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段节选




以下是两段散文的节选,一个虚构,一个非虚构,用以说明清单中的要素。第一段节选自托妮·莫里森[1]的小说《苏拉》的开篇,莫里森以诗意的口吻描绘出场景,以及那个已经不复存在但仍留在人们心中的米达莲小镇社区。

选自《苏拉》

就在那个地方,一片片的龙葵和刺梅被连根拔起,好为米达莲都市高尔夫球场腾出地方,而这里曾是一片居民区。米达莲镇地处溪谷,这片居民区占据了小山顶,一路铺到河边。现在这里叫市郊,不过原来黑人聚居在这里的时候,这里被叫做“底层”[2]。和溪谷相连的一条路上,长满了山毛榉、橡树、枫树和栗子树。山毛榉现在看不见了,孩子们坐在上面、穿过满树的花朵向路人喊叫的梨树也没有了……

应该说“底层”现在没留下什么,不过也幸好如此,因为反正这里也不是城镇:这里只是一个居民区。只不过原来,赶上安静的日子,住在溪谷房子里面的人有时能够听见歌声,有时是五弦琴;如果镇上的人碰巧到山上办事——收房租或者保险金——他兴许会看见一个黑黑的女人穿着花裙子,伴着口琴欢快的音符,一会儿阔步舞,一会儿摇摆舞,一会儿“乱搞一通”。她的赤脚踢起的黄色尘土可能会沾到她的连衣裙上,吹琴男人裂着口露着脚趾的皮鞋随着口琴的音乐一张一合。黑人们看着她开心地笑,互相蹭蹭膝盖,镇上来的男人很容易听到这笑声,并不会注意到那心酸痛楚——可能就在低垂的眼帘下,在他们头顶的破布和软塌塌的帽子下,在手掌心里,在磨破的西服翻领后,在挺不直的身体里……

此刻,充分欣赏一下这醉人的、精心打造的作品。仔细听那口琴欢快的音符,看那穿花裙的女人跳起的阔步舞。

第二段节选自阿尔·阿尔瓦莱克斯[3]的回忆录《如何是好?》的第一页。开篇第一段就明确了作家会以这种日记式快速推进的口吻讲述作为诗人和评论家的生活,这里的关注点是他对诗歌的热爱。

选自第一章《缘起》

1938年,我的姐姐安娜结束了在瑞士的学业回到家,她非常担心德国边境正在发生的事情。一天下午,她劝爸爸打开短波收音机,里面正在广播希特勒的一个演讲。家里仅有的这台短波收音机和父亲的留声机放在一起,那是一个艺术王国,那个抛光的胡桃木大怪物有现代的洗衣机那么大,还有一个喇叭藏在回纹装饰的窗格(而不是塑料窗)后面。只有我那热爱音乐,而且时常在半夜播放唱片的父亲,才有权利接触它们。

我的父母对世界政治一无所知,不过他们倒是很高兴自己的女儿最近长了本事,于是妹妹萨莉和我被从儿童房里召唤出来——不是为了给我们上政治课,而是为了欣赏安娜作为一名语言学家的本领。我们坐在巨大的收音机前,听着元首沙哑的嗓音在静电的干扰中忽高忽低,安娜站在收音机旁翻译着,俨然一位面对着整个班级的老师。虽然我当时只有八岁大,但仍然记得那些广播是残忍冷酷的。

希特勒的煽动时常被人群巨大的口号声打断:“万岁!万岁!万岁!”

最后母亲开口了,“我自己反正不太喜欢,不过米妮的做法还算好吃。”她说。

“米妮?”我父亲问。

“就是米妮,那个厨娘。还能有谁?”我母亲不屑一顾地回答。“她把它提前焯过水,最后又加了洋葱末和黄油。”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在说什么呀?”我父亲问。

“海芥蓝啊,”我母亲说。“当然,现在不是吃它的季节。”

再享受一下单纯阅读的快乐。回到阿尔瓦莱克斯1938年在伦敦期间的童年回忆,那时德国正在入侵奥地利,姐姐结束了在瑞士的学业回家,担心着发生在德国边境的事情,而她的父母看起来对元首的狂热举动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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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托妮·莫里森(Toni  Morrison,1931— ),美国黑人女小说家。20世纪60年代末登上文坛,其作品情感炽热,简短而富有诗意,并以对美国黑人生活的敏锐观察闻名。她所主编的《黑人之书》记叙了美国黑人300年历史,被称为“美国黑人史的百科全书”。1989年起出任普林斯顿大学教授,讲授文学创作。1993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2]Bottom,常被用来指代黑人聚居地。

[3]阿尔·阿尔瓦莱克斯(Al  Alvarex,1929— ),英国诗人。出生于伦敦,同时也是小说家、散文家、文学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