,问道:我们现在在哪?方才地裂,现在标记也不见了。

        年却升缓缓站起来,四下望望,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流水环绕的小白沙渚上。姜冬沉袖上标记果真不见,年却升心觉不妙:怎么又是这种安静无人的地方,越是无人越是诡异,能不能有一点新意,鬼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

        白沙渚远处靠山,山上有个被藤蔓隐隐遮住的类似于图腾的图案。年却升一开始并未发觉,走到尽头一无所获,然而心细如姜冬沉,觉得这藤蔓生的奇怪,就扯了扯年却升的袖子,抬手一指道:阿升,你看。

        年却升闻言转头。望见那藤蔓之后,深思片刻,伸手去撩开层层叠叠的藤蔓,其下有一个圆形的图腾,待它全然展现,年却升却突然怔住了。

        圆形的图腾,线条交交叠叠,组成的图案,正是灵契的阵法。

        突然,巨大的黑猫从背后悄无声息的扑来。动作快如闪电,年却升正走着神丝毫没有察觉,被猛的扑在那图腾上,姜冬沉捞他没有捞住,尚未迈步,先被黑猫用了定身术,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黑猫摇着尾尖一点白的尾巴,蔑视地回望一眼,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

        年却升转过身,手上升起灵力欲待攻击,那黑猫却倏地将他死摁在图腾上,由不得年却升挣扎半分,随后制住他的左手,猫爪顺着才愈合的刀痕,重重地划了下去。

        年却升的额角瞬时渗出冷汗,却仍不忘安慰两句正在慌张唤他的姜冬沉。黑猫动作灵巧,那双猫爪如同人手一般灵活自如。划开了腕上的旧伤,新血涌出来。年却升还来不及反抗,黑猫直接将他腕上的伤口径直按在图腾上。

        鲜血很快将图腾染遍,鲜红的轮廓圈圈叠叠,带着血腥的气息,缓缓的焕出灵光。

        黑猫似乎不再对年却升有兴趣,解了两人的定身术,一跃登上图腾左下的石阶。姜冬沉忙去看年却升的伤口,可年却升目光不住地盯着图腾,姜冬沉唤他,他却不应。目光所及之处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半晌,年却升突然轻声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一反平日的吊儿郎当轻快活跃,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柔和,莫名的温软。像是用男子的声音附上了女子的灵魂。年却升不由自主,顾自说道。

        三折门。一为喜,二为忧,三为惧。喜不丧志,忧不自弃,惧不退怯。故三折已过,则予以月之灵,可令璇月心安也。

        黑猫听见这一句,猛地回头看向年却升,目光不再蔑视,也不再锐利,而是十三分的乖巧顺从,图腾之下的岩石缓缓上升,开出一道方门,其中放置着一枚莹莹发亮的月牙形的灵石。

        年却升接着道:阮阮。

        黑猫闻言喵了一声,身形迅速减缩,缩回了正常大小。睁着明亮的双眸,毛色不再是诡谲的纯黑,而再夹杂着几分皎白,竟极为可爱。它低下头去,落下长长的尾巴,似是在表达顺从。

        年却升上前摸摸阮阮的脑袋,温声道:去取月灵石,交给我。

        阮阮正如它的名字一般,软软的一喵,转身跃入那方石门,叼起月灵石放入年却升手心,月灵石便自行隐隐忽忽地隐了形体。只剩下温柔地灵力,似乎还缠绕在指尖。

        年却升的眸子逐渐清明,姜冬沉唤道:阿升?

        年却升缓了缓,声音回复到一如他的样子:方才好像有什么人附在我身上替我讲话,好像是璇月。

        姜冬沉只惦记着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左手,那腕上的伤口却已经愈合了。姜冬沉一歪头,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冬沉歪头问话的样子莫名让年却升心中一片柔软,伸手勾勾他的下颔,温声道:好事。我们先回去,回去再探讨。

        可是我们要怎么回去?

        这似乎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年却升尚未想出好办法,阮阮便跃到两人面前,尾尖一点,从地上生出一道门。

        这次这扇门的花纹不再古怪,只一轮柔和皎洁的明月,怨气与杀气消失殆尽,灵气取而代之,芬芳馥郁。

        年却升蹲下身,摸摸阮阮的头:多谢。

        阮阮却一跳跳到年却升的臂弯,埋着脑袋,只露出两只毛绒绒的猫耳,不做声了。

        年却升有些好笑地问道:要和我们一起走?

        喵

        那你得问问我家夫人,我家管得严。

        姜冬沉闻言啼笑皆非,而阮阮当真地抬起头来,眸子里满是期待,雪白的小爪子扒拉着姜冬沉的衣角,似是在恳求。姜冬沉心一软,不和年却升计较他口无遮拦,点点头道:好,带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