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位的大仪在玉宫最大的宫室里举行,位于被掏空的山腹，空间宽阔，能容纳近万人。
为了照明，顶上镶嵌了无数的月光明珠,墙壁上亦有无数用玉石雕琢的枝蔓,枝蔓上本该是铜灯的地方也全都是月光明珠。
成千上万的月光明珠照亮了整个大殿,也映得这座玉山中掏出的宫室愈发华美不似人间。
换了一身衣服和佩饰全加起来有二三十斤的巫女大礼服的青婧在这样的环境中更如落入人间的神灵。
青婧站在神座前的台阶上望着大殿,发现这个高度还真有点神灵俯瞰人间的味道，可惜人间太聒噪了。
青婧有点想捂耳朵，好吵，却蓦然想起自己很多年前就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耳膜,早已失去听力，如今听到的所有声音都不是通过生理听力机能听到的,捂耳朵也没用。
青婧微微蹙眉,听力又变强了,听到的范围又增加了。
修是神话生物,听力范围只会更大，居然能一直保持平常心。
也不是没问过修，但修的回答是：听多了,习惯了拿别人的痛苦与欢愉当无意义的背景音，自然不受干扰。
俗称：心静自然静。
也不知自己要多少年才能达到修的境界。
察觉到青婧蹙眉,离得近的人不由心里忐忑。
青婧少年时是非常不喜人多的,但那时还有无光拦着她，现在她就是巫女了,没有人能拦着她。
察觉到众人的担心,青婧的眉头展开,嘴角露出纯净的微笑,坐在了美玉雕琢的神座上。
青婧坐下的瞬间大殿内数千人也齐齐跪下。
“陛下千秋万岁，与天无极！”
青婧道：“把千秋万岁给余去了，余会活得比千秋万岁更长。”
群巫：“....陛下，与天无极。”
青婧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算了，总好过那跟诅咒没什么两样的千秋万岁。
青婧坐上了玉座，大仪却才正式开始，之后大殿里每一位巫祭级别的巫都要到她面前载歌载舞一番，这同样是传统。
小仪时还好，因为新巫女的继任与先巫女的葬礼往往一起办的，因而不会有歌舞，主要是为了安葬先巫女，让新任巫女正式接管玉宫，也不难熬。
然而大仪是真正的继任大典，该有的牌面自然一样都不能少，包括祭神。
祭神是要跳舞的，以舞以乐取悦神灵，巫女是神灵行走于人间的化身，群巫自然要向巫女献舞。
比远古时好点的是，不需要每个巫都献舞，轻松不少....才怪，远古时才多少巫，而现在哪怕是限制了只有达到巫祭级别的巫才能献舞，青婧也要看数百人献舞，这还是不少巫祭没来的人数。
看美人跳舞毫无疑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但看糟老头糟老太献舞，并且这群老头老太超过九成因为养尊处优的生活颇为富态，更有甚者肥肉横流....青婧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恨不能自戳双目，整个人的魂都快飞了。
神血改造的躯体就是这点不好，眼力好得能分辨十丈外一只蚊子的性别，如今不仅能看到老头老太们惊艳的舞姿，更能看清肥肉们皮肤上随着肥肉起舞而颤动的螨虫。
很显然，哪怕贵族们打小锦衣玉食，氓隶们一年都不见得有条件洗个热水澡，这些贵族却每天都能沐浴热汤，但皮肤上仍旧会爬螨虫，暗疮、粉刺、闷痘、痘印、痘坑...一样都没少。
献舞整个过程仿佛一块爬满螨虫，遍布粉刺、暗疮，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肥肉在使劲的蹦跶。
青婧有些茫然，她在兖州那些年也没少看歌舞，辛筝搞的全国歌舞大赛选拔专门的国家歌舞团队，她也陪辛筝一起去观赏过几次。那些歌者舞者同样皮肤爬满螨虫，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但那会儿看着也挺好看的，不像现在——
青婧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胃。
望舒在继承了神力后也拥有了同样的视力，这说明这不是她一个人这么倒霉，而是每一位巫女巫觋继位时都这么倒霉。
历代巫女巫觋是怎么挺过来的？
难怪历代巫女巫觋一直在努力控制献舞的人数，从最开始所有巫都能献舞到如今控制在巫祭以上，固然有权力固化的因素，但未尝没有削减人数减少对眼睛折磨的意思。
青婧忍了忍，发现自己忍不了，掏出了一根黑绫，这是她换礼服时侍女给自己的，每一任巫女继位时都会备一根黑绫。
将黑绫缚于眼上，眼前一片黑暗，虽然还能听到肥肉充满脂肪阻滞的血液流动声，虽然还能闻到肥肉身上的体味，虽然....但总归是好了许多。
在别人献舞的时候以黑绫覆眼无疑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但从第一任巫女云桑开始便如此，早已成为传统的一部分，倒也没人觉得不妥，反倒觉得神灵是在用心感受凡人的献舞。并非纯粹的扯淡，而是历代巫女巫觋的五感都格外的敏锐，眼睛看不看得见对这些被誉为神灵行走于人间的化身的怪物而言，着实没影响。
事实证明青婧不是过去的巫女巫觋，本来要长达三天的大仪不到六个时辰便被哪怕覆了眼也忍无可忍的青婧打断，跳过献舞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一路砍临场砍环节，于一片令巫礼几乎心肌梗的混乱中完成了大仪。
完成了大仪，青婧浑身都透着神清气爽，与之相反是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的群巫。
“今日是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青婧忽道。
已经捂着心口的巫礼闻言惊讶的看了眼青婧，原定的环节里可没有双喜临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冲上去阻止青婧，哪怕能冲上去，方才青婧砍大仪环节都没人能阻止青婧，何况如今。ωww.五⑧①б０.℃ōΜ
巫礼下意识的伸手从衣服里掏出自己服的药往嘴里塞。
青婧眼角余光留意到巫礼的举动，嘴角笑容咧得更灿烂，喜气洋洋的道：“第一件事是余继位，第一件事是余与群巫之喜，余一继位便寻到了巫子。”
正往嘴里塞药丸的巫礼：“....”找到了巫子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巫子随缘随机遴选使得历代巫女巫觋寻觅继承人都极为困难，大部分巫女巫觋终其一生都有一位弟子，而且都是寻找了很多年，甚至快死的时候才找到继承人。
若非只有巫子能正常继承神力并且不损耗寿命，巫宗早就废了这随缘随机到正常人都无法找到规律的见鬼选拔方式。
一继位便寻到巫子的巫女巫觋，历史上还从未发生过，若真的发生了，无疑是一件大好事。他虽然会动让巫子取代青婧的意思，但那会是以后的事，且不说青婧的心性素来是无法无天，哪怕因为这些年人人喊打的灾难君王遭遇而变了心性，真的担心，她现在就不应该说出来。
青婧被驱逐将近四十年，如此漫长的时间足以送走太多人，群巫中真正如巫礼一般清楚青婧罄竹难书罪行的人并不多。
巫宗也要脸，将青婧干的事给宣传出去，巫宗数千年累积的名声得塌一半，真正了解怎么回事的都是巫宗的上层，或因权力争斗失败被杀或老死。
年轻人们尽管感觉哪里不太对，但也不认为青婧会在这种事上说谎，说是寻到了巫子必定是真的寻到了巫子，纷纷祝贺青婧喜得高徒。
青婧笑着接纳了所有人的祝贺，待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才唤道：“大吕。”
角落里将自己缩成一团的不想出场，奈何青婧的目光太过凛冽，团成一团的狗子只得无奈的伸展开身子小跑到青婧面前。
青婧对狗子伸出了一只手，狗子配合的将自己的一只爪子搭在青婧的手上。
青婧牵着狗子的庄重的对群巫宣布道：“此乃吾之长徒，神灵行走于人间的化身，巫宗的巫子，余的继承人，下一任玉主，大吕。”
满殿寂然，没一个人动。
青婧不悦：“诸君，还不速速跪拜巫子？莫非是想叛出巫宗？”
终于有人动了。“荒谬，婧你残暴无道也就罢了，如今竟还如此羞辱于吾等....”
青婧不悦的掏了掏耳朵，对侍者道：“拿铃铛来。”
侍者迅速将早就准备好的铃铛取来，铃铛在接近一人一狗子一丈范围时便自己响了起来。
为了证明铃铛不是因为自己才响起来的，青婧特意放下了狗子的爪子，走到了一丈外，被放到狗子面前的铃铛仍旧在响。
狗子好奇的拿起叮叮作响的铃铛瞧了起来，似乎在思考为什么没有人摇，铃铛仍旧一直作响。
青婧看向之前愤怒的人。“你看，我没骗你，它真的是巫子，你怎么还不行礼？”
“我是人，焉能拜畜生。”
青婧睁大了眼。“它不是畜生，它是巫子，是神灵行走于人间的化身，是你的信仰。神言众生平等，大吕它的存在足以证明这一点，怎么口口声声信奉神灵的你却如此狭隘？甚至侮辱神灵？太可恶了，来人，拖下去斩了。”
披坚执锐的甲士瞬间涌入，分出两个将那名巫拖了出去，很快将巫的头颅放在盘子里呈了上来。
青婧看向群巫：“诸君还有谁觉得它不是巫子？”
一名实在无法忍受的巫道：“那是妖孽，绝非巫子。”
青婧抬了抬手，甲士瞬间将这名巫也拖了下去，很快呈上第二颗头颅。这回不待青婧说什么，所有人都恭敬的向狗子执臣仆礼。
青婧颇为惋惜，她还想多杀几个人呢，但细想一下，眼前一切又很正常，真有劳什子的气节忠义，这些家伙现在也不能活着。
在望舒跳冰涧后巫宗中上层真正想有气节，干实事的不是被排挤得远走就是死了，现在还能安然的出现在这座大殿内的无一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世上再没人比他们更惜命了。
山珍海味，美侍不尽，高床软枕，锦衣华服....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青婧让人将一直响个不停的铃铛拿了下去，再抱着狗子坐到了玉座上，无精打采的道：“没意思。”
群巫：“....”给你个杀得血流成河的借口就有意思了吗？
大抵是青婧太过分了，很快有气性大的硬骨头予以反击：“敢问陛下与葛天侯是何关系？”
无精打采的青婧瞬间恢复了精神，这些人不提她都快忘了巫宗赐死巫子父母的传统。“他是余之父。”
硬骨头洋洋洒洒的发表了一番关于历史上巫子的家眷作乱的演讲，顺便提了下那位被亲生父母投毒的倒霉巫女，最终总结：“先人的规矩不可违，还请陛下公允。”
青婧笑吟吟道：“好啊，你们谁有能耐就去赐死他吧，余绝不拦着。你看余作甚？那可是余的生父，逼子弑父，何其悖逆人伦？而且，我记得传统是让王赐死巫子的父母，你们谁去兖州同王谈？余出盘缠。”
那位勇士真敢去兖州，她一定让辛筝给予勇士应有的待遇。
英雄之美在于悲剧在于惨烈。
醢刑、挂城墙风干、活埋三选一，无一不惨烈。
最终还是没人真的站出来，青婧只能继续遗憾。
一场大仪终于有惊无险的圆满落幕。
大仪一落幕，青婧前脚抱着狗子离开，后脚巫礼便跟了上来。“陛下你究竟在做什么？戏耍羞辱群巫对你有什么好处？”
青婧看了眼气冲冲的巫礼。“气大伤肝，有损寿命。”
巫礼满不在意的道：“老子都快一百岁了，还能活多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婧无语道：“大吕的确是巫子，那个铃铛没做手脚。”
巫礼看了眼青婧怀里生无可恋脸的狗子。“它只是一条狗。”
青婧道：“历任巫子，上到王女，下到贱奴，你能想到的所有阶层，巫子都给凑了个全，巫礼可曾想过巫子的遴选标准究竟是什么？”
巫礼当然想过，数千年来很多人都想过，但没一个想得到，唯一能确定便是炎帝留下的不论怎么摇都无法发出声音的铃铛在接近巫子一丈范围时会自己响起来。
巫礼问：“是什么？”
“你猜。”青婧俏皮的回答。
巫礼：“....”我猜你祖宗。
青婧道：“不过你看，巫子的出身都能这么杂了，出现一条巫子狗有什么好稀奇的？”
巫礼沉默须臾，问：“臣可以知道一些臣可以知道的东西吗？”
青婧想了想，道：“神的眼里众生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别，字面意义上那种，哪怕不谈大吕，只说过往那些，你难道没有发现一个规律？”
巫礼愕然。“什么规律？”
如果巫子的遴选有规律，没道理世人研究了数千年也没研究出来。
青婧道：“巫子出身王侯贵族的比例很小，大多都是出身氓庶，其次是奴隶，而帝国的人口比例，大部分时间，氓庶人口比例最多，其次是奴隶，王侯贵族的人口占比最小。”
哪个阶层的人口基数最大，就越有希望出现巫子，可惜从来没人往这个方向去思考，或者说，想要探索规律获利的人拒绝往这个方向去思考。
神怎么能对众生一视同仁呢？
高贵者那么虔诚的供奉祂，出人出钱为祂修建庙宇，祂怎么能看不到，怎么能将高贵者与贱民放在一样的地位？
那不是神，那是邪魔，何方邪魔竟敢假扮神灵？
再不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
甚至于....
青婧想起了望舒提过的那个名唤启的羽族。
神的眼中可不仅仅王侯贵族与奴隶一视同仁，人族与非人族的智慧生物亦一视同仁。
不过这点没法说，真要让人族知道自己信仰数千年的神灵不仅爱着自己，还爱着自己的敌人，帝国必然爆发大规模的灭巫，便是精神方面的打击也不会小。
世俗化是巫宗的优点，也是缺点，因为太世俗化了，巫宗不可避免的深入到了万民的生活中，哪怕所有人都只是浅信徒，也很难不产生影响。尤其是巫宗还是一个真的掌握了神迹的宗/教，哪怕是最腐朽的时候也没忘了履行社会职能。虽然这是因为巫宗早期定下的神爱众生的内核与基调决定的，但因此受过巫宗恩惠的人着实很多。
那些充满了理想情怀的人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加入巫宗，很多都是曾经受过巫宗的恩惠，看到了巫宗履行的社会职能给很多人带来了一丝幸福，所以想加入贡献自己的力量。虽然真的进来后多半会被巫宗内部的腐朽给打击到，或被同化，或远走，但不可否认，这部分人的初心真的是被迷了心。
理想主义者很少，但它们也是巫宗扎根世俗与影响力的缩影。
哪天启的身份被捅了出来，青婧估摸着第一批摁死消息或转移注意力的可能不是巫宗，而是那些最想干掉巫宗发财的王侯贵族。
国君主导下的灭巫与民间无序的灭巫，一者可控一者不可控，后果是截然不同的。
凡人爱神的众生平等，却又不希望神真的众生平等。
巫礼愕然的看着青婧。“怎么可能？”
青婧挑了挑眉。“为什么不可能？神又不是凡人，谁告诉你，神与凡人有着相同的三观？”
巫礼想了想，换了个问题：“可，这世上真的存在神吗？”
青婧：“....你想象中的神肯定不存在，而真实存在的神必定是你无法想像的。”
巫礼无言。
青婧继续道：“对了，我要发兵抄冀州诸侯联军的后路。”
还沉浸在神灵是否真的存在，若存在又该是什么模样的思考中的巫礼瞬间回神：“什么？不可。”
“有何不可？”青婧不以为然。“诸侯竟敢攻打余，不报复回去，巫宗颜面何存？”
巫礼自然也知道这点：“那是八十万大军。”
尽管经过多年战乱与疫病的折磨，冀州的人口锐减，现在有没有鼎盛时的一半都不好说，但哪怕只剩下一半，那也是五千万人口。每个国家都出一点兵力的结果便是联军总兵力达到了八十万，还都是精兵，若算上后勤辎重的民夫，那就更多了。
可以说，这次攻打冀州的诸侯联军中最认真的便是冀州联军了。
辛筝当年在冀州当征粮官捞油水着实将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国家都给得罪了，巫礼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如此敲骨吸髓的人。
被辛筝吸血过后，王侯贵族们为了弥补损失也加大了对底层的盘剥，加剧了各国的贵族与底层的矛盾，民怨沸腾，为了缓解内部矛盾，诸国被迫征伐不休。
冀州这些年一直没个消停，辛筝着实功不可没。
十个诸侯九个提起辛筝都恨得牙根痒痒。
青婧似笑非笑的看着巫礼。“璧山战场，濁山国的军队同兖州军队联手屠灭了宁州联军其它的军队，这会儿宁州应该乱成一锅粥了。至于蒲阪战场，兖州军也联合了大部分的军队屠灭了唐国军队，豫州联军已与兖州达成和解。”
巫礼露出了惊讶之色。
青婧道：“出兵，我要冀州这八十万大军大败，对了，让那些来参加我继位的群巫一起出征，让他们打前锋。”
巫礼：“....他们若临阵倒戈....”
青婧笑道：“那不是很好吗？现成的族灭他们全族的罪名。”
巫礼：“杀戮过多，有伤天和。”你怎么还没放弃杀个血流成河的念头？
青婧道：“巫宗如今粪坑一样的烂摊子就是因为杂质太多了，不大清扫一番根本无用。当然，你阻拦的话余便灭你全族，罪名都不用找，逼巫女望舒跳冰涧自尽。”不清点巫宗人口不知道，巫宗的人口着实不是一般的膨胀。
诚然，人口是财富，人多是好事，但前提是这些人都是生产者，而非不事生产的消耗者。理想的状态下，一个纯粹的脱产者需要一百个人来供养，但现实总是不够一百的。没办法，脱产者没有压力，想生就生，可着劲的生，但生产者的人口增长跟不上，一个脱产者能够分到的生产者自然就少了。
贵族基本都是脱产者，而巫宗因为不劳者不得食的戒律，以及资源不够等因素，占据了大部分的底层小巫实质上是半脱产者半生产者，理论上巫宗的问题应该比贵族轻一点。但巫宗的上层和中层大多出身贵族，是纯粹的脱产者，不事生产，这两个阶层的人口数量....反正青婧每次看了就想举起屠刀为巫宗减负。
还有底层的巫，感谢千年前制定的高门槛，不是什么人想成为巫就能成为巫，需要通过考核，若是与千年之前一般，无门槛，只要有诚心就能成为巫....过度膨胀加腐化，那青婧也只能表示：没救了，再见。
纵是如此，巫宗过于漫长的历史还是让巫宗背上了沉重的冗员问题，从上到下的那种。
虽不知青婧心里想什么，但看出青婧是真的会因为自己挡路而将族灭自己全族，还想说什么的巫礼瞬间闭上了嘴。
青婧继续道：“还有之前战败后诸侯们硬塞和提拔的那些巫，反正都要翻脸了，族灭。”
人太多了，趁着现在天下大乱可以随便杀人，多杀点。
亘白1138年暮夏，兖州自蒲阪战场退出的十万大军休整完毕后奔赴北方战场。
暮秋，冀州联军久攻不下，加之听闻蒲阪战场与璧山战场败的消息，军心散乱，为得到增援，士气高涨的兖州军所败，终退兵。
同月，巫女婧率二十万大军埋伏冀州联军后路，葛天国出兵三十万包抄冀州联军，大胜，斩首十五万，俘虏四十五万。
战后清点成果，青婧不由得为这俘虏的数量惊倒。“打了快两年，撤兵的时候他们还互相捅了几刀，居然还能有这么多人，难怪打不下界谷。”
能够保存这么多兵力，联军怕不是九成都在划水。
跟着青婧一同来的巫朌道：“他们若是心和，又怎会如此轻易的被我们拿下？”
在正式动手之前他们可是看了小半个月的戏，看这些联军怎么在撤兵后各走各的，顺便埋伏盟友。
本来应该能俘虏更多人的，但这些人战败撤兵就撤兵吧，居然还想借机捅邻居一刀，耗掉了不少兵力。
若非时间不允许，巫朌是很想多看几天戏的，让联军耗掉更多兵力，俘虏实在是太多了。
“陛下，这么多俘虏要如何处置。”巫朌为难道。
若是十万八万俘虏也就罢了，可以打散了编入各处吸收消化，但这回是四十五万俘虏，着实吃不下。
青婧想也不想的道：“给他们准备一顿丰盛的饭食。”
巫朌懵然的看着青婧。
青婧补充道：“吃完了坑杀。”
巫朌：“....那是四十五万人。”
战争坑杀俘虏不稀奇，但如此大的数目....不一定绝后，但一定空前。
青婧反问：“不杀了，这四十五万张嘴的口粮你掏？”
巫朌想也不想的摇头。
哪怕玉宫都掏不出那么多粮食，何况巫朌殿，而且莫说没粮，哪怕有粮，她也不可能牺牲巫朌殿的利益去帮助这些前不久还是敌人的俘虏。
巫朌道：“只是杀如此多的人，影响不大好。”
青婧不以为然。“这年头杀俘又不是稀奇事。”
感谢冀州男尊女卑的风气，军队里基本是男性，若是和别的地方一样男女掺杂，也不用达到一半，里头哪怕只有十万青壮女人她都要头疼。
坑杀四十五万青壮男人和坑杀十万青壮女人后果是不一样的，前者不过被人感慨兼佩服的夸赞两句新任巫女着实是个狠人，最严重也只是被人骂两句人屠，还是不敢当着她的面骂那种。坑杀十万女人，整个帝国都得炸，轻则巫女之位换人，重则她不仅不再是巫女，还会被打为邪魔。
巫朌噎了下，不，我的意思是你是巫女，你干这事不太合适。
好一会，巫朌艰难道：“请陛下前往葛天国探望葛天侯，所有事都是臣在您走后瞒着您所为，您什么都不知道。”
青婧惊异的看着巫朌。
巫朌解释道：“巫女不可背上如此罪行。”
杀俘不是问题，但一次杀俘四十五万就很受诟病了，尤其他们还是巫宗。
青婧道：“若如此，你的未来岂非毁了？”
巫朌反问：“陛下肯让葛天国的将军下手”
自然不可能，葛天国如今实际上是骊嫘做主，若葛天国动手，说不定会攀扯到辛筝身上。
青婧道：“你不必如此。”她是一点都不介意背上屠夫骂名的，反正名声又不能当饭吃。
大概能猜到青婧想什么的巫朌道：“臣很介意。”谁都可以干这事，唯独巫女不行。
青婧只能遂巫朌所愿。
巫朌是一个很缜密的人，不仅赶走了青婧，青婧走的时候还让青婧写下了善待俘虏，将俘虏带回玉都的诏书，并召见诸将领，公告了此事，一清二白的离开。
青婧走后第六日收到了消息，在她走后俘虏与将士们不断产生摩擦，再加上俘虏人太多，都要吃饭，导致将士们的伙食也跟着受到了影响，引起了不满，更棘手的粮食是不够了。
巫朌以粮食不足，俘虏恐生变为由下令众将坑杀俘虏，尽管这违背了巫女的诏书，但巫朌自愿承担了所有责任，命令最终得以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