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97年我刚晋升为接口系统公司的研发副总裁时，我第一次正式参加了董事会，并被隆重地推选为董事会成员。会议间隙，一位董事会的老成员扶住我的双肩，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欢迎加入董事会，里奇。‘戴夫’怎么样了？”
“戴夫”是指我手下的“知识高塔”，他拥有团队中其他人所没有的广博的技术知识。“戴夫”并不是他的真名。这位董事会成员知道他的名字，但这向我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息：让“戴夫”高兴。这家公司的价值和我的工作全靠他了。对于这家在1999年市值就超过4亿美元的公司来说，他是关键。这样，每次“戴夫”休假两周时，我常常会失眠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果你认为“知识高塔”会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那就错了。也许，一开始你感觉这是工作保障，但最终它会成为你的“戴夫”无法挣脱的牢笼——他成了整个公司的瓶颈。由于“戴夫”始终在当前项目中发挥着关键作用，随时需要应对顾客的紧急呼叫，所以他不可能安排假期。当“戴夫”真的去休假时，他要随身带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他离开的时候，会产生工作堆积；即便是低级别的紧急情况也要等他回来处理。
如果有一天，“戴夫”开始渴望新挑战和新机会，希望学些激动人心的新东西，又该怎么办呢？他只会觉得美差都被派给新人了。为什么“戴夫”非常擅长某方面，公司却要让他负责一个他不太熟悉的项目呢？本来让他感觉舒坦的高塔身份开始像生锈的捕熊器夹住他的脚踝，将他束缚在办公桌上一样。可悲的是，由于我们这个行业雇用员工的方式，他甚至不能就此辞职逃走。他的履历上将只能看到具有某一块的知识，也许所有公司都需要“戴夫”的知识，那么他也将在新工作中止步于相同的领域。当然，一直到这个行业不再需要他的知识为止。可怜的“戴夫”，我希望他有足够的养老金。
在发表讲话时，我经常问听众，他们的公司是否也有“知识高塔”。通常在场的大多数人会举起手来。然后，我让他们说出他们的“知识高塔”的名字。接着，他们紧张地慢慢说出了这些名字。他们都知道自己公司的“知识高塔”是哪些人，如果不知道，也许就是他们自己。
我接着问他们的“知识高塔”是否会买彩票。通常，随之而来的是轻轻的笑声。很显然，虽然高度依赖自己的“知识高塔”，但是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保证“知识高塔”能够始终在自己的公司工作。
我问了那些和我一对一会面的高管们这些相同的问题。如果他们的“戴夫”，那个掌握了他们的优质客户关系信息的人下周买彩票中了1 000万美元，会怎么样呢？他第二天还会来上班吗？大多数管理人员确信“戴夫”喜欢在他们的公司工作，所以这不成问题。他们坚信1 000万美元不会让“戴夫”离开他的工作岗位。
一次，我和一家健康保险公司的一位高管会谈，得以和他们公司同来的一位“戴夫”交谈。我问他，如果他中了彩票会怎么做。他告诉我第二天会来公司……收拾他的个人物品，和朋友告别，再郑重地把手机丢到垃圾桶里。“戴夫”的上司听到后只是有点儿震惊，但是“戴夫”并不害怕在上司面前跟我说这种不忠诚的话。毕竟，他不可能被解雇，因为他太重要了。
这种“知识高塔”式的团队组建方式在许多行业都普遍存在，并广为人们所接受，以致管理层都拒绝承认存在将所有知识“鸡蛋”放在一个人才“篮子”里的风险。这和让一位银行经理单独持有金库密码一样愚蠢，甚至情况更糟。至少，银行金库可以被钻开，里面的东西也可以被追回。但是，如果你的“知识高塔”离开的话，他会带走太多的无法再生或无法再拿回来的东西。通常，在某位“知识高塔”聘期的最后两周，公司都会孤注一掷地试图去转移数十年积累下来的知识。
想象一下，一家航空公司的所有飞机型号都不同，每位飞行员都掌握着独特的驾驶技术。也许，其中有一架老式的DC-3型客机、一架直升机、一架滑翔机，还有一架波音747。如果你失去了一位飞行员，那也许就意味着有一架飞机将被永远搁置。这话说来似乎好笑或让人觉得陈腐，但是许多行业就是冒着这种风险，特别是那些基于个人知识和个人经验创造知识资产或建立复杂实务的行业。
有些公司采取极端做法保护和优待他们的“知识高塔”，这些做法让人难以置信。有一家公司就存在这样严重的问题，他们将任务关键系统的部分软件代码作为核心机密，只让他们的“戴夫”知道。后来，“戴夫”离开那家公司，换了工作，但是团队其他成员按照指示永远不得更改“戴夫”的代码。因为没有人能理解“戴夫”的代码，如果有人破坏了它，那就没人能搞清楚该如何修复了。
几年之后，我遇到了该公司的一位高管，我问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后来有没有允许员工去接触“戴夫”的代码？他们是否还是不让现在的员工去碰这个禁区？他高兴地告诉我，问题已经解决了，“戴夫”又回到了公司。他们交上了好运，但是，你不能幻想你的“戴夫”还会回来。
在结对工作的环境中，定期调换结对伙伴，这种知识壁垒就完全没有可能。结对天生就能消除知识壁垒。我们每周都会调整结对伙伴，是因为这样做能拆除“知识高塔”。在我们的团队中，没有谁是唯一理解系统某个部分或特定算法的微妙之处的。
这给我们的团队成员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12年来，我们对所有请假申请一概批准。没有“知识高塔”，我们的团队承受着“把工作做好”的压力，而不是“没我不行”的压力。
既是学生，又是老师
在门洛，我们不能容忍“知识高塔”或孤独天才的存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里的人们可以逃避，可以对自己的本职工作敷衍了事。那么，是否有人可以隐藏在中间始终当学生，每星期都由同伴带着，而不必学有所得呢？不！在门洛，掉队的人很快会被大家发现，因为我们每星期都会调换结对伙伴。我们不妨称掉队者为“丹尼”。如果“丹尼”不能将上一星期所学的一个系统教给他下一星期的新伙伴，这一点很快就会显现出来。就好像某位团队成员每天都跳上两人雪橇，看着他的结对伙伴说：“拉我一把。”这种日子并不会长久，特别是下文中将介绍聘用、解雇以及晋升的决策都是由同伴主导的。好的结对伙伴必须既能当老师，也能当学生。
给予你的伙伴学习的自由，它的一个隐藏好处是，最终他们会同意花时间来教你。知识不会像小王国的珍宝一样，收藏在秘密的个人宝库里。你的团队成员学到新的工作方式后，就会变得更有价值；他们也会变得更加灵活。有人总结说这削弱了每个团队成员的独特价值，将每个人变成了我们这个小软件工厂机器中的一个齿轮。通常，团队马上会接着说由于我们的每位团队成员都精通非常多的技术和领域，所以每位成员的价值非常惊人。这种现象只在你真正认为你的团队成员都同样有价值，同样能够学习和掌握特定知识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结对是我们这个学习型组织的基本元素，它结对能让学习产生出一种快乐。这种感觉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体会过了，也许可以追溯到小学之前，当时一切都是新的，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吸取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