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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3 章 第八十六章辛筝

    辛筝下意识攻击来人的脖颈,爪子只够到了空气。

    半睡半醒的辛筝瞬间清醒,看清碰自己肩膀的人是一只堪堪三尺高的崽崽时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给辛筝捏肩膀的安澜疑惑的看着辛筝。“先生怎么了?”

    “你突然靠近我没反应过来。”辛筝捏了捏安澜胖乎乎的脸蛋。

    “我看你先生好些日子没好好休息想给你捏捏。”安澜道。“我手艺很好的,阿父都夸我。”

    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辛筝觉得太昊烨真是个好父亲。

    人族的幼崽根本没什么力气,用吃奶的力气也捏不动成年人的肌肉,但龙伯崽崽的手劲都快赶上成年人族了。

    很显然,物种不同不仅体现在外形上。

    “捏得挺舒服的,多捏捏。”辛筝不客气的道。ωww.五⑧①б0.℃ōΜ

    “嗯。”安澜更加用力的捏辛筝的肩膀。

    感觉肩胛骨仿佛要被捏碎的辛筝:“....你怎么会突然想给我捏肩?”

    “就是想给你捏捏。”安澜回道。

    辛筝趴在案上任安澜给自己捏着,她确实有点累,前前年过年是与公文难分难舍,去岁好一点,今岁却倒退了,比前前年还惨,年假都没了。

    一口气吃下云水以北所有土地还是难了点,各种突发情况不断,原本的打算是半年吃下,从春耕后打到秋收,但因为诸多因素战争一直推到了秋季,中间卡着个冬季,要保证地盘打下来后上面的人口能够活过冬季,如此一来打下来就不得不花大量的精力先将地盘给稳定下来并在冬季时为每一个人提供一份工作。

    哪怕准备了几万收拾烂摊子的人手,军队推进速度也被大大的拉慢,一年内能打完就谢天谢地了。

    “先生,前线的战事遇阻了吗?”安澜一边捏肩一边问。

    “没有,军队推进很顺利,出问题的是别的地方。”辛筝道。

    为了这一天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来打造军队与国人,军队个个都是精锐,哪怕是辅助兵也要接受完整的军事训练。便是国人,哪怕比不上军卒,但年轻人都在官序里读过,区别在于读得时间长还是短,但不管是长还是短,最起码的军事要求都给培养出来了。

    二十万大军里有一半是自氓庶中征发的辅兵,但即便是辅兵也甩开别国的军队十条街。

    什么地方都可能出问题,唯独军队不可能出问题。

    “那先生为何如此烦心?”安澜不解。

    明明前线推进得很顺利,但辛筝的眉头却一天比一天阴郁,若非如此好端端的年假没了,也不会没一个官吏敢议论什么。

    辛筝叹了口气。“战争不是将地盘给打下来了就足够了的,你还得保证地盘打下来上那片土地上的人口都能够有一份能够养家糊口,也不一定要养家,若一个人工作赚的钱能够养家,很可能会出现夫妻两个人却只有一个人赚钱养家,另一个人在家发霉的情况,等于浪费一半的人力,合适的标准应该夫妻两个人一起才能养活全家。”

    安澜奇道:“我知道战争不是打下来就够了,但为什么先生你的重点是每个人都要有一份工作?”

    辛筝反问安澜:“你觉得一个国家第一重要的是什么?”

    “强大。”安澜想也不想的回答。

    辛筝继续问:“那怎样算是强大?”

    这是个好问题,安澜被问住了,好一会才试探的回答:“强军?”

    辛筝鼓掌道:“恭喜崽崽,你答错了。”

    “那先生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治安。”辛筝回答。“治安良好,完全没人犯罪那是做梦,但至少杀人放火打砸抢劫的情况要降到最低。”

    “比强军更重要?”

    辛筝理所当然道:“良好的治安是强军的基石,国无宁日,你想建一支强大的军队也没有建军需要的前置条件。毕竟你不可能让一群罪犯去从军吧?那不叫军队那叫强盗。”

    安澜被说服了。“可良好的治安和工作有什么关系?”

    “简单啊,一个有一份能够养活自己和父母孩子的工作的人会不会白天工作一天后晚上闲的没事不陪家人不睡觉跑去抢劫?”辛筝问。

    “不会。”安澜道。

    “为什么不会?”

    “抢劫是犯罪,要进监狱的,进了监狱,工作就黄了,没了收入,谁来照顾父母幼崽?”

    “答对了。”辛筝露出了明亮柔和的笑容。“虽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吃饱了撑的奇葩也肯定有,但这世上终究是正常人多,在合法收入能够养活自己全家时,除非跟青婧是同类,否则没人会吃饱了撑的跑去抢劫。而犯罪率低,你投入治安的开销就小,同时良好的治安也会带来各行各业的发展,出个门都要担心被抓走,下地干活还要持木盾木矛的治安环境,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氓庶的大部分精力都要放在怎么保护自己时,他们还能有多少精力用来劳动创造财富?这种情况下甭管什么行业都别想好好发展,一分精力干一件事和十分精力干一件事,成果是截然不同的。”

    “百业兴盛,收上来的税也会很多。”安澜道。

    辛筝点头,一脸孺子可教也。“强大的军队需要强健的体魄、高强度的训练与优秀的武器甲胄,良好的后勤,这些无一不烧钱,金山银山砸进去连个响都听不到。你手里若是没钱,便只能多睡觉了。”

    安澜不解:“睡觉?”

    辛筝笑答:“梦里什么都有。”

    安澜没生气,想了想,道:“若只是工作的话,你疯狂修路修水利,他们想找工作并不难,就是提供他们的酬劳会有点难,可你能铸钱,所有人都认你的钱,你是不是在担心蒲阪?”

    “我不担心蒲阪。”

    安澜惊讶。“蒲阪若沦陷,王权跌落尘埃,难道你不打算继承薪火台的王位,而是想自己铸王座?”

    继承薪火台的王位,那么王位就得遵守禅让制,虽然也可以努力将禅让制往世袭制掰,但那要耗费太多的心思,还不如直接铸新的王座更省事。

    “不,我只会继承蒲阪的王位,但时机还没到。”辛筝道。“王权的威严嘛,只要回头我干掉所有诸侯,哪怕王权跌落尘埃,它的威严也会重新找回来。”

    “那王死了怎么办?”安澜道。“帝国的王位不是禅让制吗?若他死了,就帝国如今的情况,禅让制要如何重新选出新王?我感觉不管谁被推举上位都不能完全服众,很容易打出狗脑子。”

    “我给了造篾岁命令,一定要保住王的命,必要时宜也会出兵救人。”辛筝道。“不过我觉得扶风侯、濁山侯与唐侯没那么蠢,他们不会让自己背上杀王的罪名的,最多将蒲阪劫掠一番,不会杀王。”

    “史书上记载的被杀的王好像并不少?”

    “你是想说帝国最近一千五百年就没几个王不是死于非命的吧?”

    “差不多。”安澜笑。

    大荒纪年非常实诚,实诚得记载了大部分人王的死因,哪怕不算那些死因有争议不确定的,最近一千五百年里,人族的王也有一半明确记载死于非命。

    人王这位置的危险令崽崽惊叹不已,雪国也就绞死了一个王,甚至羽族第一王朝王权崩溃时换了多位王都没这么夸张。

    人族得什么情况才能创造如此空前绝后的记录?

    “情况不一样,以前死的那些王不是因外各种意外而亡便是被刺客刺杀,但前者,照顾不周的寺人奴隶们全都要陪葬,后者,刺客与护卫不周的护卫全都要族诛,挫骨扬灰。”辛筝道。“诸侯攻打王,杀死王,尚无此先例,螃蟹很好吃,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辛筝惬意的享受着崽崽的按肩。“聪明人不会做那出头鸟的。”

    “那他们图什么?”

    “近一点的话是为了自保,王能杀唐侯与扶风侯,来日也能杀他们,当年白帝可是砍诸侯如杀鸡宰狗,所有诸侯都只能在白帝的阴影下战战兢兢的活着,没有诸侯愿意那样活着。”辛筝叹道。“孤即国家,孤掌控所有人的生杀予夺,而非他人掌控孤的生杀予夺。”

    “先生你支持他们?”

    “不。”辛筝道。“分封制已经过时了,且孤即国家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听过一个关于末日的神话传说。有个君王特别的残暴,比暴君更可怕的是祂不老不死,强大无比,最终祂的臣民将一种特殊的武器砸在了祂脑袋上以求与祂同归于尽,但所有人都在浩劫中死去了,唯有君王仍旧活着,那才是真正的孤即国家。现在的人嚷嚷的孤即国家不过是糊弄人,没有人能够让整个国家所有人都与自己一个想法。”

    “不过,诸侯与王权之间的矛盾是只要有一方活着就无法消停的。”辛筝道。“比较倒霉的是,王可以光明正大的杀死诸侯,哪怕理由非常不走向,诸侯却没几个干率先光明正大的杀王,哪怕占据道德高地,除非他们真的如他们所言只是为了复仇,无所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他们不能取代王吗?”

    “能啊。”辛筝道。“但王位和诸侯的君位是两回事,后者只要你是同一个家族的,那么干掉前任你就是新君。可王位是禅让制,通过杀死前任成为新王这种事是不符合道德的,禅让制的法理是选贤举能,能者居之,不是拳头大谁就是王。谁拳头大谁就是王的后果层出不穷的下克上,每一代王第一要务便是如何治理好国家而是怎么保命,臣子们的第一要务也不是做好本职工作,而是怎么杀掉君王取而代之。”

    “恶性博弈循环。”安澜一点就通。

    “对,若他们强大到碾压所有诸侯倒也罢了,大不了改禅让为世袭,勉强能解决问题,但他们没有一个强大能够镇压所有不服让帝国变成自己的家族私产。”辛筝道。“不想死便只能在捞够利益后适可而止,我现在就是有点担心这仨会不会嫁祸给盟友。”

    安澜愣住。“嫁祸盟友?”

    “杀王者必被群起而攻之,用得好,正好剪除未来的敌人。”辛筝道。“我要是他们我也会这么干。”

    “可王死了的话,帝国如何选下一任王?”

    “可能会选一个摆设出来,也可能不选了,撕破脸皮,帝国正式分裂。”辛筝回道。“不过我安排了造篾岁和宜,哪怕那三个聪明人想搞事也不会如愿的。”

    安澜很想说先生你的运气好像就没好过,每回做好了计划,总有意外跳出来。

    “那先生只是在烦怎么为云水以北的氓庶们提供工作?”

    “一半吧”辛筝将身后给自己按肩的崽崽搂进怀里,胖乎乎热乎乎的崽崽就是好,跟人形暖炉似的,又暖又软。“另一半是人口,云水以北诸国的人口太惊人了,我估摸完全打下以后,加上山林荒野里的野人,总人口也不会超过两百五十万。”

    安澜闻言也惊了。“我记得辛国上次清查人口是四百九十万。”

    “是啊,其中三百七十万在辛原,人口都快挤炸了。”辛筝头疼,辛原的面积虽然很广,但再广那也不是农耕土地,畜牧业发展得再好也比不上面积更小的农耕土地能够养活的人口。辛原现在还没出现大面积的饥荒完全是因为条原的供给和她之前多年里孜孜不倦的广积粮,与新兴的商业,但这并不能长久也不稳固。“我至少得移民走两百万人口。”

    安澜也帮不了辛筝,龙伯同样被贫瘠土地给困扰,她很清楚这有多难缠,比龙伯好点的是辛筝是人族,她将辛原上的人族往别的地方迁徙不会有太大的阻力,而龙伯不能。

    迟疑了好一会,安澜才拍了拍辛筝的手以作安慰。

    辛筝抱着崽崽形暖炉休息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工作状态,马不停蹄的去开会。

    战线推进顺利,但安置当地的氓隶,别让他们在这个冬季死了。不然人口本身就很稀疏了,再稀疏就真百里无人烟了。

    明明是农耕土地,人口却比草原还稀疏也是奇迹了。

    还有为了抵抗百八十载不会舍得告辞的小冰期,云水以北同样需要修建大量的水利,尤其是云水本身,哪怕没人捣乱,母亲河也会动不动甩脸子给你看,而她每次甩脸子,云水两岸的万顷良田都要倒霉。

    不论哪个都需要大量的物资,当地显然提供不了,只能在辛国原有的疆域里采购。

    是的,采购。

    辛筝很想征用,所有王侯贵族战争时都是这么干的,但考虑一下后果还是算了,转而选择花钱买,不过只付定金,尾款什么时候支付看她什么时候有钱。

    以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辛原的人口稠密得快炸了,必须对外迁徙人口。

    暂定迁徙人口一百万。

    都城在辛原,正常情况下没人乐意从都城区域往偏远之地迁徙,因而怎么迁,迁哪个地方的人口,迁多少都需要讲究,不讲究很容易搞得民怨沸腾。

    专门用来议事的大书房里,辛筝坐在巨大的书案前,一只手支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儿,道:“孤要颁布新的继承法。”

    众人不由愣住,我们不是在讨论怎么迁徙,迁徙哪些人吗?怎么突然跳到继承法来了?

    虞最先反应过来。“大君要颁布怎样的继承法?”

    “婚生嫡长嗣继承父母所有财产,之后的嫡嗣与非婚嗣什么都不继承。”辛筝问虞。“这有难度吗?”

    虞想了想,回答:“有点,但也不难。”

    宗法制本就是嫡长继承家业的大头,剩下的嫡嗣们分点残羹,庶出子嗣分点汤汁。但那是贵族,氓隶可没有庞大的家业在让嫡长嗣继承了大头后还能给小宗分点残羹,氓隶们为了最大限度提高血脉的延续,都是让最年长且身体健康的孩子继承大部分家业,剩下的孩子分几张饼,甚至什么都不分,更甚至让后面出生的孩子做第一个出生的孩子的奴隶。

    辛筝的新继承法不过是从原本的嫡长继承大头变成继承全部,氓隶们不会反对,这对他们没有影响,贵族们肯定会反对,但辛国还有贵族吗?

    “尽快给我拟个章程出来。”辛筝将话题拉回正题。“家中有一个以上的成年子嗣的家庭,必须抽一个子嗣迁徙到云水以北,做为补偿,少掉的这个人头分的土地可以保留两成,五年后收回。而迁徙的那个人在云水以北落户后,免十年田地税赋。”

    辛国的土地是按人头分配制,人死了或是户籍迁徙,土地便会收回。

    辛国人口增长很快有吸纳流民的缘故,但氓庶们为了分更多的地甩开膀子大生特生也功不可没,随便挑个里聚都能看到成串的稚童。

    不给补偿容易出问题。

    至于非嫡长的子嗣们因为什么家产都继承不到的缘故估计也会很高兴去别的地方开拓。

    一名官吏问:“徭役可要免?”

    “不论任何情况任何事任何人的徭役都不能免。”辛筝坚定道。“对了,若非长的子嗣已成婚且膝下有子嗣,子嗣年岁又小于八岁便换一个。”

    远行并不是容易的时,很容易水土不服,成年人尚且如此,八岁以下的稚童更容易夭折。

    顺便刺激一下成婚率和生育率。

    “先迁徙这些次子们。”辛筝道。“非次子,但也想迁徙的,也可以申请迁徙。若足够一百万便罢了,若不够,到时抓阄分配各地强制迁徙。”

    一百万人口的迁徙不会一股脑的迁徙,而是用五年的时间分批南迁,若是不够,最后两年强制分配也来得及。

    花了半个时辰集思广益人口迁徙的章程给敲定,辛筝扔出了一个新的劲爆消息:“孤决定迁都条邑三十年。”

    即便是虞也愣住了。

    迁都非常能理解,统治了兖州云水以北所有土地后辛邑做为都城就非常不方便了,能容纳的人口少,交通也不够便利,但迁都三十年是什么意思?

    虞问:“敢问大君,迁都三十年是何意?”

    辛筝解释道:“意思就是三十年后会再次迁都,具体迁哪里看到时的情况。”

    虞下意识看向舆图上的蒲阪位置,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