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手一抖, 萧弋云的毛衣就从领口湿到胸口。
所以,现在的他只能穿一件打底衬衣, 把毛衣塞到烘手机下吹风。这模样, 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没过多久, 李乐跟进门, 主动接手烘干工作:我来吧。
萧弋云没松手:你回去吃饭, 我自己烘就好。
李乐不肯走:我要陪着你。
没过多久, 萧弋云就举不动了,但衣服还没干。厚毛衣淋上酒水,又湿又重, 能举10分钟已经很不容易。
李乐一眼就看出来, 不由分说地抢着帮忙:我来将功补过好不好?
萧弋云胳膊酸, 索性就让始作俑者承担晾衣架的职责:好。
李乐乐呵呵地帮忙哄衣服, 又提起酒桌上的事情:我主动跟周若淇讲和,是为了你。
萧弋云早就看出来,又嘱咐:她也是圈里人, 对你来说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李乐倒不在乎多这么一个朋友,满心都是周全萧弋云的颜面:朋友不朋友的另说,我心里一直把你放在第一位。
李乐就是李乐, 表白的话总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萧弋云看李乐也举不动了,抓起衣服赶他出去:你去吃饭。
一起烘衣服。李乐把萧弋云圈在怀里, 下巴尖抵在他肩窝。
一瞬间,萧弋云紧张起来:这是公共场合,你忘记自己是明星了吗?
你别把我当明星。李乐圈着他不松手, 在你面前,我就是个可怜的追求者。
萧弋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可怜的是我才对。
怎么,被我缠的没脾气了?李乐眼睛亮闪闪的,如果真是这样,就接受我吧。
等你接受之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吃醋。而你,也能名正言顺地教训我。
你看,这个解决办法是不是双赢?
萧弋云抬肩,顶了顶在李乐下颔:就数你会说话你别动!
李乐收紧胳膊,圈着萧弋云拽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拽进怀里:追又不给追,友谊的拥抱总要给一个吧?
这个体丿位很危险,因为身高差,李乐的要害部位正好抵在萧弋云的关键部位。
萧弋云不确定李乐是不是在耍流氓,全身僵硬:李乐,你再闹我生气了。
你能这么说,就证明离生气的距离还有点远。李乐也充分了解了萧弋云的脾气,给我一点甜头,不然我没力气追你了怎么办?
李乐将鼻尖埋入萧弋云颈侧,化身大型犬类,来回嗅气。
萧弋云左避右闪躲不开:起开,我怕痒。
哦,原来你怕痒啊李乐故意拖长声音问,那你怕不怕我?
萧弋云反问:你这家伙鬼见愁,我能不怕吗?
他们在洗手间里打情骂俏,陶思思在门外全程偷听。
依照女人的直觉,陶思思早就发觉他们不一般。起初,她还幻想着李乐不会瞧上年近30,又没名气的大学老师。
在她看来,名利场里的感情,该排在利益后面。萧弋云无法为李乐带来热度和流量,甚至还会招来质疑和谩骂。
所以,乐乐究竟是玩一玩,还是当真了呢?
陶思思刚要抬手敲门,却又停手。她咬了咬唇,转身坐回原位。
没过几分钟,李乐和萧弋云相继回来。
毛衣已经烘干,但还残留着酒气。李乐习惯性往萧弋云身上嗅了嗅,不住皱眉:回去帮你洗干净。
萧弋云不动声色地偏开身子:满桌同学看着,你收敛一点。
李乐颇为苦恼地问:收不住,谁让你这么吸引我?
萧弋云说话间,就要挪到李苔身边:嗯,我的错,所以我该去别的地方坐。
不许走!李乐一把拽住他,引来全桌人围观。
萧弋云朝他干瞪眼,愣了半天才找到理由:我去倒杯水。
李乐抄起杯子就去倒水,过于殷勤:这点小事,让我来就好。
一瞬间,大家的眼神八卦起来李乐对萧老师不一般啊!
陶思思却另有心思:乐乐,帮我也倒一杯?
李乐顺手去接,没想到陶思思先松开了手。随着女孩一声惊呼,玻璃杯在桌面碎裂。
陶思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发泄一通不受重视的怒气,以及嫉妒心。她一直是男生们手心里的小公主,总觉得报复一下是理所当然的。
好巧不巧,一片玻璃渣飞溅到萧弋云手腕,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萧弋云半卷起长袖,藏在毛衣下的红绳随即露出来。
一道血痕打开回忆的闸门,萧弋云垂眸看着它,思绪翻涌,手腕在轻颤。
陶思思看见红绳上的小狗金坠子,满脸不敢置信。她甚至想要扒上去仔细看,却被李乐抢先一步。
但李乐才碰到他手背,萧弋云就像被火燎到一样避闪。他的反应实在太大,哗啦一声站起来,掀翻了椅子。
李乐一愣,不敢再碰萧弋云:你没事吧?
对不起。手腕上的血痕与浅色的疤痕交错,萧弋云不敢再看一眼。
萧老师周若淇察觉到,萧弋云的脸色煞白,我有创口贴。
周若淇拿出包里的应急用品,自觉地递给李乐,实在很懂分寸。
李乐感激地冲她微笑道谢,又问萧弋云:可以吗?
萧弋云不敢看伤痕,不想再失态,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哼:嗯。
得到萧弋云的应允,李乐才小心翼翼地贴创口贴。在指端触碰手腕时,李乐能感知到他在发颤。
李乐贴好创口贴,握住萧弋云的手腕,微微收紧:没事了,有我在。
萧弋云却没有回应,而是推开李乐的手,放下长袖。在一众诧异的眼神里,他仓皇地逃离。
我去看看情况,你照顾一下饭局。
李乐对李苔嘱咐一句,匆匆跟出去。
陶思思没想到萧弋云会拔腿就走:脾气这么大
不过这样也好,连假惺惺的赔礼道歉都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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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弋云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拍脸,反复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但当他不经意地一抬眼,看到镜子时,心理防线近乎崩溃。
透过镜子,他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在战战兢兢而善于隐忍。就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
如果弦绷断了,他会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萧弋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逃避似的慌忙后退,又在摔倒前落入熟悉的怀抱。
是李乐,萧弋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他来了。
你没事吧?李乐把他圈在怀里,搂着腰不松手。
萧弋云挣了两回没挣脱,只好对他说:你先放开我。
李乐没肯松手:除非你告诉我,究竟在怕什么?
萧弋云说:只是一些不愉快的往事而已,不要再问了。
你说的倒是轻描淡写,但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那些你不敢提的往事,用不愉快三个字就能概括吗?
李乐从前不问,是本着尊重萧弋云的原则。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如果不问,也许萧弋云永远不会敞开心扉接受自己。
萧弋云无法反驳,反手推开李乐:如果你再这么咄咄逼人,我们也不用再见面了。
他看似是对李乐发怒,实际却是因自己的怯懦与无力而恼火。
他本以为,离开那里,逃离过去,就能获得平静与安宁的生活。然而,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部相机、一通砸门、一片碎玻璃,就能将他拽进不见底的深渊。
这一切原来都不是这样的啊
萧弋云倚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仰头望着顶灯,无声长叹。
他一直是最耀眼的,如果更幸运一点,也会成为明星。但事实摆在面前,这一切都不可能成为现实。
现在的他,连摄像镜头都无法面对。
水珠顺着萧弋云面颊滚落,在毛衣上洇开深色的花。
李乐发觉他眼下红了一片时,终于慌了神:你哭了?别生气,是我说话太冲了,我道歉
是水渍。萧弋云的说话声里含着些颤音,我用水洗过脸,是残留的水渍。
李乐没有拆穿他的谎言,把纸巾递过去:擦一擦。
萧弋云接过来,轻声道谢:谢谢。
别说谢,我不要你谢我。李乐慢慢走到萧弋云跟前,垂头凝望他,为什么不试着爱我呢?
萧弋云似乎觉得可笑:怎么会有人愿意和我这种人在一起?
这话李乐不能苟同:你这么好,谁都会忍不住喜欢上吧?
好?萧弋云问完这一句,蓦地嗤笑。这一声轻笑里,满是自嘲的意思。
李乐不允许萧弋云这样看轻他自己,又难过又焦急:你这么好看,脾气又温柔,还会跳舞,十几万人里挑不出第二个。
但是,我会失控。萧弋云用最平静的声音,诉说着最残酷的现实,李乐,我原以为我可以克服,可是每一次才稍稍好转,就又回到噩梦里。
为什么不把你的噩梦说出来呢?李乐问他,或许说出来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会的。萧弋云告诉他,我接受过心理干预和治疗,却始终无法痊愈。
李乐并没有被吓退,反而安慰他:别怕,我会陪着你。
萧弋云惊诧极了,神情里充斥着不解:为什么?
他原以为,没有人会接受一个曾经发过疯的人。
不为什么。李乐反问,喜欢与爱这种事情,难道还要陈述理由吗?
只要你回头看看,就会知道,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回应。
最后这一席话,彻底击倒了萧弋云。他将额头靠在李乐肩上,双手攀着他的肩头,五指不断收紧,直到把衣服揉皱。
此刻的萧弋云实在太脆弱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了他。李乐心里不是滋味,湿哒哒的仿佛能挤出水,只想要抱一抱他。
别动,让我靠着就好。
在李乐抬手的时候,萧弋云制止了他。
李乐举手投降,果真没再碰萧弋云。
靠多久都行,我就是你的后盾。
李乐颔首,对萧弋云耳语:不要怕,有我在呢。
你心中那些过不去的事情,我愿意跟你一起面对。
面对这样真挚而热切的感情,萧弋云动容了。他忽然发觉,自己所渴求的安稳与真心,李乐都有。
这晚,李乐将萧弋云送回客房,独自在门外站了许久。
他给大伯拨电话,却又看着号码犹豫不决是耐心等待萧弋云对他开口,还是主动去打探?
对他而言,这简直就是世纪难题。
窥探萧弋云的过去,万一走漏风声,大家连朋友都做不了;干等着萧弋云主动开口,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更重要的是,萧弋云心里的事情得不到纾解,也许会再次陷入泥潭。
最终,他拨通了经纪人桐哥的电话:哥,帮我查一个人。
凭桐哥的人脉,查一名舞蹈演员绝不在话下。最为重要的是,他绝不会向萧弋云透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