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说温柔足够温柔, 说脆弱也挺脆弱,但骨子里是倔强的。
他和林泽的孽缘, 还得从6年前说起。
那时候, 萧弋云才23岁, 得到保研名额的同时, 也被星探相中, 进入业内颇有名气的经纪公司。
然而, 优秀的学历和出挑外貌并没有带来一夜爆红的奇遇,而是将他推入一场又一场噩梦里。
他所签约的经济公司,是B.O.C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之一。至于董事级别的林泽, 是怎么发现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的, 萧弋云至今都不知道。
萧弋云抱膝坐在地上, 才从往事里回过神, 又旋即陷入一轮新的噩梦。
如果要问人在无声、无光的空间里坚持多久,萧弋云大概能给出一些答案。现在的他,正身处于这样的困境里。
加厚隔音墙上铺着软包海绵, 除此以外,房间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很快,萧弋云便失去了时间概念究竟进入这里多久了呢?或许只有1小时, 或许已经很久。
上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还是两年前。不过, 那时候可没有这种精心准备的房间。所以,他在崩溃之后,打破墙上的装饰画框, 用玻璃在手腕上割下深深一道伤痕
但是今天,他没有任何选择。
起初,萧弋云还能保持清醒,又因为惧怕黑暗而发颤。可渐渐地,他就像溺水的人,在黑暗与无声中渐渐窒息。
开门
萧弋云是试探着发声,跌跌撞撞走到门前: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然而,门外毫无动静。
黑暗吞噬了萧弋云仅存的勇气,击溃了他最后的理智。他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甚至不清楚嘴里在说什么。他只是依照本能,反复地、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李乐。
萧弋云本能地摸索手腕,却发现红绳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一道伤痕横亘在上面。
摸到伤痕的一瞬,萧弋云脑海中紧绷的弦终于断裂。
他什么都没了,连偶然间遇到的阳光,都要被林泽阻挡。
在黑暗中,歇斯底里变得歇斯底里:林泽林泽这个疯子!混蛋!怪物!
林泽,该死的是你!他不顾手腕上还缠绕着林泽的领带,挥拳砸门,林泽,你该下地狱的。
一旦疯起来,人便有用不完的力气,也不觉得疼。萧弋云反复砸门、嘶吼,像失控的困兽。
一声又一声叫骂声在门外传开,外面的人不禁探头探脑地望过去,神色各异。
这叫声实在太惨了,到了后来,几乎声嘶力竭,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很快,林泽和孟溪相继走来。
无需林先生开口,孟溪便会找到最完美的理由:里面是林先生的爱人。他曾受过创伤,精神状态不稳定。
这个理由足以说服任何人,毕竟以及萧弋云现在的状态,谁都看得出来不正常。本着雇主的家事不该多问的原则,帮佣们当场散了。
林泽面无表情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忽然问:多长时间了?
孟溪看一眼手表,回答道:3个小时。
林泽颇为可惜地摇头:才3个小时,我还以为他能坚持得更久一点。
孟溪的脸上隐约流露出笑容:如果我没记错,两年前那一次是24小时。
是啊,第一回 还能坚持24小时。林泽知道,萧弋云变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容易掌控,今晚已经够了,放他出来。
他们正要开门,突然看见有人飞快跑进来:林先生,有
林先生,我们需要你协助调查。年轻的警员出示证件,对他们说,今晚接到报丿警电话,有人目击你和你的私人助理当街绑丿架。
林泽猝然轻笑,仿佛听到一个笑话:绑丿架?这一定是恶作剧。
孟溪适时附和着说:当街绑丿架?除了拍戏,恐怕没人会这么傻。
警员小哥出示萧弋云的照片,又问:请问这位萧先生是否在这里?
在。林泽爽快地说出实话,笑意中藏着某些难言之隐,可是
小哥追问:可是什么?
林泽满含歉意地表示:可是他状态不好,恐怕不适合出来问话。
小哥又问:他怎么了?
林泽正要回答,谁知门后又传来一阵剧烈的拍打,以及近乎嘶吼的叫嚣声:林泽,你为什么不去死!
两年了,你为什么不死在这两年里?
或许,是我该死在两年前,你才会放过我!
你这怪物,你这个疯子,你该死的
林泽,你会遭报应的!
能闹出这动静的,绝不是正常状态的人。里面的传出来的声音说是凄厉都不为过,满嘴喊打喊杀,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警员小哥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是
林泽适当地流露些许难堪的神情:实不相瞒,这是我的爱人。
两年前,我们带着双方父母一起去国外旅游,遇到一场车祸,他的父亲母亲都不幸离世。
那时候,开车的人是我。他无法原谅我,又沉浸在失去双亲的痛苦里,导致精神失常,还很有攻击性。
我不舍得送他去医院进行封闭治疗,就在家里装修了一间软包房。
林泽善于伪装,最擅长神情真挚地做戏。听了这一通解释,警员小哥疑心稍减,又问:所以,所谓的当街绑丿架,其实是你们带精神病人回家?
就是这样。林泽颔首,他今早状态不错,我想带他出去走走。谁知道,半路看见有人出车祸,又被吓得精神失常。我怕他受到伤害或是伤害路人,只有强行带回家。
小哥沉吟:这么看来,车祸的事情也可以解释通了。
林泽佯装不解:什么?
小哥言简意赅地说:今晚报丿警的李先生还提到另一个案件,是一起车祸。
林泽装作恍然大悟:这么看来,一定是我们恰巧看见的车祸。
孟溪听完这一通对话,不禁垂眸,敛去眼中越来越明显的笑意。
不可否认,林先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就比如现在,不经意间说一句话,便将李乐遭遇车祸的事情从身上摘干净。
最为重要的是,精神病人不具有任何作证的能力,所说的话都会被当做胡言乱语。
没过多久,他们成功过关。林泽朝孟溪一瞥,示意送客。
孟溪旋即领会,扬起职业笑容,送警员小哥出门:想必您也是知道的,林先生家大业大,手底下好几家上市公司,名誉比钱财重要多了。
总有竞争对手爱耍小动作,隔三差五找机会抹黑集团董事,搞些无中生有的丑闻来,以达到让公司股价贬值、市值蒸发的目的。
孟溪看似是在顺口闲聊,实际上每一句话都满含深意。为了把林泽塑造成无辜的一方,他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任何谎话。
总之,今晚感谢您上门核实。否则,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谣言。
生意场上的事情,让您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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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吱呀一声,门扉打开一个缝隙,灯光破开黑暗,落在萧弋云身上。
林泽站在门前,俯视着跪坐在门前的他。林泽的影子完全覆盖在萧弋云身上,像一拢永不消散的阴云。
萧弋云头痛欲裂,眼前天旋地转。意识、神志从脑海里淡去,恍惚间,他记不清现在究竟在哪里。只是看见林泽时,发自本能地后挪。
林泽一把箍住他的脸,借着门外的光亮仔细端详从眼下到眼尾早就红透了,睫毛也是湿漉漉的,眼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即使含着泪光也像一潭死水。
说实在的,林泽不在乎萧弋云疯有的多厉害。相反,这样溃败在即状态才更容易掌控。
彻底掌控一个倔强又美好的人,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情。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林泽抚摸他的后颈,间或揉弄、摩挲,只要你听话,我能给你别人羡慕不来的生活。
在他的手掌下,萧弋云轻颤着,只反复地、无意识地问着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说不清原因呢?林泽用温柔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你不用后悔人生中的任何抉择,因为注定逃不掉。
6年前,所谓的星探发掘,是我一手安排的。你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甜美的陷阱,就已经走进里面。
我用了3年的时间等待,让你读研,让你做舞蹈演员,让你变得越来越美好。最后,我的耐心耗尽了。
时至今日,萧弋云才知道,原来从23岁开始,他就已经被噩梦所笼罩: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你还记得毕业汇演吗?我就坐在观众席首排。林泽回忆起初遇,不论多少次,都会感慨于当初的美好,你跳舞的姿态很动人,让我想起音乐盒里镶嵌的人偶。
听到这话,萧弋云发出惨然的笑声:音乐盒人偶
对我来说,你比天价钻石还珍贵,应该放在储物室里,应该留在我的身边。 林泽箍住他的双肩,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我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留住你,我甚至不会碰你。你看,我才是珍惜你的人。
萧弋云头脑昏昏沉沉,用最后的力气挣开林泽:你才是疯子怪物!
你不要怕我。林泽握上萧弋云被领带缠住的双腕,感知到颤抖,作曲家用唱片留住音乐,画家将名作封存在画框里,作家用文字承载宝贵的思想。
我用上一些特殊手段,将美好的、漂亮的东西留在身边,本质上跟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一席话令萧弋云毛骨悚然:放过我吧林泽,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荒谬吗?
林泽却说:你可以觉得荒谬,也可以不认同,但绝不能把心送给别人。
萧弋云用力挣开,从嗤嗤低笑到惨然大笑。可笑着笑着,他的眼下便布满了泪痕。
原来,从23岁开始,他就已经走进了噩梦里。此后的每一步人生转折,都在别人的掌控下。即使侥幸逃离两年,也抗拒不了一切都回到噩梦开始的原点。
前所未有的绝望感袭来,让萧弋云最后的意智也彻底溃败。
林泽平静地望着他,任由他崩溃、碎裂:过去的两年里,你知道我找了你无数次吗?
要不是偷拍照被陶思思曝光,或许我至今仍在找你。
最后,萧弋云陷入沉默,早已无话可说。
唾骂、恳求、嘲讽都是无用功;叫嚣、挣扎、反抗也都徒劳无益。
难道从今往后,只能沉沦在噩梦之中了吗?
林泽仍在他耳边窃窃低语,声音像毒蛇钻入耳蜗:放过你?我怎么能放过你?
萧弋云不再回应,颓然地坐在地上,任由林泽拥抱。他紧绷的身体在轻颤,像绷紧到极致的弦。
林泽用好听嗓音说出最令人绝望的话:就算你求我一千次、一万次,我的答案也不会改变我不会放过你。
萧弋云,我绝不会放手的。
林先生。
孟溪忽然扣响门扉,不合时宜地现身。
什么事?林泽没有回头,仍旧轻拍着萧弋云的后背。
孟溪站在门外,脸色沉沉:关于那件礼服的事情
林泽原以为山寨礼服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不禁诧异地转头望去:怎么了?
孟溪意有所指地看向萧弋云,并没有立刻回答。
林泽心领神会,放开萧弋云,转身走出来。
孟溪这才同他耳语:李乐借今晚的事情危机公关,声称代理公司是因董事感情纠葛,故意借给他假礼服。目前,很多媒体开始质疑品牌方与公司的信誉。
这是影响企业信誉与股价的大事,但林泽并不后悔:他还算有点用,之前小看他了。
凡事有得有失,他借机逼萧弋云回到身边来,也是一桩不小的收获。
孟溪又说:高管们连夜集结,在等您开视频会。列席会议的,还有品牌方负责人。
现在就去。林泽边走边问,高层问责倒不用担心,我得和品牌方好好谈一谈。
孟溪不禁提醒他:明天就是半年度经营复盘会,如果股价暴跌,恐怕场面上过不去。
林泽低声说:我心里有数。
孟溪回望仍在门后的萧弋云,问道,这里怎么处理?
林泽也看过去,那人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与精神反抗:到此为止,送他回去休息。他如果需要什么,都找给他。
好的孟溪很诧异,因为在他看来,林先生不该这么心软。
孟溪送萧弋云回卧室,时不时瞥上一眼,神情一直在变换:林先生问你,还需要什么?
顶着这幅狼狈的模样,可不像什么都不缺。
萧弋云像是没有听见,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走廊上,梦游一般走进卧室。孟溪刚要离开,又听他说:我要安眠药对,就是安眠药。
孟溪不可察觉地动了动眉头:稍等。
几分钟后,一整瓶未开封的安眠药出现在萧弋云的床头。
孟溪离开时,不禁多看上一眼那瓶安眠药,悄然之间,唇角上扬。
等到门扉紧闭,脚步声渐远,萧弋云才猛然握紧了药瓶,直到骨节呈现青白色。
他试了好几回,才抑制住手上的颤抖,打开封条、拧开盖子
什么是解脱?
萧弋云再一次笑了,泪水伴着红透的眼尾和卧蚕,像濒死的天鹅。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热心提示:
虽然林泽有点苏有点炸。。。
但如果现实生活遇到了,请先踢他的卵,再拨打110
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