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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2 章 第四章防风侯

    虽然九河走廊那边还在打着,并且春季雪一化蒲阪便会准备对九河走廊的战争,但因着王畿周围甚至内部的大部分问题都给解决了,盗趾之乱平了,昆阴与宁东的动乱也都消停了,大量贵族被人工绝嗣,王权得到了加强。

    王毫不犹豫的将这一次的冬狩搞出了远胜过去二十年任何一次冬狩的规模与动静。

    万邦来朝是夸张。

    经过数百年礼崩乐坏的吞并,帝国原本没有十万也有八万的方国早已锐减得不足一万。

    但帝国帝国三分之一的国族都遣了使者前来,剩下三分之二不是在观望便是实在太远,有心无力。

    纵是如此,今岁的冬狩也异乎寻常的热闹。

    将近十万人,哪怕冬狩的猎场本身就很大,占地达方圆数十里,王也不得不临时将周围一大片山林划进了猎场,不然猎场里就真狼多肉少了。

    纵是如此,此次的冬狩竞争力也会很高。

    哪怕为了让王侯贵族们狩猎时不至于空手而归,猎场的奴隶实际上养了很多的动物,为田猎做准备,比起纯野生的,奴隶们半放养的动物无疑更好猎,但来的人太多....哪怕这部分猎物很好猎,也不能让每个人都满载而归,因而与会者还得击败很多竞争者才能满载而归。

    有追求满载而归的,自然也有追求一鸣惊人的。

    猎场的奴隶养的都是普通的动物,那些凶猛的大型野兽却是不曾养的,也没法养,有不少与会者一看人这么多,干脆选择走质的路线。

    一千只雉兔也不及一头大虫引人侧目。

    王的心情很好,心态好影响精气神。

    哪怕快九十了,意气风发的王反而看着比以往更年轻了,当然,不看头发。

    薪火台之乱的那夜白了的头发是无法返黑的,然即便是白发,也每一根都白得很有光泽,很有精神。

    精神好,心情好,王决定猎一头大虫,也不是没想过猎更大的猎物,但一来他还记得自己虽是第三境,但多年来案牍劳形,武力不免大打折扣,二来冬狩田猎归根结底还是让年轻人表现,让自己遴选人才的舞台。

    比起王,防风侯与方雷侯的心情便没那么轻松了。

    王畿的内部隐患解决了是好事,但王权加强太过就不是好事了。

    权力的角斗中,不存在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有此消彼长。

    尽管如此,防风侯也没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影响到别人,尤其是自己的长孙。

    这几年的冬狩,阳生只要参加,就一定名列前茅。

    阳生周围聚集的门客游士也因此越来越多,随着去岁防风侯为长孙提前加冠,并封为阳陵君后,阳生在朝堂上愈发的出彩,一步步走进了帝国权力中心。

    阳陵是个好地方。

    一个与防风氏族缘分匪浅的地方。

    白帝继位为王之前的过渡身份便是阳陵君。

    这是一块暗示意味很足的封地。

    帝国国祚数千年,承认的和不被承认的王达到三位数,每个王在继位之前都有被封,而他们被封的地方也因为曾经是王的封地而声名鹊起,但因着昔日主人的历史地位不同,这些封地的意义也不同。

    青帝、黄帝与白帝三个继位为王之前的过渡身份时的封地无疑是最有意义的。

    在阳生换上了方便骑射的的服饰后防风侯便与阳生分开了。

    做为与王同一辈的人,他来参加冬狩一是身份二是务色人才,反正不是来表现的,反倒是阳生,今岁才十八岁的他正是需要和年轻一辈交际与竞争的时候。

    做为防风氏推出来的门面,阳生有义务与其它氏族的门面竞争,将防风氏的门面工程做得超过别的氏族,奠定自身的地位与威信,唯有如此,日后才能有更高的起点。

    否则你默默无闻,天下人怎么知道你靠不靠谱?

    哪怕王位在几个氏族中轮转已是公开的秘密,但也并非随便什么无名之辈都能上去坐坐的。

    虽然随着时光流转,帝国的王位竞争已经大步向胜者王败者寇的方向狂奔,但防风侯还是希望恢复古时的旧风。

    胜者为王,败者为臣。

    唯如此才能最大限度保存人族的力量,不至于内耗过度。

    自己若是与阳生同行,阳生还有没有表现的机会就很不好说了,防风侯觉得自己还不如自己慢悠悠的玩,看年轻人怎么表现。

    也唯有看着这些年轻人踊跃的模样,他才能想起自己也曾如此年轻过,委实是太久了,久远到他自己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或者说,他的童年结束得太早,意气风发的少年风采更是不曾有过。

    七年自然灾害,帝国大乱,西荒是震中,却并非唯一乱起来的地方。

    帝国的每一寸土地都受到了影响,区别只在于影响多还是少。

    灾难使人早熟。

    阳生也知道防风侯不会下场竞争,因而将无名留在了防风侯身边。

    无名的身体恢复能力异于常人,几个月前还奄奄一息仿佛濒死,这会儿就已经能活蹦乱跳了。

    但阳生还是不放心,因而虽然带了无名出来散心,因为养伤而在屋里躺了几个月,哪怕无名性子静,他也不免担心无名会闷坏。

    无名看了眼防风侯,什么都没说,低眉顺眼,无比谦卑。

    防风侯也看了眼无名。

    当年虽因阳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行为使得他无奈之下答应不杀无名,却也做好了这个奴隶再次反噬的提防。

    背叛是无名的天性。

    未曾想,十余年过去,无名始终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若非这人曾残忍的斩下主人的首级,而在斩下主人首级之前,此奴始终忠心耿耿,直至斩下主人首级那一刻才换了一副脸孔,防风侯觉得自己也会如阳生一般相信这个奴隶的忠诚。

    鉴于此,对于阳生对无名的信任,防风侯并未生气,因为他自己也无法判断无名是真的出于昔年救命之恩而对阳生结草携环以报还是时机未至。

    若是个普通人,一分疑心都足够处死了。

    偏偏无名天赋异禀。

    无名天生拥有强大的灵力,并且随着年岁的增长与持之以恒的修炼,这人的灵力愈发强大。

    不算巫女这个靠着巫女传承作弊的特殊存在,帝国已有数百年没有第四境强者诞生,给无名足够的时间,她必入第四境,或许还有希望探探传说中的第五境长生境。

    这样一个人,莫说她有一半的可能是真的忠诚,杀了便亏大了,便是不忠诚,杀了也是还是很可惜。

    只望阳生的信任与感情真的能打动这名背叛成性的奴隶。

    防风侯忽的对无名道:“阳生冠礼那天告诉我,他以后想娶你。”

    无名闻言非常驯顺的回道:“奴自知自己的身份,不会心生妄想。”

    防风侯道:“也谈不上妄想,你有这个资格。”

    虽然没想到阳生会对无名生出男女之情,但想想也能理解。

    无名生得甚美,面具之下的容貌清丽绝伦,而好色实为人之本性。

    本就是足够诱人的倾城美人,无名还不是那种崽丝花,这是一株鲜艳的野蔷薇,骄傲,凌人,有自己的风骨。

    防风侯简直想回到十余年前掐死当年的自己。

    将这么一个女子放在年幼的阳生身边,天天对着这么一个高水平的家伙,阳生看女人的眼光若不被拉高只能说明他脑子有问题,而谁都看不上,最终回到原点看上无名....更加说明阳生是个正常男人。

    无名是很吸引人,但这样一个女子,对她动感情....总觉得谁动心谁悲剧。

    防风侯总是会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从子那颗失去了躯体的头颅,因为死亡而灰败的俊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毒蛇,莫过于无名。

    无名诧异的看着防风侯,微微蹙眉。

    防风侯该不会真的脑抽的想让自己给阳生做姬妾吧。

    这可就有点棘手了。

    阳生的心思她可以当没看出来,反正阳生不会逼她,因为他自信有的是时间,但防风侯不是阳生。

    防风侯问:“你莫非看不上阳生?”

    无名摇头。“奴配不上阳陵君。”

    防风侯道:“我倒是觉得你配得上。”

    不考虑出身,只看容貌、气度、心性与手段,无名并不差。

    无名道:“奴只愿为阳陵君手中之剑麾下之臣以报昔年之恩,君臣之间若是掺杂了男女之情,不免公私不分。”

    防风侯闻言一笑。“那便记住你的话,你们是君臣。”

    无名松了口气。“奴谨记。”

    防风侯很想过一个轻松的冬狩,奈何现实不允许,这次冬狩这么多的势力参与,出点幺蛾子很正常,若不出幺蛾子,防风侯反倒该担心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幺蛾子会这么大。

    王遇刺。

    王在追逐猛虎时有刺客自地里蹦了出来长剑击王,真蹦出来的。

    地上有个坑,事后根据土壤以及周围的环境判断,刺客至少在土里躺了三天。

    刺客不仅能熬,还很能打,连杀十四名侍卫,一路杀到了王的面前。

    换个人怕是就免不了血溅五步,然而王年轻时亦是戎马半生,做为一名第三境的武者,哪怕多年来案牍劳形,再加上快一百岁的年纪,身体状态下滑远不如五六十年前,却也仍不容小觑。

    躲过了刺客的致命一击,与刺客大战百余回合。藲夿尛裞網

    禁卫们与忠于王的势力很快冲了上去帮忙。

    防风侯赶到时刺客已经变成了变成了一堆。

    不是被剁成了肉酱,而是被砍成了一堆零件,由木革、金属、玉石等物组成的零件。

    偃人。

    防风侯几乎是立刻便想到了前不久被王送人的乔,但与乔不同,乔只剩下一颗脑袋了仍旧能思考能说话,而这个偃人却不是,被拆了以后便不再有任何反应,如同一堆普通的零件。

    乔的来历是没有来历,他是盗趾军的谋士与医者常仪某天突然带回来的人,在被盗趾观察了一段时间很受盗趾信任与重用。

    鉴于偃人不可能是偃人他老母生的,只能是被人造出来的。

    乔即便是不是被常仪给造出来的,常仪也一定与创造者关系匪浅。

    但问题也在这。

    帝都三巨头哪个互相结盟互相拆台半辈子,谁还不清楚谁?

    防风侯很确定王的仇家名单里没有叫常仪的,甚至连机关术造诣高的人也没有。

    擅机关术的都是人才,王才舍不得结仇。

    虽然没开口,但不论是防风侯还是方雷侯都无声的用眼神向王表达了一个意思:你几时招惹了一个机关术高人,而且我们都还一无所知。

    王:“....”他也想知道他和那个叫常仪的人究竟什么仇什么恨。

    什么仇什么恨自然是想不到的。

    常仪大概率没用真名,甚至连脸都没露过几次,据说生得很美,想来辨识度很高,因而常仪不管有事没事,在人前时都是带着面具的。

    王哪怕想通过常仪的容貌来回忆彼此有什么仇,也委实没辄,他只知道常仪很美,瑰丽无双。

    这算什么特征?

    好吧,生得好看也算得上特征,而生得形容瑰丽的....也挺少见的。

    他其实也认识一个生得可以用瑰丽来形容的人,但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且奴隶见过几个美人?随便一个庸脂俗粉怕是都能让他们惊叹不已。

    王不认为常仪的瑰丽能与巫女望舒媲美。

    形容瑰丽到望舒那般程度,简直不可思异。

    纵然不确定是否常仪,常仪又是什么人,但这名偃人造成的杀伤力和影响都太大了。

    再厉害的刺客也不可能埋在土里三天三夜等待刺杀的机会。

    这个偃人根本不是人,人做不到的很多事它都能做到。

    为了安全,诸侯与权贵公卿们一致同意大索,必须将猎场来来往往的搜一遍,哪怕掘地三尺。

    数百年来刺客的无本万利使得刺客这一行业极为活跃,王侯贵族们既爱也恨,爱它的低成本,恨刺客的剑也对着自己。

    好好的一场冬狩算了黄了一半,事情发展至此还能有兴趣狩猎的人真心不多了,没完全黄还是因为冬狩终究是蒲阪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有政治野心的人再怎样也不会因为环境改变了就跟着放弃。

    防风侯考虑了下,决定增加孙子身边的护卫力量。

    自己的仇家不比王少。

    虽然理论上王的仇家大概率不会和自己有仇,但这种时候还是安全最重要。

    防风侯连无名都打发去找孙子了,但无名很快又回来了。

    阳生不过是这几年才开始展露风头,虽然也有遇到刺客,但刺客....老实说,大部分都来自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

    反倒是防风侯,拜访他的刺客根本数不清,只是能杀到他面前的太少罢了。

    这回的刺客风格太作弊了,王很难招架,防风侯难道就能招架了?

    以防万一,让无名留在防风侯身边才是最合适的。

    阳生死了对防风国的影响不大,但扶风侯死了,那影响可就大了。

    防风侯为孙子的孝顺懂事感动不已。

    无名谦卑的低着头,不发一语。

    须臾,无名倏的抬头,露出了疑惑之色。

    防风侯注意到无名的动作,不由问:“怎么了?”

    无名回道:“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防风侯有点怀疑无名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对她摇摆的态度。

    这点怀疑如破晓时的露珠般迅速消失了。

    无名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而防风侯对无名也没有阳生对她的信任,很快便让她退下。

    无名出门时与一名端着酒食的侍女擦肩而过,无意识的看了眼侍女,心里觉得怪怪的。

    出门几十步后无名蓦的停住了脚步。

    她知道那不对劲了。

    方才那名侍女虽然始终低着头,但她的背脊挺得很直。

    无名自己亦是如此,不论对谁都谦卑的低着头,但她的背脊永远都直得仿佛修竹,而非寻常奴隶一般谦卑的低头弯腰,久而久之不免有些佝偻。

    那名侍女不正常。

    无名思考了一息,终究掉了头。

    还没进门便听到了屋内的搏斗声,推开门一看,防风侯好惨,右手全是血,无名只一瞬便判断出这是手筋被挑断了。

    右手被偷袭废掉了,防风侯只能以左手持剑御敌,但防风侯不是左撇子,左手远不如右手好使,而敌人甚为强大,不免被压着打。

    无名见此赶紧拔剑救人。

    刺客也留意到了无名,心一横,咬牙承受了防风侯的攻击,用身体困住了防风侯的武器,一剑刺入了防风侯的胸口,将防风侯钉在了墙壁上,这才转身对付无名。

    短剑钉着防风侯,手头上没了兵器,刺客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还插在自己身上的剑挡住了无名袭来的一剑。

    看清无名,刺客不由挑眉。“是你,许久不见了。”

    无名疑惑的看着刺客,刺客带着□□,无法判断是谁,但怎么看都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是个纯粹的陌生人。

    短短刹那俩人便过了几个回合。

    发现刺客的剑术高超,单纯武力解决不了后无名毫不犹豫的动用了灵力。

    地上生长出了坚韧的藤蔓攻向刺客。

    刺客非常熟练的一抬手,藤蔓立刻倒戈攻击起了无名。

    从未想过自己制造的藤蔓会倒戈,无名差点被捆了起来,一时无法再对刺客做什么,刺客似乎对无名也没恶意,并未趁胜追击,而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将失去意识的防风侯从墙上摘了下来往外跑,还不忘回头对无名告别。

    “好友,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