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仙局第一次承接的宫廷赏花宴, 他们在郊外承包了一座园子，若是罗协再有点眼力见，他便能发现这里是后来康熙爷赏给四阿哥的那一处园子。
大名鼎鼎的圆明园。
不过此时这里还不经修饰, 颇有些野趣。
此时元宵刚过不久，虽说园子新鲜，但要弄起保暖的东西来也是颇为费劲。
水仙花期短得很，所以天仙居此次的行程很赶。
赶就好, 赶的话细致之处不够到位，才能让那两位阿哥能够鱼目混珠。
也不是很鱼目就是了, 他们的女装扮相还是挺美的。
九阿哥一贯黑了些，十四往他脸上跟糊墙似的抹了厚厚的粉, 九阿哥：“老十四，差不多就行了，你九哥我快不能呼吸了。”
“到底是你想进去见九嫂, 还是我想进去见九嫂？”十四阿哥这可是第一次自己正经女装出门去干坏事, 打死都不能被发现。
罗协对自己的功力比较自信, 但是胤禟是第一次, 不靠谱些是很正常的。
“你答应我，只看一眼, 是真的？”罗协耳提面命。
“真的, 最多就说上几句话。”
罗协那满手的粉差点就砸九阿哥脑门上：“什么几句话？你这嗓子开口能成吗？”
“九哥自然有法子。倒是你，进去之后不许说话，听见没有？”
罗协：……
再怎么互相嫌弃，他们仍是把胆子撑大, 瞒天过海进了园子。
胆战心惊进来后，罗协看了一圈密密麻麻、同款服饰的下人丫头们，他一拍脑袋：“九哥，其实我们是可以扮做丫头一早就蹲园子的，对不对？”
九阿哥：“说到底，我们就是想要个差不多的身份见着她们呀。”
行吧，既来之则安之。
水仙宴主持的人是口碑一向良好、脾气温和、举止优雅的福亲王福晋，都知道她府邸里几位嫡子、庶子都到了适龄年纪，这一下子要配三、四个出去，换谁都头疼，也就福亲王福晋富察氏度量大，还想着举办这么一场宴会，认认真真地选儿媳妇。
这宫里宫外都给富察氏这个面子，天儿冷，但来的美人儿是真的不少。
这赏花图趣，可也不能冷着各位贵主，于是仍是里屋为主，各色水仙摆得是极尽艺术。
这大殿里聚集着各路美人，团团谈话、赏花取趣，富察氏和其他王公夫人在更里面，自然也能查看外面一二。
这各自心里都是有人选要重点观望的，聊了没几句，便到大殿上一起欣赏天仙居准备的表演。
歌舞什么的自然是齐全，除了一贯编排好的丝竹歌舞，天仙居按照罗协提供的概念，还让几位美人摆成雕塑，时不时换个姿势而已，倒让贵人小姐们都觉着新鲜。
其中最受欢迎的，还是罗协那些纸画做实的皮影子戏。
有一些过来凑热闹的姑娘自觉地会在两个偏殿里，不去夺取今日那些有心争取结交搏出头的小姐妹光彩。
只是这皮影子戏一出，少女们便齐齐凑到了跟头，一个个鼓掌、叫好，看得是目不转睛。
其中一个圆脸大眼睛、身穿鹅黄滚边的姑娘叫声最为激动，可以说是铁杆粉丝了。
罗协一瞧，可不是铁杆粉丝嘛？
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公子，完颜氏。
完颜氏身边有个面相冷艳、话语极少的姑娘，瞧着九阿哥目瞪口呆的模样，想来那便是他未来的媳妇儿，董鄂氏。
少女们叽叽喳喳，讨论得很是热闹。
“这个麦兜和画里倒是真的像，跟活的似的。”
“这个就是你之前说的什么纸画，倒是有点童真可爱。”
“这台词浅白了些，有些语句还不是很通顺……但听着怪有趣的。你说都是谁作的来着？”
“嘘，这书啊是胤九书局出的，都知道是宫里出来的，听说虽然书局是九爷的，但画是十四爷作的，他年纪虽小，这才能可是不小呢。”
“这么说来，天仙居也真的是宫里的咯？不然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将阿哥们做的画演得如此活灵活现？”
“哼，看着不过几只动物，猪狗猫熊你们也都喜欢？想来是读的圣贤书太少的缘故。”在一群少女活泼讨论的声音中，一个略为刺耳的腔调响起。
圆脸圆眼睛的完颜氏，立时眼睛瞪得更大，她身边的小丫爱又拽住了她：“小姐，你别去，那可是玉善县主，将军的小女儿。”
完颜氏不管，鹅黄衣袖一甩就上前：“姐姐，请问你可看过十四阿哥的纸画？”
玉善县主摇头，瓜子壳一扔：“自是没有。本县主才不会去看一只猪呢，怎么，说不得？”
这玉善县主从来蛮横，长得又是一副身宽体胖，听说骑射俱佳，在外一条鞭子抽得路人见了血，回去后将军还夸她是好样的，虎父无犬女。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姐姐既然没看过，又如何出口便诋毁，非智人所取。就算要说，也请姐姐看完再做评价。若是姐姐无书，妹妹愿借之一观。”
玉善县主脸色顿时铁青：“谁说要看那起子小人书了？你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指责本县主不识礼数，我倒要看看是你这嘴皮子厉害，还是我手里的骨头鞭厉害。”
说着，玉善县主祭出了腰间的铁鞭，浑身的冷气让人看着就害怕。
“堂堂县主，说不过便打，好家教。”完颜氏便身后的董鄂氏一拉，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冷艳美人董鄂氏往前怼了一句。
“你……”玉善县主鞭子一下刷地便敞开了去……
眼看这局面不打是收拾不了，远处的富察氏和王公夫人们正谈得火热，没有注意到。
罗协瞧着人群中气得脸颊鼓鼓，从未想过后退的姑娘，内心突然一暖，左手端起一盘瓜皮果仁，右手一盘冬日里难得的水果：“九哥，跟上。”
刷地就往少女人群里冲去：“啊啊，大家小心，地板太滑了……”说着两盘小东西、湿东西劈头盖脸往少女们身上扑了过去。
大家都是精致打扮过来的，谁也不想灰头土脸回去，一时各自躲闪，场面比刚才更加混乱。
罗协撒完东西，看准鹅黄滚边宫装的完颜氏，一把抓住就跑了，途中顺便还踩了拿着鞭子的玉善县主一脚，让她痛骂了起来。
福亲王福晋们赶过来的时候，恰好听了一耳朵，内心一沉。
玉善县主是有在她的名单之上的，想着闻人不如见面，世人所说他人的境况多有误传，好歹是一代将军之后，再飞扬跋扈也有个限度，说不定只是活泼、性情耿直了些得罪了人，才闹得名声不佳。
今日一见，这横眉冷眼的刻薄相，哪位夫人愿意娶回家供一位动不动要甩鞭子的祖宗。
心里想归想，这画面一时混乱，富察氏连忙吩咐人过来好好收拾。
待回过神来，谁也没有发现里屋少了几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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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更是心有灵犀拉着董鄂氏跑向不知何处。
罗协提前勘察过，他找了一间还算暖和的屋子，这里干净小巧，还留有一些书籍、案桌，看着是书房的摆设。
“怎么样，刚没砸着你吧？”罗协开口，故意拉尖拉细自己的腔调，他本就是柔和的嗓音，这样不仔细听，加之室内昏暗，想来不会被发现。
完颜氏耳朵一动，为何她觉着这个嗓子有些耳熟，不过她礼貌乖巧回答：“我没事，不过这是哪里？”
“像是书房。”
“你是哪家的姐姐，怎么带我来这？”完颜氏从方才的愤怒中，跑了这一路，冷风一吹脑袋便恢复了冷静。
罗协一卡，脑袋一热：“我是青家的姑娘，你呢？”
果然，完颜氏没有怀疑，只是伸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差距：“青家姑娘都长得比我高了，我是完颜家的大姑娘。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呀？”
这问题还过不去了，但见完颜大大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依旧亮如点漆，眸子里全是信任和好奇。
罗协心头仍是一软：“你就那样冒冒失失地上去不怕被玉善县主打吗？纸画再好，咱也不能拼命呀，完颜妹妹。”
“不行！十四爷的纸画儿那么好，我不能让人诋毁它。”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不过说说而已，妨碍不到他们的。”罗协作为搬运工，虽然自个儿也很欣赏这些作品，但认为口舌之争倒是不必。
“青家姐姐，你是不是也不喜欢纸画呀？”完颜氏一副没有共同语言的模样，大眼睛都耷拉了些，小手不自觉地对起了小拇指。
罗协瞧着好笑：“不瞒你说，我家哥哥是十四爷的伴读，我这还有孤本，外面看不着的。”
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吗？姐姐，你带着了吗？”
罗协失笑：“谁出个门还带着纸画，这个还真没有。”
完颜氏一把掏出袖中的精装本：“我带了。”
罗协：……
行吧，姐们你粉得够铁。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说着，完颜氏又小心翼翼问道。
这个罗协临时也想好了：“青媞，你呢？”
“云璃。”完颜氏圆圆的大眼睛笑成月牙弯弯，“既然交换了名字，姐姐的孤本能借我看一下吗？就一下……”
“当然可以。我直接寄到你府上，可好？”
“那真的是太好了。”完颜氏跳了一步上来，抖落了些瓜子果仁……
罗协也顺手在自个儿兜里掏出了糖果，两人窝在温暖小巧、灯光昏黄的小房间里热烈讨论着纸画。
回去的时候，罗协心想，这还是个追星的女娃子，下手实在是有点不忍心。
当然和他同一辆马车的满脸晕乎乎的九阿哥胤禟显然不作此想，想来他是只想加快进度的那位了。
这边罗协思索追媳妇的对策……
那边青温接到完颜府上寄过来的一堆少女间小玩意儿，差点没被青大人追着满院子打……
“说，你在外面和谁眉来眼去？还成闺中好友了？”
青温：冤枉啊，父亲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青媞（第二声）？
青提？吃的？
小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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