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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2 章 第六十八章扶风侯

    巫真殿驯化用来当重要情报传递工具的鹰隼带来了澜北的战报,战报第一时间便送到了扶风侯的手里。

    随着诏地的收复,盗趾之乱终于完全落下了帷幕,尽管夑带着最后一部分残存的奴隶军逃进了山林,但山林,尤其是南方的山林,不是一般的考验生存能力。

    这部分势力已不成气候,虽然其中有夑这个被判了反人族罪的罪犯在,但诸侯们并没有兴趣为了帝国的颜面而追进山林里陪夑一起享受山林的热情。

    平时在平原地区就已经很被南方原始丛林的生态环境虐了,还跑山里去,谁会这么想不开?

    比起夑这个罪犯能否受到应有的惩罚,诸侯更在意对盗趾祸害过而产生的澜北权力空白区的瓜分。

    权力永远没有真空。

    澜北正在闹瘟疫?还有多场屠城,原住民死光了,移民正好接手他们留下的遗产,而且从本国迁徙的移民可比原住民听话,管理成本也更低。

    至于澜北离得太远,没关系,王侯贵族交换土地是很寻常的事。把飞地和别的国族与贵族进行置换,换成毗邻的土地,更便于统治。

    野心更大些,也可以通过对飞地的治理而在远方埋下钉子,为日后吃下飞地和本土中间的所有土地做准备。当然,后者有风险,很容易摔个狠的。

    扶风侯也没觉得夑还能成事。

    九方子在蒲阪的撇干系作为虽然是为了自保,但也同样和夑划清了界限,九方氏不会支持夑。

    看到盗趾之乱结束,她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能从中瓜分多少权力空白之地,重点是削弱季连国。

    河流的下游往往宽阔和缓,漓水也不例外,这也导致季连国与扶风国之间的水运甚为方便。

    季连侯还没死,季连国还没亡?

    弱者无人权。

    弱国亦没有。

    这样的大好机会,怎么也得给季连国的疆土减减肥,最好趁此机会将原本属于季连侯的封地划给季连国小宗一部分,让他们的封地给增加一下,不能一支小宗,得多几支小宗。

    在这个礼崩乐坏,小宗屡屡取代大宗上位的时代,相信季连侯的同族会珍惜的。

    一边思索着一边往下,扶风侯很快便看到了一部分与局势无关的内容。

    盗趾麾下的大将乔并非人族。

    这没什么,元洲不止一个种族,不是人族也不稀奇。Μ.5八160.cǒm

    盗趾和靖族复国军有勾搭,他的麾下难免有靖族。

    能加入给扶风侯的急报里,乔自然是有其特别之处。

    不仅不是人族,连动物都不是。

    那是一个用木革金丝等材料制造的偃人。

    偃人的概念,还是有一些人知道的。

    巫抵殿的前前任巫抵带来的概念。

    巫抵痴迷于机关术,痴迷到什么程度呢?他的配偶就是个偃人。

    巫抵看不上世间男男女女,自己制造了一个偃人,并爱上了它。

    每个见过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巫抵有着一双鬼斧神工般的手,那个偃人美得满足了男人最美好的想象。

    只一个问题,那是个木头人,不会动.....不对,偃人还是能动的,但巫抵可以通过机关控制偃人移动和做出一些机械的动作,但再怎样也只是机关人,它没有灵魂,不会说话,不能与人沟通,是死物。

    乔也是死物,但他的事迹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这是一个有自我,有喜怒哀乐的存在,他跟活人唯一的区别便是身体的构成材料不同。

    联军的高层惊呆了。

    是谁创造了乔?

    前前任巫抵穷尽一生也没能赋予偃人灵魂,抱憾而终,沦为痴人说梦的经典案例。

    乔的真实身份打了所有觉得巫抵痴到脑子出问题的人的脸。

    也因为太过神奇,乔的头颅和身体零碎被送去蒲阪献给王了。

    虽然很神奇,但对于王侯贵族而言,真没什么实用,哪怕想拿来炫耀,最稀奇最好的东西是属于身份地位最高之人的。

    反正联军中还没谁有能力收藏如此神奇的东西。

    扶风虔也是因为巫抵殿可能会很感兴趣,王有一定可能将乔送给巫抵殿研究才写进了急报里。

    扶风侯难以自抑的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

    这么认真的写在急报里,扶风虔显然是在说实话。

    可,有灵魂的偃人的,,怎么做到的?

    若一堆木革丝金之物制造的木头人也像人一样说话思考学习,那人何以为人?何以自诩万物之灵长?

    整个天下都会为此而思想混乱的,虽然礼崩乐坏的时代,众生的思想本就混乱,但绝没有人思想混乱到去怀疑人何以为人。

    乔送到蒲阪以后,这方面的思潮必然出现。

    但对于一个诸侯而言,最重要的反倒不是思潮问题,而是巫抵殿。

    巫抵殿会为有灵魂的偃人而疯狂的,为了得到乔去研究,它们不会吝啬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王用好这个筹码,无疑能从巫抵殿获取很多利益。

    扶风侯摁了摁眉心。

    她是希望王权强盛,但不是强盛过头。

    若现在的王有白帝的能力,那他想做第二个白帝,扶风侯也不是不能接受,她真的受够了南方的海潮大水。

    一个能如白帝一般对帝国有着强力掌控的人王无疑能将白帝当年没来得及做的事给做完。

    哪怕跟白帝一般凶残,人总有一死,长寿如白帝亦不能免俗。

    诸侯方国当年都能忍白帝数百年,自己又为何不能忍?

    经过白帝之事后,神裔氏族那帮长生种再也不可能沾染王权。

    再来一个白帝,哪怕有白帝的能力也不会有白帝熬死万邦十八代子孙的长寿。

    遗憾的是,现在的王....

    扶风侯承认那是个明君,帝国都这样了,还能给帝国吊一波命撑到现在,怎么能不是明君,但和白帝比就真的还有很长的距离。

    王没有白帝的能力,却有比肩白帝甚至超越白帝的野心。

    扶风侯的眉头蹙得更紧。

    筹码太少,王可能会踏踏实实的,但一旦有了足够多的筹码,不免会飘起来,而他飘起来....等解决完了西荒,估计会迫不及待的对诸侯开刀。

    将急报看完,扶风侯着人去把几个重要的公卿官员喊过来。

    澜北的战争结束得太快了,谁也想不到夑会放弃困兽犹斗而冒险遁入深山。

    之前就如何借此机会削弱季连国但又不能让季连国彻底完蛋的计划都得提前,仓促提前,不免有隐患,需要适应性的变更一些地方。

    知道扶风侯很重视对澜北的布局,新旧贵的人精们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争斗什么,而不互相扯后腿,效率无疑是极高的。

    季连国必须削弱,但又不能削到底。

    季连国一江之隔的地方可是有个唐国。

    豫州是帝国开发很早的州,虽不似冀州那般人口稠密到支撑起十几个大国以至于复杂得一塌糊涂,但人口亦不少,大国也有不少,其中有两个和唐国离得也不远。

    做为因变革而崛起的新晋大国,唐国往一江之隔的澜州发展无疑比往西发展更轻松。

    老牌大国哪怕衰败了,若无大的混乱,哪怕吃老底也还能吃很久,年轻国没必要急着给它陪葬。

    扶风国自然不会希望好不容易解决了季连国的威胁又来一个唐国。

    最后的商量结果便是扶风国必须在澜北有一块地盘,为此,别的条件可以适当让让。

    这块地盘的用处一半是为了以后更好的与蒲阪、宁州的商贸,也是为了斡旋季连国,在季连国日后被唐国攻打的时候好及时帮上忙,甚至以后扶风侯开始新一轮扩张时,那是一枚不错的钉子。

    只一点,这一连串的战略都需要花钱。

    扶风国,目前没钱。

    扶风侯在澜北的战事之前已经多年没发动战争了,但她也没因为不打仗了就轻徭薄赋,仍旧重税重赋,所有的钱粮甚至战争掠夺来的财富都填进海堤这个无底洞里了。

    这么个搞法还没被推翻,只能说,南方的氓庶真的苦海潮大水久矣。

    至于贵族,被扶风侯强制要求必须全家长住国都,而国都被水淹也不止一次了。

    没钱也得挤出钱来。

    一名公卿提议,要不撤了北边的赠医施药。

    鲁阳被屠,但几十万人总有幸存的,将瘟疫带了出去,然后....大瘟疫不出所料的爆发了。

    扶风侯联合下游诸国设立重重关卡堵了所有难民南逃的路,却也在北边设置了救济点,给难民赠医施药,以及食物,约束秩序。

    御医扔过去好几个,连离开昆北后坐船到扶风国打算做海船去青州的长桑君也被扶风侯给扣了下来扔到北边。

    大抵是从长桑君的身上得到了灵感,扶风侯又派了不少人去抓距离不算远的名医们。

    虽然此事让扶风侯得到了仁慈的名声,但....真没多少实惠,反倒是国库更穷了。

    若是撤了,那就腾出一笔钱来了。

    支着额头倚在案上的扶风侯闻言冷笑。“谁给你的自信瘟疫完全失控后位于漓水最下游的我们能免池鱼之殃?”

    若是战火也就罢了,把守好关隘,把防线拉好的确可能置身事外,但瘟疫这东西....一旦完全失控,扶风国不是可能遭殃,而是一定遭殃。

    她不知道现在在北方的救济点都很烧钱吗?

    问题是现在不烧这个钱,以后想烧都晚了。

    北边的方国都不想烧这个钱,她能怎么办?

    还真以为她是为了劳什子仁君的名声?仁君这俩字确定不是骂人的?礼崩乐坏,令出诸侯甚至出大夫后有哪个仁君是有好下场的?

    相邦安抚了扶风侯与公卿两句,将氛围给缓和了后建议都想想还有什么来钱并且不费时的法子。

    答案自然是没有。

    最后还是扶风侯表示事情放手去做,钱她来解决。

    众人诧异,海堤里填进去的不仅仅是国库,还有扶风侯的国君私库,搞得扶风侯自己的生活都相当拮据。也幸好扶风侯没有后宫要养,甚至在濁山姮出生后她连侍寝的情人陪侍也都打发了,不然就很尴尬了。

    不由猜测扶风侯是否想找濁山国借钱。

    在公卿官员们散了后相邦纹丝不动,等人走光了才委婉询问扶风侯是不是想找濁山国借钱。

    你之前为了筹粮对付盗趾已经欠了很多钱了,虽然最后没用上,但也没浪费,用在了海堤和军粮中。

    可粮食是没浪费,但钱也同样还没还上。

    国与国之间欠得太多并非好事。

    哪怕濁山姮与扶风侯是母女,这种单方面欠太多的情况也容易出事。

    当然,若是扶风侯准备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临别捞一把就另当别论。

    扶风侯哭笑不得。“船坊接了一笔大生意,光是宝船便要五十艘,其余类型的船只更是数以百计,三年内分批交货,定金一次性付,很足。”

    扶风国的造船业很发达,但最大的几个船坊全是扶风侯的产业。

    当年趁着登基后的混乱干掉了大量贵族,扶风侯也顺手将国内原本被各个贵族控制的船坊全部垄断在自己手里了。

    给了造船匠人更好的待遇,甚至爵位,并让船匠相互交流提高造船的手艺,扶风侯也凭此挤垮了周围许多小国的造船业,靠着船坊使劲的捞金,支撑起了早些年的好几场战争。

    与濁山国联姻后,更是将扶风国造船生意给做到了内陆。

    船坊一直都是扶风侯的重要收入来源。

    可,宝船五十艘,这还没包括小些的船只,这生意大得不正常。

    相邦不由问:“这是哪个国家?”

    听着就很肥。

    “不是国家,是一个叫夷彭的商人。”扶风侯道。“不过他背后是辛子,只不知是辛子的授意还是王的授意。”

    相邦估摸着是王,五十艘宝船的钱不是小数目,一个小小子爵拿不出来。

    “王怎会要如此多的船只?莫不是想....”相邦拧眉,九州南方河流众多,若要攻打南方,对舟楫的需求很大,若攻打沿海方国的话,对大船的需求就更大了。

    “不是,夷彭对船的唯一要求便是必须结实,能禁得住海上的风浪。”

    能承受海上风浪的船造价自然更高,若是为了攻打南方的某个诸侯,用不着这么多能出海的船。

    最重要的是,太过明目张胆了,若真是为了攻打谁,绝对不会找扶风侯造船,而且造的船还都是商船。

    商船和战船都是船,虽然前者常常被用来当战船,但两者还是有差异的。

    战船在制造的时候都是以追求增加防御和冲撞能力为目标。

    商船却是追求更多的载重,为了满足商贾的需求,也为了增加自己的竞争力,扶风国的船匠便尝试着增加船舱的空间,船舱的高度一增再增,载重是增加了,但也越来越不方便用于作战。

    夷彭也要了适合作战的船只,但很少,大部分都是商用船,船舱空间越大越好。

    扶风侯也不确定蒲阪这是想做什么,但她现在是真的缺钱,哪怕真的用于战争,只要不是用来攻打自己的国家,随便了。

    至于定金够不够。

    扶风侯没说,相邦也没问。

    哪怕定金不够,扶风侯最后也会拿出足够的钱的。

    钱从哪来?

    这么多年,国中的新贵想来也攒了不少家财,要赶上旧贵族,积累怎能少了?还有旧贵族,累世的积攒,更不可能差钱。

    君臣之间心照不宣就好。

    既然聊到了辛子,君臣也就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

    辛筝是王手里的刀。

    这把刀的特别之处在于辛筝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国君。

    如此拉得下脸的国君以前还没出现过。

    国君再怎么不要脸也不会去给别人做刀。

    若辛筝是无能倒也罢了,但观她在昆北时的作为,还有担任括地官的表现,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才能。

    完全想不通辛筝为何如此为王任劳任怨,不求回报。

    换个人在帮王掌控了昆北和商阴后却被丢到山上修半年王陵都很难不心生恨意或是心灰意冷,辛筝却不,她精神抖擞的投入了括地官的工作中,继续为了王得罪各方势力。

    没人能猜到辛筝脑子里在想什么。

    做这么多,怎么看都得不偿失,王给的远比她付出的多。

    图什么呀?

    扶风侯想不通,总不能真是为了帝国愿意燃烧自己发光发热的圣人吧?算了吧,真要是圣人,节操也太低了。

    相邦也想不通,思索了许久,冒出了一个灵感。“有没有可能,她想做王?”

    帝国如今的情况,最大的问题便是方国林立,诸侯公卿贵族征伐不休。

    不管是谁想解决这个问题,都注定成为诸侯与公卿贵族的公敌。

    扶风侯下意识道:“国君不可为王。”思及某段历史,扶风侯顿了顿,又补了句:“也说不定。”

    人创造的规矩,往往由人亲手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