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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是什么地方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尚永用手上的钥匙打开了房子的大门,然后很厌烦地回答了一句:

    “是我的家!”

    准确地説,这里是他和她的家,只不过她已经不记得了。

    惠灿心里清楚,如果真如那个男人所説的,他是她的丈夫,那么这个房子也就是她的家了。可是,她的心正在七上八下地慌乱地跳着,她的心里似乎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这个事实。房子里挂着的所有窗帘的颜色都是她喜欢的蔚蓝色,桌子上和墙上的照片中的女人也是她自己。她觉得这个地方太熟悉了,同时又太陌生了。她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刚刚进入怪异世界的艾丽丝,或者像突然掉在其他国家里的外国人。

    “我二十九岁。我二十九岁。我二十九岁。我……”

    惠灿看着浴室里的镜子,嘴里念念有词。在进屋子之前,两个人就已经被外面下着的瓢泼大雨淋成落汤鸡了。

    洗漱台上的口杯中插着两支牙刷,一支深蓝色,一支粉红色,像是暗示着什么。壁橱里放着许多毛巾,都按照她叠毛巾的方式叠成了四折……总之,这里也混杂着陌生感和熟悉感。在一个看似陌生的房子里,进入陌生的浴室脱下衣服洗澡,这可是件令人难堪的事情。为了让自己放松一些,她就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我二十九岁。我二十九岁。我二十九岁。我……”

    她念经似的嘀咕着,不知不觉地开始仔细地打量起镜子中的自己来。面颊被太阳晒得有些黑了,脖子、手臂和腿是浅棕色的,隆起的胸部和脖子白得像雪一样。啊,怎么会这样呢?胸部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丰满起来了。还有,我什么时候把眉毛刮成这样了?腋窝下的毛毛也不见了,指甲上还涂着浅色的护甲油?镜子中的这个女人有着成熟女性的身体,她觉得有些陌生。

    真是突然在一夜之间长成大人了!刚才她拼命默念着自己是二十九的时候,就想着快快长成大人。可是,现在已经成为大人了,自己应该感到高兴还是伤心呢?

    “惠灿呀,你现在不是十八岁,而是二十九岁!你能坦率地接受你是二十九岁吗?”

    惠灿正在浮想联翩,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她听到那个男人在説:

    “喂!你还没洗完吗?”

    惠灿下意识地背过身去,两只胳膊捂在胸前。一看到她雪白的后背和裸露的臂膀,尚永顿时没了声音。这一瞬间,尚永突然问自己:

    “最后一次看到她的身体,是在什么时候?”

    接着,他自言自语地説道:

    “嗯,大概是在两周之前吧?”

    在惠灿对自己抛出离婚炸弹之后,他就没有再进他们的卧室,之后连她房门的把手都没有碰过。他可不会将一个对自己如此反感的女人拉到床上来,那是他的自尊。很长时间以来,他都能像这样维护着自己的自尊,直到两周之前的那天晚上—就像现在这样,无意间地看到了她裸露的身体。

    “出去!关上门!”

    不知道是因为渗进来的寒气,还是因为尚永望着她的眼神,惠灿雪白的肩膀开始哆嗦起来。如果她一句话也不説,只是继续洗澡,也许用不着説,他也会轻轻地关上浴室的门的。不,他肯定会那样做的。然而,惠灿近乎命令的口气刺激着他微妙的神经。

    “江尚永!我叫你出去!”

    他的脸色变得可怕起来,对两颊通红、瞪着眼睛厉声叫喊的惠灿説道:

    “你是白痴吗?用这种口气説话!那是叫人出去吗?真想要我出去的话,就闭上你的嘴,你这个白痴!”

    “我説叫你出去,就是叫你出去!快点出去!别等我骂你!”

    他知道,这个厉声厉色地向他发出命令的女人这种时候是不会开玩笑的,她会説到做到。可是,尚永这会儿禁不住动起了歪脑筋。

    “一个女人在自己家里与丈夫**,就算她大叫大喊,也不会有一个人来看的!”

    唰~

    浴室里水珠飞溅起来,尚永毫不费力地将惠灿摔倒在冰凉的地板砖上。又凉又滑的瓷砖贴在她的背上,她颤抖着问他:

    “你要干什么?”

    尚永抚弄着妻子柔软的耳垂,用略带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説道:

    “已经是最后了,要么上床,要么道别!”

    惠灿将头朝向趴在自己身上的”丈夫”,喘了一口气,説道:

    “不要这样,尚永!你这样是没有用处的!你也是同意的,对吧?我可是已经决定再也不做你老婆的,所以你现在不可以碰我!”

    尚永的头发还是湿的,可他年轻的身体却在燃烧着。尽管她説不可以碰她,他还是不明白当时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不是喜欢和我**吗?”

    听到他嘲讽似的话,惠灿竟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喜欢过,而且现在也喜欢!和你**感觉就像飞上了天堂!”

    “那又为什么不行呢?”

    尚永的眼睛好像在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没法和我生活呢?为什么现在不行呢?”惠灿盯着他的眼睛,用平静而又清晰的语气説道:

    “我要返回天堂了。我以前是喜欢你,但我现在讨厌你了。所以,你不要这样。如果最后的道别是这个样子,我会非常伤心、难过的,也许都不会把你作为朋友留在记忆里的!”

    这个威胁很管用。他从妻子身上爬了起来,然后带着演员特有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却又极其苦涩的表情説道:

    “你真是个浑帐女人!朋友?什么朋友?对我而言,你只是个女人!除此之外,你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哼,你这个娘们!你现在对于我也没有任何意义!够了吧?“

    “……够了。”

    惠灿脸上的表情同样也很苦涩。两周之后,她却再次以相同的模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叔!关门呀!”

    惠灿的声音很低、很尖,充满了恐惧。她胸前裹着一条毛巾,毛巾似乎快要掉下来了。不管有没有丧失记忆,她都一点也不肯让别人看见她裸露的身体。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白痴,尚永突然这样想。你越是那种表情、那种声音、那样遮遮掩掩地,我就越想看见,这个笨女人难道真的不知道吗?她那充满恐惧的神情、恐惧的声音,还有她抓着的那条可笑的毛巾,他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这一切。她的耳根红起来。她听到尚永一脸不屑地説:

    “喂,小姐!你遮着那条毛巾不觉得可笑吗?你的身体我已经看过无数次了!求你别再做这种让人恶心的动作了,好不好?不管怎么説,我是不会抓着连我都不记得的女人,跟她説要欣赏她的身体的!别磨磨蹭蹭的,快点洗完出来!”

    听着这不高不低的冷冰冰的声音,惠灿害怕极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被这种家伙牵着鼻子走呢?我真的结婚了吗?跟这种脾气恶劣的家伙结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