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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5 章 第七十八章无名

    划水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但再愉快的划水日子也终有结束的时候。

    无名捏着联军传来的军令,忍不住长叹,兔子真是太不配合了,若是兔子肯配合,她还能再拖一段时间的,哪怕兔子回去后别那么张扬。

    不过,那群兔子跑回去后宜那么大张旗鼓的褒奖他们,也未尝不是给联军添堵,告诉唐侯,在你打生打死时有人在一边悠哉划水一边看你的好戏。

    辛筝的手底下都挺有辛筝的几分风采。

    宜这还算好的,璧山南那边宁州的联军被恶心得更厉害,那个出身矿奴的将军嗟将不择手段毫无下限这八个字给诠释得那叫一个入骨三分。

    当然,无耻归无耻,效果很好,宁州联军现在都还没能穿过璧山南。

    算了,划水没什么,但划水划得太明目张胆也怪不好意思的,最重要的昆吾山脉虽然野兽众多,也架不住数万大军天天开荤,动物都快被吃绝了。

    无名非常无奈的下令拔营准备离开昆吾山脉。

    虽然要拔营走人了,却也并未因此乱起来,仍旧井然有序,对周遭的警惕也没落下。原也没指望能有什么发现,兔子都跑了,联军各路诸侯虽然貌合神离,却也只是神离,不至于明刀明枪的干起来。

    不曾想竟真的有斥候来报发现了可疑人士,无名颇为讶异,是她的情报太落后了吗?联军出了什么事以至于有人想对自己做点什么自己都还没感觉?

    听闻发现的可疑人士有一双赤金色的眸子无名才打消脑子里纷乱的念头。

    人族没有赤金色的眼眸,确切说元洲诸族都没有,眼睛都是深浅程度不同的黑色。也不全是,根据兖州传出的消息,羽族风洲之女便是金眸。

    还有,无名想起寻的记忆碎片里,很久以前这片土地上是有过一个黑发金眸的物种的。

    出于好奇,无名让人将可疑人士送到了自己面前,一眼便确定这不是细作斥候,更不是元洲现有的物种。

    原因有二。

    其一是可疑人士身上的武息,无名判断这人是第四境的武者,拿第四境的武者当斥候,再败家的败家子都干不来这种事。

    诚然,第四境的武者无法以一人之力对抗千军万马,但两军交战,其中有一个第四境的武者,对士气的增幅是肉眼可见的。

    敌方将领被我方将领一照面斩于马下,士气很难不崩,而士气一旦崩溃,那就是喜气洋洋的顺风仗。毕竟军队干掉强大武者的底气便是组织性,没了士气也就没了组织性,没了组织性,莫说战胜强大的武者,活命都难。

    高辛国的嗣君高辛洋这些年开疆拓土的赫赫战绩便将这一点诠释得淋漓尽致,高辛国因为有了这么一位勇武的嗣君,国土足足翻了三四番。

    不算兖州的话,诸国中如今就数高辛国的疆土最辽阔。

    其二,可疑人士的外表看上去仿佛弱冠少年,但无名发现少年的生命气息澎湃得....目测怎么也能再活个七八千载,长寿如羽族都要甘拜下风。

    无名打量着少年,少年亦惊疑的看着无名,古妖长达七八百载的强制义务教育还是很有好处的,哪怕少年主修武道,对术法亦有涉猎。修习术法灵力者,哪怕只是第一境,对天地自然也比寻常人敏锐。

    少年能够感觉无名身上生命能量的怪异,这种感觉与古妖帝国的老邻居格外非常相似。

    无启自称神木的后代,虽有脸上贴金之嫌,却也并非完全的信口胡诌,有一定的现实依据——不论是无启的生命气息还是许多习性都像植物甚于像动物。

    可是,少年又能感觉出,无名身上的生命能量并不纯。

    莫非是无启的混血?

    可无启的繁衍方式能和别的种族产生混血?

    其它种族埋地里只会变成肥料,可不会春天种下一个人,秋天收获一串后代。

    少年感觉自己的脑子混乱了。

    “古妖?”无名问。“叫什么名字”

    少年下意识点头,用带着西荒口音的雅言回了一句:“丹颉。”

    反应过来无名说的什么后少年讶异又感动的看着无名。“你怎知古妖?这片大陆上还有人记得古妖?”

    他乘船自西而来,于西荒沿海上岸,拖着石棺一路东行,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没听说过古妖这个物种,遑论昔日的古妖都城遗址所在。

    无名是他这几年遇到的第一个说出古妖二字的人。

    无名道:“我在古卷残篇中看到过,古有一族,名曰古妖,生有金眸,寿万载。”

    丹颉道:“也没万载那么长。”除非是始祖,寻常古妖很少有活到一万载的,哪怕是寿终正寝也多是九千多载。

    不过重点也不是这个,丹颉期待的问无名:“将军看过的古卷残篇中可有提到古妖都城的位置?”

    无名不解的看着丹颉。

    知道自己问得冒昧,丹颉赶紧解释道:“我有一长辈,临终遗愿便是归葬故里。我扶棺而归,然万载时光流逝,沧海桑田,故都早已风化为尘埃,实是无处可寻。”

    望舒给他圈了个大概的范围,但舆图上的一点落到实处可是一大片范围。

    好不容易穿过一路烽烟,来到湟水,丹颉痛苦的发现自己的搜索范围足有方圆千里,死得心都有了。

    他是盗先知的石棺偷跑出来的,盗窃尸骨本就是重罪,更别说盗的是先知的遗体,王权议会这会必定对他下了海捕文书,终此一生,他或许都无法再返乡。付出了这么多,若不能达成先知遗愿,他赔上的一切就都没意义了。

    古妖有这么执着落叶归根吗?

    无名回忆了下,发现记忆碎片太少,也太破碎,无法判断古妖的社会风俗。

    “抱歉,残篇之中并未提到古妖都于何处。”无名道。

    丹颉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失望之色。“纵是如此,也多谢将军,只不知将军可否放了我?在下是非细作斥候。”

    无名思考了一会儿。“我的人说你今日在山中鬼鬼祟祟....”

    “我只是在寻找遗址线索。”丹颉道。

    无名看着丹颉:“时过万载,找线索?”

    哪怕是石料建筑,这么多年过去都很难剩下什么。

    丹颉解释道:“在下寻的是一座墓,那座墓乃奇人所建,即便时过万载亦是能留存的。”

    无名来了兴趣。“哦,什么奇人竟能建起万载不朽的事物?”

    “是一名名唤寻的无启女子。”想起这一路走来同样没有任何人听说过寻,觉得无名应该不知道无启是什么,丹颉解释了下。“无启乃是我故乡的一种智慧生物,黑发绿眸。”

    无名面色如常的看着丹颉。“世界如此辽阔,人海茫茫,不论是寻墓还是寻人,丹颉一个人要寻到何时?”

    丹颉随意道:“我寿命长,总能找到的。”

    他才一千多岁,至少还有七八千年的时间可以用于寻人。

    无名忽然就理解了为何人族对别的种族都那么不顺眼,除了历史恩怨,只怕也有时间观念的差异,人生不过百载的短生种瞅着这些不拿时间当回事的长生种,如何能保持心理平衡?

    “既是先人遗愿,自是早日令先人九泉之下安心为好。”

    丹颉虽年轻,在古妖帝国的生活也简单,但自西荒上岸后的这数年,也称得上见多识广,进步很大,如何听不懂无名的暗示。“我亦是如此想,实无它法,还请将军教我?”

    无名道:“我手下有兵卒与氓庶数万,兵卒不可动,但氓庶农闲时亦是无事,可帮你搜索。”

    丹颉恳切道:“将军大恩大德,我实无以为报,还请将军不要嫌弃我的微薄之力。”

    无名自然不会嫌弃一个第四境强者的效力,于是很快主臣和乐融融,拔营启程时军中也多了一名新将领。

    联军光是兵卒便有七十万人,自然不可能驻扎于一地,所幸湟水盆地能够被黄帝选为迁都之地,本就能容纳数百万民众,地盘很大。换成七十万大军虽有些强地所难,但军队的粮草又不靠本地生产,影响倒也不大。

    七十万大军各自分了一块地盘,各自安营扎寨,无名这些日子虽一直在山中划水,但营寨仍是留了人的。

    不同于盟友们纯粹将分到安营扎寨的地盘当做肥羊,动辄劫掠当地氓隶,搜刮财货美人。虽然这么做也没毛病,食敌一钟,当吾二十种,简简单单的九个字包含着最简单又有效的补给战略:就食于敌。

    虽然不会湟水之地长久,但无名对混乱无序着实是没什么兴趣,而且,她感觉这场战争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既如此,同本地人打好关系也没坏处。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无名便很认真的维持了秩序,甚至还像兖州军学习,兖州军走到哪里,只要时间和气候允许都会开垦荒地种植作物,能驻扎到自己收获的时候很好,不能的话也无妨,辛侯会派人来接手,而且开垦出来的耕地也不会浪费。

    打上来的粮食都会给军队做军粮,因而兖州军很习惯走到哪只要条件允许就种一茬地。

    联军起初还嘲笑过他们,这个时候这种地点还这么做,就那么确定最后收割田中谷物的人是自己?

    战争时土地反复易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种下粮食的土地在谷物成熟的时候还在自己手中,哪怕还在,也挡不住敌人跑来收割。

    秋收的时候联军就非常不客气的跑去收割兖州军种植的粮食了。

    无名还没收到后续消息,但不管成不成都不关她的事,她在春耕时组织军队和氓庶一起下地种植了作物,之后虽然军队不管了,但也一直都有组织本地的氓庶负责田地的浇水施肥。

    氓庶们干得也很勤快,没办法,整个湟水之地,联军控制的这边,也就无名这里对氓隶们还有秩序,其它地方完全将氓隶们当做了草芥,动辄劫掠,劫财也劫人,当然,劫人的话是有讲究的,只要美人与青壮,余者皆不要。

    跑去抢别人的粮食还要担心有命去没命回,哪有收割自己的粮食来得安稳踏实?

    然而,无名自己没兴趣去抢别人,却没想到别人有兴趣来抢自己。藲夿尛裞網

    一回来就看到有匪兵在抢自己春季时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无名原本惬意轻松的神情瞬间转为铁青。

    丹颉这一路走来见多了这种事,早已失去感触,但还没忘了自己有求于无名,便让无名给自己一队人,自己愿为无名清理盗匪。

    无名也想看看这名古妖的能耐,遂允了,然后就看到了毫无技术含量的顺风仗。

    丹颉冲锋在前,将匪兵中的头目与说话大声的人全部揍翻在地,然后就是一边倒的结果,哪怕匪兵的数量是丹颉带的数倍。

    无名扶额,她错了,这段时间同兖州军切磋多了,她都要忘了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战斗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不是每支军队都和兖州军似的靠组织性和纪律获取胜利,这个时代的战争仍旧依赖于将领的个人武力。想看有技术含量的战争,只能在规模超过十万人的战争中,人太多了,没点技术含量,莫说取胜,便是维持自己不散都是问题。

    不过这名古妖倒是有意思,居然只是伤人而非杀人,是心善还是猜到了什么不想多事?

    回过神来,无名上前询问起被俘虏的匪兵是哪个国家的军队,不知道这里是她的地盘吗?

    无名没怀疑是兖州军,兖州军的核心便是组织与纪律,对这方面抓得也最严,法不责众,但兖州军就没这个顾虑,犯事得人再多也都一并杀了,大不了重新组建。非夸张,辛筝真的干过这种事。

    不论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还是为了自己背后的家人,兖州军卒对氓庶都是秋毫无犯的。

    不是兖州军卒便只能是联军了。

    匪兵怕死,不仅问什么答什么,还在发现无名神色间流露出不满意时尽可能的说得详细以求活命。

    无名听完深深无言。

    虽然联军的大部分粮食都来自于宁豫澜三州,但真正能够吃饱饭的都是贵族与甲士,徙卒中比较出色的那一部分,最底层的徙卒也就需要作战时才能分到吃饱的粮食,平日的粮食都是勉强饿不死,但还可以劫掠氓隶,日子倒也能过。但今岁帝国大范围旱灾,湟水之地也遭了灾,后方运来的粮食少了,而湟水之地亦然,抢劫也抢不到粮食了。

    且之前的湟水之战太过惨烈,联军各路军队互相推诿扯皮得更厉害了,出工不出力,既然不需要死拼,给最底层的粮食自然也不会多。

    多重因素之下,在自己的地盘开垦荒地种了粮食的无名地盘不免成了香饽饽。

    若非无名的兵卒都格外精锐,早被劫掠干净了,但即便如此,也仍不免被小股匪兵溜进来。

    无名当即就想让人将这些家伙的尸体挂起来,挂在路边供人瞻仰,但很快考虑到现实因素,这不靠谱。人本来就是快饿死了才来抢粮食,死亡不可能吓住这些人。

    无名思忖了片刻,很快重新布防自己的地盘,然后快马加鞭去寻唐侯,寻至时唐侯正在同各国的将领与公子们宴饮。

    无名瞅了瞅,有鱼有肉,甚为丰富,更令无名无语的是账中居然还有歌舞可欣赏。

    好吧,虽然她自己不这么干,但这年头大部分将领都是这么干的,治军严谨的将领能够被广为传颂便是因为稀少,若都是如此,那也没必要特意传颂谁治军严了。可,真的很无语。

    见无名到来,唐侯亦招呼无名一同享用美食与歌舞。

    虽然不喜欢,但无名还是忍耐着坐了下来。

    曾经那个老谋深算的老唐侯在三年前便去世了,如今的唐侯是老唐侯的儿子,年轻人,受不得别人当众不给面子。当然,老唐侯也一样,但老唐侯拎得清轻重,也不会做出带打仗时带着美姬的事。

    待宴饮结束无名才对年轻的唐侯表示单独谈谈。

    唐侯虽然不喜欢无名,厌恶无名划水的事,但无名手里的五万兵马足以让他重视无名,因而让旁的人都离开,只留下保护自己的心腹。

    无名开门见山道:“唐侯可知最底层的军卒如今都食不果腹?”

    唐侯闻言嘴里尽是苦味:“今岁大旱,后方送来的粮食减少了,孤亦无奈。”

    这个盟主太难当了,哪怕唐国国力是联军诸国中最强的,但别的国家也没那么听话。

    无名道:“但军卒食不果腹,很容易引起哗变,外臣这一路走来所见,见许多兵卒都在思念家乡。”

    无名给了唐侯一个你懂的眼神,不是她说,再不处理麻烦,要么哗变要么联军各回各家。

    唐侯闻言心中一惊。

    联军可不能退,联军退了,那独自面对兖州重压的便是唐国了。兖州对别的国家虽然也有威胁,但根据距离远近,感受的威胁也是不同的。

    唐侯想了想,道:“孤决意几日后再攻湟水,不知无名将军可愿相助?”

    无名顺懂,这是想用战争来消耗掉一部分人,吃饭的人少了,粮食自然就够吃了,更别说还可能攻下湟水,湟水的另一边,兖州军可是种植了作物的。

    想了想,无名道:“若粮食不够当如何?战争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说来那些出粮的国家实是太不给盟主面子了,难道不知盟主也是为了他们好,任兖州坐大,他们难道还能存活?反倒是诛了辛筝,兖州之地任众人分。”

    唐侯闻言赞同不已,却也无力。

    无名忍不住感慨道:“若是在豫西,这等摇摆的,外臣定是要领兵给点教训令他们听话的,可惜这里不是豫西。”

    唐侯闻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