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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6 章 第五十八章少昊君离

    在不惜一切代价拼命赶路的情况下,王师只用了一个月便赶到了凤鸣原,凤鸣原是冀州西部最大的平原,也可以说是高原,不管哪个,地形都很平坦,一马平川。

    凤鸣原左边是九河走廊,右边是赤山,过了翻过赤山山系便是大野泽与一望无际的冀中平原,北边是断云雪山,南边是天山山系与横断山系。

    帝国最古老的都城轵邑便坐落于凤鸣原西北,炎帝当年建都于此也是看中凤鸣原这种地形,不过炎帝大抵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人族会分别占据凤鸣原的两端天险。

    君离一边赶路一边了解的情况,颇为羡慕的发现,哪怕是靠近西荒,因为数十年前的九河走廊之战而导致大量国族灭亡,城邑废弃,冀西之地的城邑与人口密度仍旧远超任何一州。

    这是帝国开发最早的传统疆域的底蕴。

    皮实,耐操,禁得住折腾。

    须知别的州也就四五个大国与一堆小国混战,冀州却光是大国就有十几个,中小国族无以计数。

    对于君离的羡慕,辛筝表示,羡慕太早了。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十几头虎。

    地盘比别的州小,国族与人口的数量却远超任何一州,战争的频率与烈度可想而知。

    等来日冀州结束了这多国乱战的局面,一万万人口能剩下十分之一就是奇迹了。

    到时就该是冀州羡慕别的州人口稠密了。

    君离:“....你说为何要有战争呢?”

    辛筝将一枚路上摘的熟透了的野果送入嘴里,不假思索的回答:“为了生存。”

    君离怔了下。“你也说了,待冀州结束多国并立的局面,冀州一万万的人口必将十不存一。”

    “但那十分之一的人口会获得更多的生存资源。”辛筝道。

    君离一时反应不过来。

    辛筝解释道:“耕地资源是有数的,但人口却是一直在增长,粮食不够了,不消灭一部分人口,所有人都得饿死。”

    至于消灭的是同类还是异族,都不重要,不论是种族之别还是别的,都只是用来消灭人口谋取生存资源的幌子罢了。有兴趣就走心想个合情合理点的借口,不走心就随便找一个。

    别人多吃一口粮食,我和我的子孙就得少吃一口,如何能不拔剑杀人?

    君离道:“耕地有数,可以开垦荒地,元洲如此辽阔,被开发出来的土地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辛筝闻言给了君离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你有没有算过一对人族男女一辈子能生多少孩子?开垦荒地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人口增长的速度。”

    元洲五大种族,别的种族倒也罢了,都是长生种,而长生种的一大特点就是越长寿,繁衍能力越差——相对于人族。

    这使得长生种可以走开垦荒地的路线来缓解人口压力,龙伯族更是骨骼惊奇的搞出了计划生育。羽族虽然没搞计划生育,但羽族的习惯是开拓到哪就将蜜树播种到哪里,哪怕如今用不上也没关系,以后人口增加了可以直接移民,过来就有吃的。

    但不论哪条路线人族都走不了。

    人族必须多生,可着劲的疯狂的生育,因为龙伯族能保证自己诞下的孩子成活率超过七成,而人族....后代成活率能有四成就已经很感人了。

    到处开荒,在不计划生育的前提下人族的开荒速度绝对赶不上人口增长速度。

    人族显然不可能学龙伯搞计划生育,哪怕是龙伯,也不是心甘情愿计划生育的,若非荒原的资源贫瘠供养不了更多的人口,龙伯一定敞开了生。

    君离闻言道:“照你这想法,这世界岂非永无宁日?”

    想想就很黑暗,黑暗得让人绝望。

    辛筝吐掉嘴里的果核,沉默了须臾,道:“我相信老天让凡人创造文明不是为了欣赏凡人怎么犯贱得犯得更好玩,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只是我们还没找到,一条路一条路的尝试过去,总会找到那条对的路。”

    君离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这些东西是你自己想的?”

    辛筝回道:“最后一句是我自己想的。”

    “可你给我的帛书里并无这些内容。”君离道。

    辛筝闻言怔了下,挑眉。“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把那些帛书看完了?”

    青婧与望舒的著作,后者的还好,前者那真的是怎么扎心怎么写,完全不考虑阅读者的感受,不过青婧写书只是对自身的知识与多年研究的整理,并非为了传道,确实没有考虑读者感受的需求。

    一般人很难将青婧的书给啃完,深奥是一方面,青婧完全没拿智慧生物当智慧生物,众生平等,人族和鸡豚狗彘并无区别的旁观者心态不可避免的带入了著书时的遣词造句中,非常劝退。

    哪怕是骊嫘也是反复被劝退,磕磕绊绊的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艰难的看完。

    不是骊嫘脑子不够看不懂,而是做为一个正常人,哪怕有点离经叛道,骊嫘的三观基础也仍是普世价值观,而青婧的三观....不提也罢。

    这是三观上的冲突带来的潜意识抗拒,能读完还是骊嫘接受能力够强大,以及在冀州时的人生遭遇太糟心。

    “嗯。”君离想了想,说:“写得很别开生面。”

    你也很让我别开生面。

    辛筝心说。

    “人口和粮食的理论是谁教你的?”

    “书上看的。”

    “如此理论,我怎会未曾听闻?”君离不能理解,这理论如此清新脱俗,虽然肯定被辛筝给加工过,但即便如此,原来的模样也不应该无人知。

    “那是□□,是百年前李起为其先生收拾后事,将先生生前的文章整理成书。”辛筝露出了古怪的笑。“不过,李起前后花了十年的时间整理成书,书成后不到三年就被列为□□。李起死后,此书大多被焚,只有巫即殿与玉宫还有孤本留存。”

    又是孤本又是□□,大部分人自然对此书闻所未闻,便是知道的,也很难找来看看。

    君离没问这种书辛筝是从弄来看的,也不需要问。

    对于巫子而言,帝国没有禁忌,只要巫子表示出了兴趣,孤本也罢,□□也罢,马上就会出现书案上供其阅览。

    “能否默写一份给我看看?”

    “可以啊。”辛筝大方的道,她很好奇看了这么多年□□中的□□后君离会变成什么样,是更加坚定的捍卫现有的秩序,还是反过来。

    聊了没一会便有人寻来,王召集王师的上层议事。

    辛筝的地位不低,但在王师中还谈不上上层,出身比她高,权力比她大的大有人在,寻的自然是别名质子军的新军军将君离。

    辛筝抬爪子向君离挥了两下表示告别,旋即翻出了一罐野蜂蜜用勺子挖着吃了起来。

    出门在外想吃点甜的真不容易。

    一块糖贵得不逊色同等分量的黄金。

    也不知道黑皮柘炼糖的事苏横搞得如何了,野蜂蜜虽甜,却也不是经常能遇到。

    君离不知道辛筝心里想什么,但也能判断出自己离开是辛筝所希望的,她舍不得分享一滴蜂蜜给任何人。

    君离无言的离去。

    沿途不断有军队加入,王师行至凤鸣原时已经超过了二十万,后面还会不断有方国的军队被征召而来,在如此多的军队中,君离发现自己竟然不是最年轻的军将。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公子少君们想继位,身上有点战功无疑会更有优势。哪怕不准备抢国君之位,有战功在身,日后新君继位也不至于随便就被打发了,生活水平一落千丈。

    立功要趁年少。

    至于毛都还没长齐的少年能不能在担任军将之余做好军将该做的事,这不是问题,配个能干好军将事宜的军佐或裨将即可。

    君离错愕的发现最年轻的公子将军才九岁。

    所幸军佐是个超级靠谱的,不然王估计得气死。

    虽非最年轻的,君离却是最人微言轻的,比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公子少君将军还言轻。

    别人再年轻,带来的军队也是属于他们的,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势力的,而君离....新军内部的复杂已令人什么都想静静。

    维持新军一直平平稳稳的走到凤鸣原也没出什么乱子,新军的上层这一路可谓绞尽了脑汁。

    君离某天拿篦子梳不知道多少天没洗的头发时被辛筝提醒有一根白发,整个人都呆了,他的姓氏虽是风姓少昊氏,但连山果的那一半血统对他的影响很大,他会比普通人族更加长寿,也更加青春长葆,结果辛筝还没生白发,他就已经生白发了。

    太可怕了。

    少年白发的打击有点大,导致君离的心态格外的宽,怕回头见到连山果被询问儿子怎么白发苍苍,再加上清楚现实,君离每次议事都是只带耳朵不带嘴巴。

    别人年纪轻轻来捞功劳,捞得还格外轻松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有功夫在意别人有什么,不如想想自己有什么。

    王帐中吵得有点厉害。

    君离默默的收集着信息逐条分析着。

    画旬是个当之无愧的奇才。

    王来之前,画旬向凤鸣原的邻居们充分展示了自己的热情。

    不送粮食的,送的粮食不够多的,统统被他找上门交流何谓睦邻友好了。

    而因着时间比较短,画旬没搞什么烧杀劫掠的常规做法,而是选择了斩首做法。

    带着精锐直扑冷漠的邻居的核心所在,连财都不劫,只杀人,将国君与权臣一家子都给杀了,甚至于连国君和权臣被一锅烩了后能够稳定局面的公卿也一并杀了。

    快准狠,干净利落。

    被画旬拜访过的国族此刻都陷入了内乱中。

    没办法,每个国族都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画旬将能够主持的人都给杀了,甚至连国君这个傀儡都给杀了,而立一个国君的利润太大,比起蒲阪与金乌台最终孰胜孰负,公卿贵族们更在意自己扶持的公族旁支能否继位。

    这些倒霉蛋里并非所有人都骨气很硬的选择不给粮食,也有一部分是给了粮食,但半道上被别的邻居给劫了,导致画旬没收到粮食或是收到的粮食不够。

    画旬才不考虑邻居们是真的骨气硬还是半道上被人劫了粮,反正他最后收到的粮草数量不满意就一定上门,粮草为何不够,与他何干?

    国与国之间有真正的朋友吗?

    凤鸣原诸国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没有。

    发现画旬的风格后,凤鸣原诸国开始了劫邻居粮草的比赛,本来就恶劣的友邻关系已然恶劣到不能再恶劣。

    若非王师提前赶到,让画旬不得不提前收手,很难说凤鸣原会不会已陷入多国乱战的局面,那王师无疑会很惨。

    凤鸣原的粮食产量远不如冀州中部平原,但它离九河走廊近啊,路途短,粮食运输损耗低。

    王原本便有利用凤鸣原的粮食补充大部分军粮的想法,如今....一个混乱的凤鸣原不扯后腿就不错了,遑论提供军粮。

    除了陷入内乱的国族,那些没乱的国族也同样需要处理,他们实打实的为画旬提供了大量的粮草,根据不完全统计,它们提供给画旬的粮草足够让画旬在九河走廊里嚼用两三年。

    大局上应当法不责众,但王师中不少军队出自宁州西部与冀州的方国,很期待友邻倒霉。

    王想大局为重法不责众也得考虑一下那些并非直属于他的军队的感受,而法责众,他也同样需要考虑这么干了后凤鸣原会不会被推到画旬那边。

    君离想了想,也想不到该怎么解决问题,或者说,该怎么安抚那些期待友邻倒霉的方国公卿公子们。

    虽然可以考虑利益交换,但王不可能答应,还没开战就已经狮子大开口,等开战了,信不信战争还没结束方国们便已将胜利果实瓜分一干二净?

    吵了一天的结果便是没有结果。

    小国们支持法则众,大国们则根据同冀州西部的距离远近决定是否支持法不责众,距离越远越支持公平公正的道德,距离越近的越支持大局为重。

    王最终只能先散会,召自己的心腹私议。

    珍惜的品尝了半罐蜂蜜的辛筝也被喊了来,虽非亲信心腹,但在王能用的人里,她可以说是最不会扯王后腿的,比心腹更靠谱,毕竟心腹亲信还要考虑自身与背后氏族的利益。辛筝完全不考虑这些,不管让干什么都会尽心尽力做到最好。

    小会上同样有争论,但争的都是要如何安抚诸侯们。

    凤鸣原的事必须法不责众,但安抚诸侯们也必须给出利益,如何给,给多少,都是问题。

    辛筝听众人议论了半天,再瞅瞅已经不耐的王,开口道:“臣觉得也不一定要安抚诸侯,既然他们支持法责众,便是责了又何妨?”

    众人扭头发现是辛筝,不由默了一瞬,知道辛侯你什么德行,但这个节骨眼上你就不能别唯恐天下不乱吗?安分点不可以吗?

    辛筝觉得很委屈,她哪次唯恐天下不乱是纯粹的损人不利己白开心了?“法责众,如何责,并非诸侯们说了算。”

    王问:“爱卿有何良策?”

    辛筝非常痛快的拿出了自己没有最唯恐天下不乱只有更唯恐天下不乱的良策。

    那些给了画棠粮食的国族,要罚。

    但不能罚得太狠,所以,换个国君就行了。但不能换那种太强势能镇住局面的,必须依赖王才能坐稳国君之位的是最合适的。

    至于那些国族会不会接受。

    先表示要严惩,吓吓他们,再杀两只鸡,剩下的自然会接受。

    那些正乱着的方国,这些方国之前没给画旬粮食,如今仓库里应当还有许多粮食,所以,谁送给王的粮食多,王就扶持哪方势力上位,但需要注意的是,不能扶持太强太聪明的势力,不然回头人家自己镇住了局面必然会踢开王。

    有谋士忍不住问:“若如此,冀西岂非要大乱?”

    王在的时候不会出乱子,但王又不会一直留在这里。wWω.㈤八一㈥0.CòΜ

    上位的势力没有镇住场子的能力,压着所有人不得不隐忍的大靠山又走了,会发生什么用膝盖想都知道。

    辛筝反问:“那样不好吗?诸侯不失德,不民不聊生,方国公族不绝嗣,王要如何将这些诸侯除国,将凤鸣原并入王畿?”

    众人看辛筝的目光霎时如今看一只披着人皮的凶兽。

    帝国也是有传统的,无故不得除国,分封了的方国,除非犯了大罪或是公族绝嗣,没有合法继承人了,否则不能除国,如果符合这两种情况,除国之后国土则并入王畿。

    当然,有传统自然也有不传统的做法。

    武力灭国。

    但这种事,诸侯们可以做,王却不能,否则就不是礼崩乐坏,而是将礼乐彻底扔进粪坑里,维系着帝国还没彻底散掉的纽带也没了。

    王的存在也不会再有意义。

    但辛筝提供了一个即不会破坏礼乐又能扩大王畿的良策,或者说毒计。

    辛筝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微笑问王:“王觉得如何?”

    王沉吟了片刻,给出了回应:“此策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