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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送葬的人多,好些朝中大臣见陆珩现身,当即就要上前与他搭话,凤青梧早知道那些人的尿性,见有人想过来,立刻吩咐人拦住。

        想上前与陆珩搭话的朝臣被突然出现的影卫拦了回去。

        凤青梧道:“丞相身体虚弱,今日只来送二老,请大家不要打扰。”

        被影卫拦住,朝臣们自然不敢勉强,又退回队伍里去,走在前头的定王府的各位主子们该行礼的行礼,该打招呼的打招呼,大家都很庆幸。

        陆珩只很轻地点了下头。

        陆荣想跟陆珩说话,被凤青梧拦了:“爹,他现身没力气说话,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陆荣应了声“好。”

        陆珩握住凤青梧的手微微用了点力,凤青梧忍着心中的难受,她知道陆珩想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可是他没力气。

        风雪太大了,凤青梧担心陆珩受不住,却没有阻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照顾得更仔细些,尽可能地减轻他的痛苦。

        有人不断地朝他们望来,大约都觉得奇怪,为何是凤青梧去推陆珩,而不是别的谁。

        送葬的队伍每人神色各异,却没有谁有那个胆子明目张胆地提出疑问,风声哀戚,哭声震天,雪花不断地落在身上,转眼就化去了。

        凤青梧低头看着已经醒来的陆珩。

        白令令说过,陆珩短时间内不会醒的,他身体这般虚弱,坐在轮椅上都没有多少力气,这样的状态,也不像是自然醒来的。

        她怀疑陆珩是被痛醒的。

        穆耀成虽然并非宗师高手,但却是九阶巅峰实力,在修为上要高于陆珩,当日他在陆珩的身上留了两道巨大的伤口,一刀穿过陆珩的左肩,是穿透性刀伤,一刀划在陆珩的胸腹上,从右胸到左腹,伤口既深且长,那一刀,险些直接要了他的命。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的她根本看不见的内伤。

        用白令令的话说,陆珩没有当场死去,已经奇迹了,然而,凤青梧没有告诉白令令,她其实,当时已经以为,陆珩已经和定王、定王妃一起,永远离开她了。

        那蓦然垂下的手,让她的心也跟着一起坠落,落到望不见光的黑暗里。

        她以为,她此生已经无望。

        幸而,幸而。

        陆珩和凤青梧虽然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此刻都没有什么心情,一路上凤青梧问得最多的就是他的身体,其余的话,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多说。

        陆宏光和王景华下葬后,黄杞和黄藤扶着陆珩磕头。

        这对于陆珩而言,实在太难,他弯腰躬身势必要扯到身上的伤口,孝衣是白色,他身上的伤口被撕裂开,渗出殷红的鲜血,很快就将衣服染得血红。

        许多人劝他不要磕头,他全然不听,谁说都没用,凤青梧了解他,劝也未劝,只站在旁边默默流泪,直到陆珩咬牙磕完了头,她上前帮着黄藤和黄杞将他扶起来。

        坐回轮椅上的时候,陆珩浑身上下都出了一层冷汗。

        凤青梧拿着帕子给他擦汗,牙齿都在打颤,红着眼睛问:“伤口裂开了,我们回去。”

        陆珩的视线很模糊,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轻轻抚上她的脸上,却摸到了一手的水渍,他苦笑了下,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道:“别哭。”

        他声音轻得凤青梧根本没有听见,她正疑惑准备再问的时候,却见陆珩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脸色越发苍白,透明得丝毫不见血色,好似下一刻就要死去。

        他的手再度不受控制地垂落下去。

        好似已经,死去了。

        第104章

        凤青梧大喊着让白令令赶紧过来看看,  旁边的人见到这画面,  纷纷吓得不敢出声。

        白令令摸了下陆珩的脉象,  凝了眼凤青梧,  安抚道:“还活着,  快送他回去。”

        凤青梧的心跳在极度的窒息之后重新恢复正常,她重重地呼吸了几下,  立刻吩咐黄杞和黄藤将陆珩连人带轮椅抬到马车上,乘马车回去,  她甚至来不及也无心思与许若兰等人打了招呼,  立刻就上了马车。

        这一日,  众人的心情始终沉重。

        白令令重新给陆珩处理了伤口,陆珩出了汗,  凤青梧希望他躺着能舒服些,让黄藤打了热水给他擦身,  换上干净的衣服。

        然而,  在他们这番折腾中,陆珩却始终没有醒。

        “他的确是被痛醒的,”白令令下结论道,“不过,  他既然能醒来,  就不会再一睡不醒,只是今日折腾得太过,他需要好生休息,再醒来,  应该是明日早上。”

        凤青梧吁了口气,脸上的沉重这才稍缓了些。

        她坐到木椅上,颇有些手脚发软。

        送葬的队伍回来时已经接近正午,内外院都摆了膳,府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各院都十分热闹,唯独望月居很清静,凤青梧关了望月居的大门,今日望月居不见客。

        本有许多得知陆珩醒来后想要来探望的人,都被凤青梧拒之门外。

        她想让陆珩安心休息。

        许若兰这一整日都很忙,陆荣自送葬回来后就不大好,发起了高热,太医让给陆荣灌了一碗药下去,陆荣喝了药后没一回儿就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许若兰让人好生照顾着陆荣,自己又去忙宴客的事情,这一忙,就从白日忙到了黑夜,待府里的宾客散得差不多了,许若兰才稍稍得空。

        而此时,夜色已有些深了,她问了陆珩的情况,得知陆珩还未醒来,便抬脚朝望月居走去,此时凤青梧正在给陆珩剪指甲。

        屋里烧着地龙,十分暖和,许若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凤青梧拿着剪刀在给陆珩修剪指甲,她动作十分轻柔,像是怕动作幅度稍微大些,就要掰断陆珩的手。

        她一点一点地将陆珩新长出来的指甲剪干净,然后磨平。

        她整个人都很静,静得仿佛已死了心。

        许若兰看着,忽然觉得很难过。

        “娘为何那副表情,好像我生了大病似的,”凤青梧让白芷端了座椅进来给许若兰坐,“您忙了整日,快歇歇脚。”

        许若兰凝了凝眉:“说什么胡话,什么生病不生病的,往后这种不吉利的话,可万不能再说了,知道吗?”

        凤青梧“嗯”了声:“知道了。”

        许若兰在座椅上坐下,不免感慨起来:“你这些日子忙着照顾你十三叔,自己都瘦了不少,如今他醒了,你就放宽心,好好吃,好好睡,别再折腾自己了,娘怕你受不住。”

        “我没事的。”凤青梧道。

        “红月,你有没有想过,干脆放弃了?”许若兰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是她曾亲眼见过陆珩的绝望,亲眼见过凤青梧的绝望,他们都过得太苦了。

        凤青梧没有应声。

        “你和你十三叔这一路走来,实在太难了,你们辛辛苦苦走到今日,却还没有走出一条明朗的路来,未来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挫折,娘心疼你,舍不得你再受那些苦楚。”

        凤青梧心头发闷,她咬了咬牙,说:“娘,万水千山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越的?我们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不管前路还有多少绊脚石,我们都会继续走下去,我不会放弃的。”

        她不会放弃的,一定不会。

        许若兰叹了口气:“随你吧,我知道,我也拦不住你,你自己的路,还得你自己选,自己走。只是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今你祖父祖母都走了,家里的很多事情还需要你十三叔帮着拿主意,等他醒了,你告诉我一声。”

        “我想让好生休息,若无必要,就不要打扰了他了吧,他现在重伤在身,实在不宜操心,外面那些来求见十三的人,希望娘能帮我拦住。”凤青梧道。

        “怕是不好拦,朝中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

        “实在拦不住的,您也不必管,就算他能进定王府的大门,也进不了望月居的大门,”凤青梧声音轻轻的,听起来有几分无所谓的意思,“娘不必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