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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大任务:忘却自我




在进行采访期间,许多人问我,对于这些他人认为已经找到了幸福和人生意义的人,宗教或灵性在他们的人生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这些他人眼中的幸福智者是否可能更为虔诚?我发现这些人所拥有的共同点并非我们寻常定义的有宗教信仰,而是与超越其本身的事物之间的一种联系。对一些人而言,这是对个人神明的信仰;对其他一些人而言,这是相信自己与人类整个旅程(包括过去与未来)相联系;而对其他另一些人而言,这是一种强烈的感觉:我们作为人类而互相联系在一起,这一点多么神秘。在所有情形下,这种联系的核心都是服务他人、心性慈善。吉姆是如此表述的:“我的人生意义来源于我知道我把这片露营地变得比之前更好了。”

70岁的迪克在青少年时期找到了与上帝之间的深层联系。“我恳求上帝进入我的人生,对我产生的最大影响就是让我遵从‘恕道’,这个想法很简单,就是友善对待他人。在工作和私人生活中,我都努力践行。这些年来,我还因此经历过一些不可思议的情形。比如说,我曾在新奥尔良遇见过一位白胡子流浪汉。当时我和朋友在出差,晚上走在法语区,这人突然从阴暗处跑出来索要食物。当我邀请他和我们一起前往法语区的一家餐馆时,我的朋友惊呆了。我告诉他,他可以敞开肚皮吃,他也这样做了。当我们与他分别时,他给了我这张爱的字条,感谢我对他如此友善。我有一本日记,里面记录着我每次践行‘推己及人’这一简单道理的时刻。这一直是我最大的幸福。”

84岁的唐纳德成长在一个以慈善作为美好生活基础的家庭里。“基督教更提倡服务他人,而对犹太人而言,我们的理念是慈善。我小时候,父母会在家门旁边放一些盒子。每晚父亲回家时,他会在每个盒子里都放些硬币,每个盒子代表了不一样的慈善用途。他们确保让我们知道每个盒子的用途,这样我们就能了解我们帮助的人有哪些需要。”如同“恕道”引导了迪克的人生一般,犹太人的“Tzedakah”理念(即人有义务进行广泛的慈善行为,尤其是针对穷人)塑造了唐纳德的寻求幸福之路。

但是,通过服务他人而产生的这种感觉并不仅限于那些拥有强烈宗教信仰的人。有些人明确告诉我他们是无神论者或不可知论者,他们也谈到与超越自身的事物产生某种联系对找到幸福而言十分重要。年近60岁的鲍勃是生物学家,我之前曾提到,他在10岁时就告诉母亲,他要做生物学家。他对户外活动的热爱一直是人生的重心,他感觉自己与茫茫荒野有一种深层的联系。“生物学家看着自然世界被毁掉,每天都在跟‘失去’打交道。”

他感觉自己让事物变得更好,因此有了明确的人生目标。“我看着地图,就知道绿地将会比我活得更长久。我知道我协助他人建立了一些强有力的组织,它们也将比我活得更长久。有些人对世界的遗赠是他们的孩子,而我对世界的遗赠则是我的工作。”

我在序言中提到,我们确实采访了几位不小心被纳入受访者群体的痛恨生活的老人。换言之,尽管我们请大家推荐的人是那些拥有智慧的长寿老人,但其中有些老人其实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失望愤慨。我注意到,这两类老人之间最大的差别之一就是对超越自身事物的那种联系感。

我的一个结论是人生有两大任务:找到自我和忘却自我。通过发现自己的命运和对自我坦诚,我们可以找到自我。但找到自我还不够,我们还必须忘却自我。

忘却自我的意思是,我们要看见自己与超越自身的事物相联系,这些事物的存在先于我们,并且在我们死后继续存在。这一现象在各种精神信仰中有许多不同的名字,但其共同元素是作为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实体而忘却自我。我们的存在意义重大,是因为我们属于一个比我们自身更为宏大的实体。对某些人而言,它是上帝;对某些人而言,它是人类旅程;对其他人而言,它是自然的一切。我发现,那些既找到了自我也忘却了自我的人找到了幸福。忘却自我,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生奉献,将世界变得更好。这样做,我们连接了未来,也连接了过去。

与生命链的连接使我们的人生具有意义。64岁的比尔说:“我的人生意义源自我的两个孩子和四个孙儿女,这份意义感超越了我自己的物理存在。我的孩子为人都非常好,非常关心他人。然后我看着85岁的母亲,是她将这些价值观传递给了我。成为这条跨越许多代人的爱意之流的一部分,让人感到强烈的意义感。”

我听到的最打动人心的故事来自63岁的哈维,他从前经商,在50多岁时转行成为演员,已出演五十多部电影。“我人生最重要的一天,我甚至都不记得是什么样子,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天,因为我极其幸运地拥有非常棒的父母(这是人生最幸运的事了)。对我人生影响最大的,不是他们的言语,而是他们的行动。母亲非常无私,父亲非常喜欢慈善。他总是付出,并教导我们付出有多么宝贵。对父亲在蒙特利尔的葬礼我记忆犹新,因为有一千人出席了他的葬礼,我都不知道他会认识一千个人。他们许多人都来对我说,我父亲对他们的人生影响很大。”

但哈维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个男人来跟他说了一件关于他父亲的他不知道的事。“我长大时,有许多犹太人从东欧和德国移民来到加拿大。当时有一个叫作‘犹太人免息贷款协会’的组织,向这些新移民提供免息贷款。一个男人在父亲的葬礼上告诉我,在协会成立伊始,我父亲与他人联名签署了每一笔贷款。”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对哈维提过这件事,一次都没有。哈维从父母身上学到,慈善不仅使他人的生活变好,也改善了奉献者自己的人生。

当然,无论我们有无子嗣,我们都是这条奉献链的一部分。安东尼通过教学奉献,哈维的父亲通过以自己的慈善工作激励其他的慈善工作奉献。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要么使爱和生命之火烧得更旺,要么使其变得黯淡。我从这些采访中学到,若我们多奉献、少索取,我们就会感觉与超越自身的故事相联系,使人生有意义。我学到,我们能在这些故事中忘却自我。

听着许多快走到人生旅途终点的人说的话,我不禁意识到,我们都是更宏大的生命链的一部分,哪怕我们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来到世上,认为自己孑然一身,认为我们的生命比其他生命都重要。我们在世界里找到了自我意识,但之后我们会认识到,我们从属于一场更加宏大的对话之中。许多受访者都对我说,他们意识到自己只是宏大世界里极小的存在。通过加入这个超越自身的故事、更少地关注自身和自己的小小利益、加入更为宽广和宏大的世界,我们最终会找到幸福。许多精神传统都以这个看似矛盾的观点为重心:只有放弃自我、不再关注自我,我们才能找到真的幸福。

虽然采访重点是在任何年龄段都能找到幸福和人生意义,但我认为,这些受访者也教给我很多关于生命老去的事情。我学到的最深刻的一点是,我们采访的这些幸福之人最不关注的就是他们自己。几乎没有什么事比一位只关注于自我和人类一生小小利益的老人更令人感到失望沮丧了。我发现,幸福之人有着完满的一生,发现了对自己重要的事物,现在专注于自己将给世界留下什么。

几个月里,我听着这些年逾花甲之人说着自己的看法,越来越意识到我们生活在一个借来的世界里。每一代都从前一代手中将世界“借过来”,然后为下一代托管着这个世界。在此期间,每一代都是这一伟大礼物的管家。我从受访者身上注意到,他们认识到了幸福既来自付出,也来自对于未来的深深责任感。

60多岁的拉尔夫酋长是加拿大西部温哥华岛上一个土著群体选举出来的首领。因为他的酋长地位是由选举获得而非继承而来,所以族人选他作为酋长并非是因为他的血统,而是因为他的人品。他给我讲了一个发生在他青少年时期的美妙故事。

“我们住在太平洋的一个岛上,每年都有一次三文鱼大洄游。我们都盼着坐船出海捕鱼,鱼是我们过冬所需的食物。那一年,我和哥哥们都还是青少年,我们一大早就跟父亲一起坐船出海。鱼非常多,短短几个小时,我们的船就满载三文鱼,不得不返程。我们三兄弟都非常激动,想赶快把鱼卸下船来,以便再次出海捕更多鱼。”

拉尔夫酋长继续说道:“当我们跟父亲说我们已经准备好再次出海时,他说:‘不,我们收工了。’我们问他为什么。我们知道,海里还有很多鱼可以捕。但父亲说:‘不,我们的鱼已经够多了。我们得给别人留一些。’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都在帮助其他部落成员修补渔网,这样他们也能捕捉足够多的鱼。这就是我记得的事。”

我觉得这个故事在许多层面都非常美。这些青少年男孩非常好地代表了我们在早年认为的那些事实。我们出海捕捉尽可能多的鱼。我们相信,只要有足够多的经历、足够多的财物,就能找到幸福。后来,我们发现爱、服务他人以及与更宏大意义相联系才是人类灵魂的真正食粮,但往往为时已晚。拉尔夫的父亲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借来的世界里,有足够的食物很重要,但所取不超过所需也很重要。鱼不属于他家,甚至也不属于他的社区。鱼是从前几代人手里借来的,为后续许多代人进行托管。我猜想,他父亲知道要教给青少年儿子们最重要的一课并非捕鱼技巧,而是对他人付出是人类可以拥有的最大愉悦。

拉尔夫酋长告诉我这个故事一周后,我读到,全世界80%的渔业正濒临崩溃。我们在世界各个水域捕鱼,极少顾及后代。另一位土著长者——站立白水牛,也就是那个从冰湖里捡回一命的人,将他的看法告诉了我。他对我说:“我们的传统认为有一个生命循环。人类在循环顶端,但这不代表我们是最重要的,其实,我们反而是最脆弱的。我们不比其他生灵重要,我们依赖于它们。”学习这些长者的道理,现在还为时未晚。

在我看来,如同人类个体能从服务于超越自身的利益中找到更多幸福一样,一整代人(或一个社会)也必须践行这第五个秘密。当一代人或一个社会专注于物质积累和舒适生活而非更为宏大的意义感时,这个社会将如同一个人一样失去活力。如同人类个体,一个社会越关注“小我”的需求,即奢侈、财物和个人幸福,就越可能逐渐堕落。然而,若我们作为一个集体专注于我们的核心意义,即将一个更好的世界交给下一代,我们就会找到深深的意义感。

当我在坦桑尼亚与多个社区的部落长者共度时日时,我常常问这些长者是否担心未来。他们普遍会回答:“我们当然担心未来。”在与本书中的受访者交谈时,我发现他们也深深地担忧着未来。他们许多人都深深担忧着宗教间日益紧张的局势、地球环境的整体毁灭,以及我们似乎不情愿为未来做出牺牲。但我也发现,他们幸福的最大来源往往是感觉自己为改善事物而做出了小小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