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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1 章 第四十六章望舒

    望舒获得了一份工作,是无启后给她找的,理由是她不是要在启都生活学习很长时间吗?

    除了昆山宫,启都藏书最多的便是六大学宫,无启后为她安排的工作便是每天抽半天时间在学宫当先生,至于教什么课,她会什么就教什么,每个月换一座学宫,在六大学宫轮着来。

    剩下半天时间望舒自己安排是在学宫读书还是在昆山宫读书。

    无启后也没让望舒白干的意思,毕竟使节也得生活。

    学宫的待遇很好,望舒每个月的薪酬是十枚建木钱,望舒不大手大脚的话,干个两三年都能在启都买一座不错的宅邸了。

    望舒对此也很满意,总不能一直靠撒珠生活,虽然她手里的珍珠夜明珠月光明珠很多,但宝珠之珍贵便在于其稀少,若不稀少了,无价宝也得变菜市场的菘菜。

    一份正常的、稳定的收入还是很重要的,毕竟这回没有景王和商王包她所有开销。

    森林的储水量是所有生态最大的,而为了维持森林,无启的水利同样很发达,不需要她掺和什么。

    启都六大学宫分别为建木、寻木、若木、扶桑、甘木与帝休六座学宫。

    每座学宫有其特色。

    建木学宫培养的都是道路交通水利等领域的人才。

    扶桑学宫最拿手的是天文学,因而星相师扎堆。

    这两个学宫拿手的领域都需要强大的数算功底,因而六大学宫中,这两座在数算领域遥遥领先。

    帝休学宫好思辨,哲学家层出不穷。

    寻木以培养官吏人才为主,就是对官吏的标准和人族的不太一样,无启的标准是能打能治民。

    甘木学宫出来的都是史学家,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无启的历史资料,学宫里的藏书比昆山宫还丰富。

    若木学宫培养的是农民,当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农民,确切说,若木学宫培养都是农业人才,帝国的农作物驯化、培育与改良大多是靠若木学宫里出来的人才。

    望舒选择在建木学宫讲元洲的水利道路。

    在扶桑学宫讨论自己最爱的天文学多年研究天文时著的书,核心思想为宇宙的中心并非大荒也非太阳而是大荒环绕太阳运转,而无数个太阳系组成的银河中心则有一个质量更惊人的东西,整个河西环绕那个中心运转....然后被地心说与日心说的支持者联手讨伐。

    在帝休学宫里汲取了教训,只是拿自家师姐的名人名言与著作来混乱别人思绪,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在寻木学宫里讲元洲的百家学说。

    在甘木学宫里讲元洲、长洲的历史与风土人情。

    在若木学宫里还是拿自家师姐的著作当教材。

    消息传回昆山宫,无启王与后俱是错愕了一瞬。

    见过头铁的,没见过这么头铁的,就是不知能头铁到几时。

    然而,望舒的头铁只要她愿意,能持续到地老天荒。

    每天半天讲课,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读书,觉都不睡了,转瞬便过去了半年,望舒也终于在甘木学宫浩如烟海的莎草纸堆里翻出了那些吉祥符号的记载。

    无启,自个都不知道那些符号是什么。

    无启的繁衍方式有点特别。

    幼崽不是娘胎里掉下来的,而是土里种出来的。

    两枚无启之心融合分裂的种子埋在地里,会长出一株草,当草长高一丈多高时会开出一朵花,待花开时掘开泥土,会在草的根系发现一个类似球葱的圆形东西,一层层拨开,收获一只幼崽。

    在和学宫里的无启混熟了后,望舒让这些无启带自己去看过无启怎么个接生。

    葱里剥出来的幼崽不是人族那般软趴趴的只比巴掌大点的幼崽,而是眉目身形和人族半岁到一岁差不多,能喝奶,能吃辅食,没几天就能翻身能爬,不过很懒,只想晒着太阳睡大觉。

    最重要的是,这些幼崽一生出来便认得自己的监护人,对监护人很依赖。

    如果双方有血缘,望舒表示能理解,但问题是无启的社会形态和生理构造决定了监护人和幼崽之间不可能有血缘。

    舐犊情深也得遵循基本逻辑。

    望舒向友人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得到的回答是:虽然没有血缘,但幼崽是会继承提供种子原材料的人少许记忆。

    当然,不是什么记忆都能遗传给幼崽,必须生前格外深刻的记忆,即便如此,幼崽最终继承的也是模糊不清的,更多的以感觉呈现。

    就像对监护人,幼崽不认识监护人,却会觉得对方有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

    望舒:“....”

    望舒彼时没想太多,最多就是无言无启一族的神奇,直到半年后她在甘木学宫翻出一些莎草纸。

    莎草纸的缺点是工序繁琐,不利于在潮湿的地方保存,但在干燥炎热的环境里,莎草纸却能千年不腐。

    这也使得甘木学宫保存的莎草纸上能够看到无启不同时代的文字。

    是的,这个种族在非常古老的时代便已有了文字,虽然演变缓慢,但一直都在演变。

    最近五六千年的莎草纸还好,甘木学宫在收集的同时也翻译了一份今文,更早之前的....要么找专门研究古文字的人才翻译,要么自学古文字。

    只是,看别人的译文哪有看原件来得原汁原味?

    为了翻译方便,翻译者难免会疏漏掉一些东西。

    望舒在玉宫跟着无光与青婧学习时,这两位便明确告诉她,看一卷书,除非是走马观花,不然一定要看原文,只能看原文才能读到最接近著作者思想的面貌。

    望舒因此将无启这个种族不同时期的文字全都给学了一遍。

    饶是如此,她最终也遇到了自己看不懂的莎草纸,找遍了整个学宫也没人看得懂上头写的什么。

    莎草纸太古老了,古老得....目测超过一万年。

    莎草纸上的内容比莎草纸本身更古老。

    因为旁边用一段一万年前的文字写着,这本莎草纸书是对另一本书的重新眷写,但那本书太古老了,古老得鬼都不认识那上头写的是什么字,因此只眷写而不译。

    望舒翻出来的莎草纸引起了整个甘木学宫的轰动。

    倒不是因为不认识上头的字,而是因为字的结构。

    搞历史的,古今文字看多了,多少也对文字演化与结构有所认知。

    莎草纸上的文字线条非常简洁也非常复杂,已知的每个物种的文字都是从书写复杂内容简单向书写简洁内容复杂演化。

    因而,很多时候从一个物种的文字,以及字词量是可以判断该文明的发展情况的。

    眷写的那些文字非常简洁又非常复杂,敏锐者甚至有种感觉,写下那些文字的人有着比无启王朝更发达的文明。

    可这怎么可能?

    莎草纸是一万年前的古人对更古老的古书的重新眷写。

    在遇到古妖被古妖催化之前,无启还是部落时代,更古老的年代里,无启只会更落后而不会更发达。

    问遍了学宫的每个大佬都没人认识,望舒只能无奈的放下这些莎草纸,却在元控制身体时发现元将莎草纸重新翻了出来反复阅读。

    望舒:“又读不懂上面写的什么文字,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得懂啊。”元回道。

    望舒:“....你不是说你是我的祖先吗?”

    “首先,我是你的祖先不代表我是人族;其次,我说过我认识一株神木。”元道。

    望舒愣了下,这才想起元是提过,祂认识的神话生物里有一个的神话形态是一株寻木,北方拘缨河畔那株遮天蔽日到不讲理的巨树。

    “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呀。”

    “....这些莎草纸上写的是什么?”

    “我也只是学过一点点,上面的字也不是全都认识,只能半蒙一下它的大概意思。”

    “有好过没有。”

    元闻言一边喝着无启口味的饮料一边给望舒翻译了起来。

    “写这个书的人要么是从事历史工作的要么是从事古文字工作的,它对族人遗传记忆中的一些文字感觉很好奇,它能判断出那些符号是文字,但遗传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些文字的释义。它便想破译那些遗传文字,为此走访了很多地方收集遗传文字,却始终未能破译,反倒在收集的文字多了以后尝试者按照遗传下来的感觉将文字组合,最后组合出了一些它完全不认识却见了便心生恐惧的文字。这位作者,后来好像疯了。”

    望舒想说点什么,但问题实在是太多了,一时竟不知说哪个。

    莎草纸足有十几张,密密麻麻全是字,结果你就翻译出这么点内容?

    哪个作者写书写札记会在最后表示自己疯了?

    元将最后一口饮料饮尽,执笔摘抄起莎草纸上的一些字,随着一个个字在空白的莎草纸上出现,望舒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些字和无启那些寓意吉祥的符号非常像,或者说,后者就是前者的变形模样。而这些字比起变形的吉祥符号,更接近自己在蜃景里见到的那些文字。

    望舒:“....你如何看出写下此书的人最后疯了的?”

    “神木说的。”元道。“祂说祂少年时有过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友人,那个友人后来为了破译一种神秘文字将自己给搞疯了。我怀疑,祂的友人和此书作者是同一个人。”

    望舒:“历史的真相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面目全非,但从将破译者给弄疯的神秘文字到寓意吉祥的符号...”

    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

    元倒没觉得有什么好稀奇的。“几十几百年尚且能让历史面目全非,何况超过十五万年的时光。”

    “十五万年?为何如此笃定?”

    “十五万年前天崩地裂,神木一直都在北半球的元洲活动,但无启却一直在赤道两边。”

    望舒瞬间就懂了。

    若神木不是后来跑去元洲的,那就只能是天崩地裂时因为陆地的四分五裂而被带到北半球的。

    启都四季如春,根本分不出季节,最多根据若水的泛滥情况判断一下雨季还是旱季。

    望舒根据星象判断进入亘白1120年冬季时,终于从沉迷阅读不可自拔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无启没有冬至祭祖的传统,这些植物人认为祖先并未死去,而是在自己的身体里延续着。

    不管是从生理上还是哲学上,无启的这种观念都没毛病。

    也因为这种观念,无启对待死亡的态度和事死如事生的人族是反过来的,根本不将死亡当回事。

    望舒用无启的食材做了一些符合圉和芕口味的食物简单的弄了个小祭祀。

    哪怕原本的三观已经被元崩得体无完肤了,知道死后的人们不需要血食,她还是习惯会在冬至时做点祭品。

    祭品也不会浪费,食案上摆三双碗筷,再一个人慢慢吃光所有祭品。

    正吃着,忽听到元道:“有客人来了。”

    望舒怔了下,这大清早的,谁会来找自己?

    细细聆听,听到诸多脚步声,其中一个有点耳熟。

    回忆了下,哦,那不是无启后的脚步声吗?

    “他怎么来了?”

    “你就没留意周围人的闲谈?”

    “谈什么了?”

    “王和后夫妻失和。”

    望舒更不解:“他夫妻失和来找我做什么?”

    “你的美不逊于无启王。”

    望舒第一反应是无启后想出轨,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可能。

    无启后与无启王相处时是奇葩了点,但能够竞争上岗成为后并且多年屹立不倒,脑子肯定不会差。

    毕竟,无启的后可不是单纯的王之配偶,还是王之储君。

    无启的社会风俗,配偶的幼崽不是自己的血缘后代没什么,但配偶和别的人发生点什么,那就很有问题了。

    无启后只要不是想不开都不会做这种事。

    而且,想起那日无启后看自己的眼神,望舒感觉无启后对自己并无男女方面的想法。

    思来想去都想不通无启后没事怎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你和你的妻失和,最要紧的难道不应该是去哄好妻吗?

    想不通望舒便不想了,不管无启后想干嘛,进了门自然就清楚了。

    “望舒你在吃饭?正好,我有点事找你,一起用造反,一边说一边吃。嗯,三只碗?还有别人吗?”

    “今天是元洲人族的冬至。”望舒简单解释了下冬至是什么日子。“那两只碗是给我父母的。”

    无启后哦了声,表示理解,至少神情是理解,内心的话....望舒就不认为他能理解,这是文化三观差异。

    无启后确实不能理解冬至的意义,非常自来熟的让人将自己的早饭摆在食案上,分量与种类都很多,一张食案根本不够,从人早有准备的搬来新的食案拼在一起,却并未动那两只祭祀碗。

    须臾后,望舒目瞪口呆的看着琳琅满目的十几道菜肴。

    不是,上位者一顿饭哪怕吃不完也要几十道菜,她虽然自己做不到,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见得多了,但你都出门了,还带着这么多菜,不嫌麻烦吗?

    事实证明,无启后一点都不会嫌麻烦,因为他一个人就能吃完。

    一边聊从学宫闹到了学宫外,搞得整个启都都纷纷扬扬的莎草纸古卷,一边吃早饭,无启后吃得格外的香。

    望舒吃得一点都不香,无启后吃两口看一眼自己,看一眼自己再吃两口,大快朵颐。

    虽然无启后一直都在和自己聊天,但望舒如何还能看不出这人找自己的目的何在。

    元:“美色下饭,胃口也会增加,真会享受生活。”

    望舒:“....”wWω.㈤八一㈥0.CòΜ

    若无启后的目光有一丁点不好的东西,望舒都会毫不犹豫的将食案砸他脸上,然而,无启后的目光非常清正,只有纯粹的对美的惊叹与些许迷恋。

    虽有迷恋,但望舒可以确定,无启后这种对美的迷恋是不分性别的,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哪怕是个男的,甚至连人都不是,是牛鬼蛇神,甚至是一只狗,无启后都会是这样的眼神。

    只要皮相足够好看。

    不能砸人,望舒很快便适应了下来,无视元在脑海里鼓励他拿你下饭,你也拿他下饭的建议,问起无启后怎会突然到学宫来找自己,只是为了莎草纸古卷的事?

    无启后摇头又点头,想了想,解释了下:“近来旱季情况加剧,陛下忙得每天不能保证足够的休息,脸上生了痘。”

    望舒道:“我不擅美容。”

    成为巫女之前她从来都不会捯饬自己,勤洗澡洗衣服,保证自身干净整洁即可。

    成为巫女之后,她皮肤上连一只螨虫都没有,哪里还需要美容?甚至连洗衣服都省了,冰蚕丝的料子裁的衣服,脏了扔火里烧一烧,光洁如新,并且穿一千年都不会坏。

    无启后道:“不是因为这个,陛下脸上生了痘便不好看了,为了不破坏她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我决定在她的脸恢复前不看她。”

    望舒:“....”

    无启后继续道:“但无美人下饭,总觉得饭菜少了点滋味。”

    望舒:“....无启王可知你为何不见她?”

    “知道。”无启后道:“我和她说了的。”

    望舒彻底无言。

    元道:“这俩妙人可真是绝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