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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 2】



        秀秀,  不要怕。春承上前一步将人揽在怀。

        冷兵器时代,习惯了用手里的刀扫除荆棘,  乍然听到枪响,  内心受到的触动可想而知,她如此,秀秀更甚。

        至秀紧紧拽着她的衣袖,  慌忙道:你不要乱动!

        危险来临时,  她最怕的还是春承不在她身边。

        惊呼声、杯子碎地声、哭声,  人间百态,种种脆弱被剥开,  周绾脑袋晕沉沉地靠在王零肩膀:我、我不会就这么憋屈的被害了吧?

        王零脸色极其难看,  笃定道:不会。

        作为医药系学生,  她有心为周绾诊脉,  却在念头转开的同时,  不敢伸出手。

        谁晓得那名侍者在酒里放了什么?万一她不敢去想那万一。

        混杂的背景音里,  至秀在春承轻柔的安抚下恢复平时的冷静,  她缓缓挣脱那温暖的怀抱:我来帮她看看。

        在座几人,  唯有周绾喝了酒,  至秀指尖搭在她脉搏,  确认无误后紧绷的心松弛下来:无碍。只是一般的迷药而已,会致人乏力、昏睡。

        真的没事吗?周绾吓得小脸苍白。

        至秀摸了摸她发胀的脑袋:睡一觉就好了。

        这句话好似有魔力一样,  周绾信了,闭上眼,在王零怀里沉睡过去。

        然而混乱才刚刚开始。

        一枪过后,  308寝室的人连同春承、徐浣聚在一处,在暗光的笼罩下,彼此交换了眼神。

        暴躁的、不安的、埋怨的、以及悔恨的,所有的情绪不分先后的淌在心尖,分明是学校举办的校庆舞会,谁能想到会遇上这样惊险之事?

        可不论到场的人有多后悔,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挑起这场事故的学生冷笑着手指用力,又是一声枪响。第一声枪响打破所有的浪漫情调,第二声枪响使得喧嚣彻底化作一片沉郁的死寂。

        穿着侍者衣服的大三学生站在高台,神态有些疯狂:我不想杀人,我就说一次,把燕轻那个畜牲给我交出来!

        他手上抓着从人群逮来的人质,人质挣脱不得,开始大吼大叫:燕轻!燕轻你个兔崽子快给本少爷滚出来!你可害惨老子了!

        生死关头,死道友不死贫道,就在春承疑惑燕轻是何许人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同学被推出来:冤有头债有主,他是燕轻!放过我们吧!

        满堂人影,看不清谁是谁。燕轻心里恨得牙痒痒,觉得晦气,他身边聚集的人向来众多,仓皇之际更看不清是谁出卖了他。

        可被推出来,想缩回去就难了。

        出身豪门,有个在警察厅任职的兄长,对这样的场合燕轻很平淡的接受了。有恃无恐地理了理衣领,唇角扬起嘲讽的弧度:多大点事?至于要死要活的吗?你找我,有何贵干?

        燕轻!一声怒吼,震得灯光仿佛晃了三晃。

        为了在场人安危着想,徐浣偷偷勾了陈灯手指,附耳道:看样子少不得两人要争执一番,到时候你找准机会,我掩护你,你从小门出去,往警察厅跑。

        徐浣认真凝望她:能做到吗?

        做不到也得做!陈灯咬紧牙关,压低着喉咙给出回复。

        说话之际,站在高台的学生明显被燕轻懈慢的态度激怒,他反手掐着人质脖子,枪口抵在男同学腰间,如狼散发着满身狠厉:让他给我跪下,跪着爬过来!要不然,一枪子崩了你!

        惨当人质的男同学气得直骂娘:你和燕轻之间的事非要带上老子,老子招谁惹谁了?

        心里腹诽,嘴上只有认怂的份,他眼神一转,怒火朝着燕轻而去: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没看到本少爷被人胁迫着呢!快给他跪下,跪着爬过来!

        京藤师生众多,但燕轻怕的人只有一个。

        有句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冯境是个不讲理的纨绔,纨绔之外,最厉害的一点,是他有个在警察厅担任高层的亲叔叔。论权势,整整压了他一头。

        燕轻沉了眼,却比谁都清楚,今晚他不跪也得跪。跪了,丢了颜面。不跪,冯境有个好歹,冯家保不齐会迁怒,到时候不仅是他,燕家也会受损。

        这损失,年近二十的燕轻承担不起,脊梁被压弯,他屈辱地跪下去,心里算计着脱险后怎么把人弄死。

        爬过来!像狗一样给我爬过来!

        哎?哎?别、别激动!没被他一枪崩了,冯境快被他吓死了。

        会场鸦雀无声,人们屏住呼吸只能看到前方一道影子匍匐着朝着高台靠近。这对燕轻来讲,无异于凌迟处死。最气的是,他到现在还没看清害他至此的到底是谁!

        一步步爬到高台,像狗一样跪倒在那人脚下,元礼大笑:屈辱吗?熟悉吗?燕轻,你怎么折磨我妹妹的,今晚我都要你还回来!我妹妹,元意!你还记得吗?!

        元意?徐浣自言自语:元意不是休学了吗?

        休学?春承冷眼看向高台,料定事情不简单。

        三年级的学生对于元意这个名字都不陌生,大三学习成绩最好的女同学。包揽各项名誉的元意,是人们争相追捧的对象,可惜,突然有一天,她休学了。

        在这个节骨眼听到元意的名字,燕轻吓得脸色惨白:你、你是阿意的哥哥,元礼?

        阿意?你也配喊我妹妹的名字!

        元礼一脚踏在他的脊梁,力道之重能清晰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我妹妹,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你骗了她,辜负了她,还敢轻贱她!燕轻,你该死!

        又是重重的一脚!

        燕轻嘴角溢出血,不敢动,不能动,想到那个被他骗得团团转的女孩子,故作痴情道:她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元礼一掌打晕碍事的人质,俯身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她死了!

        什、么?燕轻失魂落魄地垂着头,倒不是因为元意的死伤心,是他明白,元意死了,作为她的哥哥,元礼不会放过他。

        今晚他带着枪来,摆明了是要和他同归于尽!

        他呼吸急促,脑子转的飞快:不,不,你不能杀我

        啪的一巴掌!

        元礼痛快地欣赏着他畏惧的眼神,看他白嫩的小脸浮现的手掌印,阴仄仄道:

        你欺辱她,伤害她,你毁了一个女孩子最纯粹无邪的心,我最爱的妹妹自尽家中,你知道吗?死之前她还抱着我说舍不得我,她要吃糖,我跑去买糖,可我回来,她就死了。
===第26章===

她死的时候家里冷冷清清的,你知道我当时什么心情吗?我那个妹妹,从来没有伤害过人,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你用苦肉计博取她的同情,有心机的一步步靠近她,你得到了她的心,又狠狠捏碎!

        你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我妹妹死了,你还有心情跑来跳舞,像你这样的人,夜里不会做噩梦吗?不怕孤魂野鬼入梦索命吗?

        他冷笑一声:没有孤魂野鬼,那就我来!你害了我妹妹,我要你生不如死!

        砰!

        血花四溅!

        痛呼声直冲天花板,燕轻捂着受伤的大腿:我没有我没有,她的死、她的死不关我事!

        是啊。元礼笑容诡异:你没亲手杀她,但你毁了她活着的希望,你让她看到的世界是丑陋的、肮脏的,我爱她还来不及,恨不得把光捧给她,你却一脚将她踩进无边的黑暗,实话告诉你,我今儿个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他抬手重重按压在吃了枪子的伤口,燕轻痛的满头大汗:饶、饶命

        饶命?我饶了你,谁他妈饶我妹妹!你作贱她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饶命?你说爱她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高抬贵手?你逼她跪下来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有一天你也会像条狗似的求我饶命!!

        自古爱恨与情仇,最难释怀。

        人已死了,元礼没道理说谎。他携着满腔恨意杀来,找了不知多少门路讨来一把枪,为的就是了却心头事。元意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死之前,他要讨个公道。警察厅给不了的公道,他就是抢,也要抢过来!

        你祸害了多少人的妹子,据我所知,你最近又有了新的猎物,哦,让我想想,她到底是谁呢?

        元礼噗嗤笑了出来,恶狠狠道:京藤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渣!

        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燕轻如丧家之犬奄奄一息地趴在那:我不难为你,我只想把你对阿意做的变本加厉的讨回来,你因着面子眼睁睁看着你那些狐朋狗友打了她一巴掌,自食恶果,我也想让你知道被人打的滋味。

        元礼散漫地握着枪:我要二十个人,来替我死去的妹妹教训一下这条狗,一巴掌打下去,表现好,就能从那扇门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谁先来?

        一巴掌换一个活命的机会,在场众人蠢蠢欲动。

        我知道,你们都怕得罪他,但他有什么可怕的呢?比死更可怕吗?活着,才有未来。

        哪怕发生了这样的惨事,我仍然愿意相信京藤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明媚照人、心有抱负,为了一条狗送了命,不值得。

        我言尽于此,你们看着办。二十个人,我数二十声,来不来由你们。

        元礼残忍一笑:一。

        二十声,二十人。一字落下,有人登上台:我来!

        不错。他害了我妹妹,玩弄了不知多少可怜的女同学,你来替我们兄妹教训他。我妹妹,在天上看着呢。

        上台的男同学被他最后半句话骇得变了脸,手一抖,想也没想朝着燕轻扇过去:我和元意有过一面之缘,我家境不好,那时候她送了我一个馒头我才没饿肚子。你辜负了她,这巴掌,是我替她讨的!

        一番话,听得元礼叹了口气,泪无声地从眼角滴落。

        再好的人,不也没了吗?

        有了第一人,就有第二人、第三人,接连上去下来十九人,燕轻吊着一口气,一不留神这条命可能就要交待在台上。

        可还有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是生是死,要看燕轻命到底硬不硬,要看打人的够不够机敏。

        于是这最后一个人选,同样要面临两个难题。一:一巴掌下去把人打死了。二:燕轻活着,他也能活着走出会堂。

        瞧着无人有那个魄力上来,元礼嗤笑:不愧是京藤,宁死也不背人命。你们不上来,那我只好请人上来。

        他抬起头看向黑压压的远处:不知设计系的大才子在哪儿,春同学,元某有个忙,需要你伸出援手,拜托了。

        又是一声枪响。

        代表了不愿废话的震慑与威胁上来,可能有命活,不来,那就多一人死。

        就问你来不来?

        不!你不能去春承!至秀握着她的掌心,惶恐占据了她的身心,她急切道:我替你去,你好好呆着!

        危险之事,哪能你替我?秀秀,你忘记我说的那些话了?一贯温柔的嗓音,听不出畏惧。从容不迫,虽病体孱弱,亦极有大将之风。春承含笑挣开她的手:我去去就回,别怕。

        春学弟!徐浣欲言又止,终是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替我照顾好她,别让她乱来。

        不!春承,你不能丢下我!至秀便要追随她去,被徐浣死死拦下。

        你放开我!

        徐浣苦笑:我也想放,但不能。等等,你再等等,救兵很快就来了。

        风头正盛的春同学,京藤没几个人不认识她。可瞧她视死如归的悠闲气度,震撼非比寻常。

        春承见惯了生死,也懂得怎样和亡命徒打交道,换了一副不中用的躯壳,可她还是她。

        还是那个凭着一把刀游走在风口浪尖的勇者。

        如今手上无刀,但心中无惧,她走上高台,清晰地看到苟延残喘被折磨的快没人形的燕轻,燕轻这时候甚至没力气看一眼,这最后一个掌掴他的人。

        看不到,听不清,他不知上来的是谁,对他怀有怎样的情绪。

        是装模作样说几句缅怀元意的话,还是为了讨好元礼一巴掌要了他的命,他统统不清楚。

        一脚踏进鬼门关,他最后悔的,竟是容得元意自尽,早知道,该更过分一些,那才解气。

        元礼和元意这对兄妹,呵,当他不知道元礼是如何想的?他动了动手指,满心恶念。

        春同学。久闻大名。

        见过学长。

        元礼好整以暇看着她瘦弱苍白的身躯:难为你还喊我一声学长。知道我妹妹已经死了吧,害了她的人就在这。

        作为见面礼,我不妨告诉你,燕轻这个畜牲逼死了我妹妹,至于他下一个猎物,正是医药系新晋才女,你的妹妹至秀!

        待从对方眼里看到他意料中的惊怒,元礼笑得更肆意:我有注意,你和你妹妹感情非常好,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教训他,只要一巴掌,不仅你能活命,连你妹妹,我也允许她活着走出去。

        他单手解开外衣扣子,春承瞳孔微缩!

        我手里不仅有枪,身上还藏着这些东西,不惹我还好,惹急了我,大家一起玩完,炸翻整座会堂都不在话下。你应该知道,我没开玩笑。所以,由你做选择了。

        好。

        春承收回视线,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的手依旧沉稳,修长如玉的手摊开,掌心脉络被灯光照得分明,五指并好,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一巴掌挥出去!

        力道、角度,掌控到了精准的程度。

        燕轻呕出一口血,残存的意识里冲进一句沉冷的警告:敢觊觎秀秀,你在找死。

        杀意。距离他最近的元礼率先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意。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文弱学弟,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肺腑的笑:你比我强。你胆子很大,不像我,有勇无谋。

        我没了妹妹,却看到你们兄妹情谊甚笃,我心里难受,就想着考考你。这考验你通过了。

        而他活着,这说明你不仅有胆魄,你还聪明。我对聪明人有一种天生的畏惧,你可以下去了,没你的事了。

        春承深深地看他一眼:好自为之。

        多谢。

        下台的步子春承走得很稳,并不代表她内心好受。

        易地而处,若她是元礼,若有人敢欺负她的秀秀,她会比元礼做得更疯狂。

        将心比心,她是同情元礼的。

        元礼走到这地步,无一为了替死人争一口气。

        燕轻做了对不起人的事,还想染指她的秀秀春承的心猛地被刺痛,身子微微踉跄,不知至秀早就跌跌撞撞地跑来。

        她不管不顾地将人抱住,泪水淌在她精贵的燕尾服,春承抚着她的脊背,轻笑:不怕,这不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嘛。

        至秀身子颤抖,面无血色: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天人永隔的滋味你还要我尝几次?

        转瞬,春承不知看到什么,眸色黯淡,以最快的速度捂住了她的耳朵:别听,别看。

        一声枪响,站在高台的元礼猝不及防地单膝跪地,他根本来不及扣紧扳机,身后醒来的冯境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一个手刀砍下去,人彻底栽了。

        姗姗来迟的警察厅神枪手缓缓收枪。

        危机解除,是与非,罪与罚,暂且告一段落。

        看着浑身是血的燕轻被人抬上担架,春承眼里闪过一抹深沉的遗憾,她明白元礼今晚的提醒,可她不是元礼,她绝不会让世间的肮脏临到她的秀秀。

        她叹息着:秀秀,你哭得我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