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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5 章 第三十八章修

    辛筝素来认为人性的下限永远都能不断的超越再超越,不断创造记录。

    最近的例子是辛筝自己,她干的很多事都在践踏既有的道德伦理,只是掩饰得很好没被人看出来罢了,还有在灾难到来时表现不及格被她送到菜市口让刽子手淘汰的官吏们。

    远一点的例子就是青婧,为了收集实验材料这家伙能随便找个街口,谁路过谁就是她的实验材料。

    广泛一点的案例是根据青婧的研究,生理上与氓隶是一个物种却认为自己与氓隶是两个物种的王侯贵族们。

    更广泛一点的话便是氓隶本身。

    帝国有很多个阶层,其中上层与底层的心性最为扭曲极端的,究竟哪个更秀下限辛筝判断不出来,反正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接收流民的最大风险也在于底层的心性。你永远都不知道你接收的流民中有多少隐患。

    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大抵就是一百个流民,以对方犯过罪的名义全部杀掉,可能会有冤枉的,但随机杀掉其中一半一定会大量的漏网之鱼。

    虽然辛筝不喜欢法不责众,但面对这种情况任何人都只能妥协于法不责众。

    这年头活着的底层就没几个是没直接间接做过点犯罪之事的,比如广大村社聚落广泛存在的劫杀过路的外乡人传统与现象。

    没办法,帝国的这些问题不是因为突然秩序崩坏后人性滑入深渊出现的短暂现象,而是有着非常悠久历史的古老传统。

    辛筝再头铁也不能将人都给杀了,最终只能本国法不斩外国罪,只要不是在辛国境内违法犯纪她就管不着。

    虽如此,却也要防止人们犯罪,习惯了自由的人是很难适应约束的,辛筝因而推崇严刑峻法,自由与秩序二选一,你有选择自由的权力,我也有杀你的权力。

    大部分的问题都能妥协,但也有一些问题很难妥协,其中最无法妥协的便是食人问题。

    很多贵族都认为人食人都是何不食肉糜的问题。

    粮食不够吃,吃人没毛病。

    但辛筝这些年走南闯北却能表示,因为何不食肉糜而食人的现象还真没那么普遍,更为广泛的食人现象是虽然还有食物,但还是会食人。

    食人的缘由也很简单。

    馋肉了。

    人族是杂食动物,但杂食动物的本质是偏向肉食动物的,对肉食的渴望可以说是写在生命信息里,这也是为何那么多人羡慕贵族希望成为贵族,可以天天吃肉。

    因而最为常见的食人现象是嘴馋了,想吃肉,就偷了别人的孩子或是捡了别人打牙祭,也有对老人和青壮下手的,但这两者多少都有点反抗能力,不像稚童,正常情况下面对大人的恶意是没有反抗能力的,捕猎难度低,而且稚童的肉也是最嫩的。

    辛筝治下氓庶不至于像别的地方一样一年到头甚至一辈子都吃不上一口肉,只要勤奋肯干活还是能吃上肉的,但想天天吃肉...除非生活在畜牧区,否则就是做梦。

    那么问题来了,要很久才能吃上一顿肉,这期间馋肉了怎么办?

    正常人自然是馋了也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去买点肉尝尝,辛国境内,氓庶如果不考虑攒钱的话,天天吃肉做不到,但隔三差五吃顿肉还是可以的。

    有正常人自然就有非正常人,偷个孩子打牙祭无疑更省钱。

    辛筝制定的婚姻法律以及生育补贴等东西无一不是在催生,保护幼崽的法律更是为了提高幼崽的成活率。

    人族的幼崽,除非是贵族家庭,不然生十个能活四个就谢天谢地了,若有人想为这感人的成活率减压,辛筝非常不介意送人全族归西。

    除了这一类食人,还有一类食人。

    被徐清杀死导致徐清被迫辞职的那个学生的家庭便属于这一类。

    那个学生是青州的贵族,其氏族是三十年前青北战争的英雄,在经桓率军南下摧枯拉朽般征服了无数人族方国时,他的氏族选择了死守。

    弹尽粮绝后以老弱、伤者与稚童制人脯充军粮守到了援军赶到,援军赶到时,城中氓隶皆已被军队食尽。

    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吃到了一口救命的食物,记忆会格外的深刻,哪怕吃的是屎,都会觉得味道无比的美好。

    很多人对那个时候吃到的那一口食物念念不忘,经年后会想再尝尝。

    这种心理没有问题,前提是那一口食物不能是人脯。

    贵族就是有为所欲为的权力,他想吃,那么是人也必须成为食案上的羹汤。

    那个学生虽是战争结束后出生的,但他看到大人食两脚羊,也好奇的跟着吃,天长日久就喜欢上了,放不下,然后撞徐清手里了。

    不论是哪一种人辛筝都不喜欢,但她没有青婧的读心术,无法从人群中筛出这两类人来。

    虽然有让胥吏们在流民们隔离时观察,但食人者可不会将我吃人三个字写在脸上,大部分被发现的都是犯了事被抓住了,只有非常少的一部分是在隔离时被胥吏给观察出问题的,这也就意味着大部分被发现的都给辛筝制造了一个或多个受害者。

    虽然那些人被抓住后都被拖到菜市口醢了,醢成的肉酱也没浪费,都喂了野狗,但这并不能弥补他们为辛筝带来的损失。

    辛筝对此头疼不已,她不可能不吸纳流民,但这种损失她也不想要,也给青婧去信请教过。

    青婧会读心术,知人知面不知心对她完全没用,青婧闲得无聊研究过社会学,研究过人性,就算没有读心术,只靠眼睛,也很少有人能在她面前遮掩心思。

    根据青婧的观察,人是有微表情的,除非是能够控制身体每一条肌肉的神话生物,不然表情管理能力再出色的人也会存在微表情。

    除了微表情,还有心跳、血液流速,激素分泌等统统都可以用来判断一个人的内心真实情绪。

    抱着说不定有什么建议的心思,辛筝给青婧写了青婧的书信,然后....等来了一个人。

    从堤上回来还没来得及将身上穿了一个多月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衣服给换掉便被告知青婧的回信来了。

    辛筝衣服都不换了,马上去见使者。

    使者是熟人。

    看到白衣金纹服饰的俊美少年时,辛筝瞬间懂了青婧给自己的帮助是什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在天人面前,智慧生物的心有秘密吗?

    在这个作弊犯规的物种面前,众生皆一览无余。

    “你好像不太高兴看到我。”少年对辛筝露出了阳光中又略有些苦恼的笑容。

    辛筝坦诚道:“你很危险,我又无法控制你。”

    不高兴不是很正常吗?

    少年道:“很别具一格的答案。”

    别人厌恶祂都是因为祂能听到别人心里所有的声音,美好的,丑陋的,一览无余,只有辛筝不,她无所谓被读心,有所谓的话也没法和青婧成为朋友,但无所谓的前提是可控。

    辛筝道:“被人知道心里想什么而已,又不会少块肉,何惧之有?”

    修唔了片刻。“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但其他这么说的人都有着一颗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堂皇磊落之心。”

    辛筝道:“我也很堂皇磊落。”

    修:“....”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过话说回来,内心一大堆见不得人的秘密还能无所谓的,这只人族的内心着实强大。

    辛筝瞅了瞅修,问出了自己的一个疑惑。“你这样的存在,青婧怎么会不研究?还是说她这么短的时间她便将你给研究透了?”

    “神话生物便是研究万年都研究不透的。”修道。“她只是因为一些小事暂时不想见到我。”

    疫疾蔓延到了兖州,同样也蔓延到了冀州,青婧同样在忙着防疫,每天看着下面报上来的死亡人数头疼,却从他的念头中发现变异疫疾是他搞出来的,虽不至于为此想杀了祂,但揍一顿的念头还是有的,但是

    打不过!

    看着烦,正好辛筝来信,便请修来帮忙了。

    辛筝不清楚这些,却也能看出修不想解释是因为什么小事,便换了个问题。“葛天国如今怎样了?”

    她并不担心青婧有三长两短,但还是想问问。

    瘟魔肆虐,青婧肯定不会放着瘟魔肆意蹦跶,封城封村什么的是必然,但要让底层氓隶肯乖乖在家隔离就得提供食物,不然的话就会变成某个贵族作的诗词:不做安安饿殍,尤效奋臂螳螂。

    老老实实在家饿死是不会给国家添麻烦,但比起不添麻烦,氓隶们还是更乐意饿死的时候和国家一起下地狱。

    青婧必须自己掏粮食。

    问题也在这,葛天国不是农耕大国,虽然这几年因为青婧的缘故农业比以前发展了很多,但也人口同样涨了一大截,对进口仍旧有很大的依赖。

    这本来也没什么,葛天国被人拿粮食卡脖子也不是头回,因而囤着相当可观的粮食,但先是吞并别国的人口,后是与辛筝交易四十万人口时卖了很多粮食给辛筝。

    总结:青婧需要粮食,但国库没粮食。

    要从别的国家买的话,青婧战斗力惊人,冀州如今乱得很,也因为乱,所有人都只想将粮食攥在手里而不想卖。

    青婧也不可能在瘟魔肆虐的时候跑去攻打别的国家抢粮食,给瘟魔送人头,只能从内部想办法。

    幸运的是,有囤粮食习惯的不止国库,还有贵族们。

    辛筝相信青婧能赢,但距离太远,葛天国如今具体如何了她并不清楚。

    修道:“她现在每天花三个时辰处理公务,你问贵族们?辛辛苦苦囤的粮食自然不会有人愿意无条件吐出来,也不肯去死,只能让青婧去死,我走的时候那些家伙正在密谋怎么发动宫变杀了青婧还政于国君呢。”

    说到最后修撇了撇嘴,和青婧搞阴谋无疑是不智之举。

    阴谋的特性就是见不得光,不能被人知道,知道了就不能成功了。

    没有人能瞒过青婧。

    “结局呢?”

    “自然是青婧赢了。”修道。“据说有八十几家贵族被收拾掉了,男的做实验材料,女的,估计过些日子你就能收到了。”

    辛筝记得青婧成为嗣君时利用前嗣君和三公子的叛乱收拾掉了一大票站错队的贵族,现在又割一片,葛天国还没倒的贵族氏族估摸着也没几家了。

    确定了青婧仍旧活蹦乱跳的,辛筝给修在隔离村社安排了一份工作。ωww.五⑧①б0.℃ōΜ

    岗位是辛筝新设立的:审核吏。

    也不干别的,就是和每个流民聊聊天,问一些问题。

    比如,吃过人没。

    没吃过,那通过,下一位。

    吃过?

    为什么吃人?

    馋肉,就吃了?

    来人,拖下去埋了。

    饿极了不受控制?

    那两脚羊的味道鲜美吗?

    很恶心?

    通过。

    美极了,是你这辈子吃过的味道最美的好物?

    来人,拖下去埋了。

    你觉得老人,年轻女人,年轻男人还有稚童哪一种肉最美味?

    ....

    修的效率非常高,一次能审核几十个人,每次审核需要花的时间甚短,短得吃饭都不够。

    效率得辛筝第二天便收到了底下人对修的投诉。

    修的审核根本就是对人问问题,都不需要人张嘴回答的,效率惊人,也荒诞得惊人。

    人都没开口,你怎么就知道他吃过人?

    人都说了没吃过,虽然也可能是骗人,但不分青红皂白,自顾自就说别人在说谎。

    真不是草菅人命?

    辛筝无奈的私底下提醒修收敛点,好歹也把审核流程给弄得像模像样点,不然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真的就是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修不以为意。“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是能听见别人的心声。”

    辛筝道:“可他们没有你的能力。”

    若所有人都有读心的能力,那么修的能力完全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所有人都没有,就他有,且他如今名义上还是辛筝的下属,如此一来,不仅有问题,还是大问题。

    世上有事无不可对人言,心中坦坦荡荡哪怕面对天人也能坦然的妙人,也有辛筝这样坏得坦坦荡荡完全不怕别人知道自己想什么做过什么的奇葩,但更多的还是心中有龌龊畏惧被人读心的普通人。

    官吏们若是发现自己的大君能够知道自己内心所有的想法,莫说更有效率的工作,还能保持正常的工作效率都该谢天谢地了。

    若官吏们不能及时干掉君王,那么国家组织的崩溃是时间问题,因为君王没有办法靠自己一个人治理国家,而臣子在读心术面前根本不可能投入工作把事情办好。

    修道:“你对国家这个组织的构造倒是看得通透,但我为什么要为你着想?”

    辛筝沉默须臾,问:“青婧是怎么让你来帮我的?”

    不管是青婧付出了什么,拿了好处不应该把事情办好吗?

    “她暂时不想看到我,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来了。”

    辛筝懂了,便宜没好货,免费的就更不可能有好货了。

    思考了须臾,辛筝问:“我能问一下你有什么遗憾或是想要的吗?”

    世上没有收服不了的人,如果有,那就是没找对方法。

    修道:“我想要的,我想要这颗星球上除天人以外的所有智慧生物绝种。”

    辛筝瞧着修褐色的眸子,发现这家伙居然是认真的,不解:“为何?”

    世上虽然有人生太悲催报复社会的变态,但辛筝能够看出来,修是理智的,不是那种被世道压迫得生不如死,不思考如何改变世道而是想毁灭的疯子。

    辛筝的态度让修微微侧目,愈发理解为何青婧会对辛筝刮目相看,回道:“我活了很久,天人族被灭族时我便已在了。”

    辛筝还是没明白。“这和苍生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当年灭绝天人的参与者涵盖了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智慧物种....”辛筝瞧着修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时说不下去了。

    “就算这样,都几十万年前的事了,如今的智慧生物和当年那些都不知道隔了多少代,报复我们有意思吗?”辛筝问。“要复仇不应该谁干的就找谁吗?”

    修一脸我也很无奈的道:“挺没意思的,但我自长眠醒来时仇人普遍已化为枯骨,虽然没意思,但不这么做的话,我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打发时间。”

    “既然那么没意思,为何不为自己找个目标?”辛筝问。

    “我有啊,我承诺过,我会一直活着,只要还有人活着,天人族便没有灭亡。”

    辛筝问:“但你现在有青婧了,你是要死了吗?”

    修露出了格外真诚的笑容。“我懂青婧为何对你特别了。”

    “看来你是真的快死了。”辛筝笃定道。“你多少年没有以人的角度看这人间烟火了?既然快死了,何不重新体验一下就当临终前的告别?”

    修愣住。

    辛筝见了没再说什么,等着修自己想通。

    等了一会没等到修想通倒是等来了造篾岁的八百里加急。

    修见了识相的提出告辞,虽然他不留下那封信里的内容也瞒不了他。

    辛筝没有阻拦修离开,拆开了信函,瞧了没一会便忍不住皱眉。

    王在想什么?

    从西荒凯旋归来后杀了唐侯,今岁又杀了扶风侯。

    前一个也就算了,侵吞我王畿土地的罪名虽然惩罚得过了,但杀人也不是不行,尤其是唐国最近几十年扩张得厉害,已经有一部分疆域与王畿接壤了。但扶风侯的罪名是给王师坏船导致王师覆没海上,明显是莫须有罪名。

    扶风国是南方最大的造船地,有着南溟最强大的水师,是很碍眼,但杀了之后王你打算怎么收场?

    扶风国不是唐侯死后幼主临朝的唐国,扶风旌可是成年人。

    该不会把扶风旌一块杀了吧?

    扶风旌是成年了,但他的孩子并未成年。

    辛筝一边思索一边往下看,王有没有想将扶风旌一块杀了不得而知,但扶风旌是跑了的,扶风侯被召进宫一去不回,但走之前可能猜到了什么,王杀了扶风侯再去看扶风旌的时候,扶风旌已经跑了,质子府只剩下他的妻妾庶嗣,但毫无意义,妻子可以再娶,妾本身就是玩物,至于庶嗣....扶风旌的嫡长子在扶风国,很安全,庶嗣没了就没了,哪怕所有子嗣都在蒲阪,扶风旌如今也很年轻,孩子没了可以再生。

    辛筝蹙眉。“这么容易就跑掉了,扶风旌有这么能耐?”

    辛筝看向室内巨大的元洲舆图上扶风国的位置。“不对,扶风国内一定出了什么事让王哪怕杀了扶风侯也不用担心后患,会是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