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山鬼已经很没有辛苦了，从祂决定重建大同文明起便担任了无数人的师长，最开始为人师确实很暴躁，但只要是凡人能够想到的各种类型的弟子都收拾过后祂对任何学生都游刃有余。
教导鯈让山鬼想起了已经被忘了十多万载的痛苦与暴躁。
教学不仅仅折磨先生,也同样折磨学生,临时师徒互相折磨没多久观众们便纷纷弃之跑路,师徒俩也在半个月后濒临崩溃。
元心生不忍,遂提醒山鬼：“就蜚如今的状态，我觉得祂注意不到那么多细枝末节，而且常仪那个人....根据你的描述，她最特殊的应该是那种不属于人间的感觉,只要感觉到位就能将蜚引出来。至于引出来会不会发现，那是肯定的,能够执着十数万载,谁会认不出自己深爱的人？不过那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祂只要出现了,你我便能联手收拾祂。”
山鬼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祂没有那种感觉。”
“纯天然的感觉只能天然形成，你一板一眼的让他模仿肯定不行,还不如他自己踅摸，我看他与常仪挺有共性的,说不定能自己踅摸出来。”
“可那要多久？”
“有结果就行,急什么？”
“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死去。”
“我这个祖宗都没急，你一个不相干的古人怎么比我还急。”元不以为然。“更别说死人最多的原因从来都不是疫病,是人祸,急也没用。求死没什么,你都活了这么久了,想不开也正常，但心乱了，很难成事。”
山鬼沉默须臾，终于冷静了下来，旋即诧异的看着元。“你为何如此冷静？我记得当年的你可不是如此。”
元笑道：“你也说了那是当年的我，当年我可还是个人，如今的我已非人。”
想起自己经历过沧海桑田，山鬼一时无言。
不足万岁的元在最差也活了十数万载的祂们眼里是一只幼崽，但对于这只出身短生种的幼崽而言，近万年载的时光已然湮灭了祂曾经拥有、深爱与守护的一切。
不论如何，经过元的劝解，山鬼总归是放过了折腾鯈，让鯈自己顺其自然的摸索。
鯈恍惚的同山鬼再三确认自己真的不用受罪后马上将身上的女装脱了下来，随手扔飞，只穿着亵衣与犊鼻裤欢快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嗷嗷的叫，活似一只被关在家里一整年没出门终于得以出笼放风的狗子。
这段时间一直在陪着望舒琢磨怎么利用神话生物获取息壤能量的元抬手接住从天上落下的女装。“你都对他做什么了？他练锻体操都没这么痛苦。”
锻体操练起来很痛苦，练得人很少，鯈恰好是其中之一，理由是满世界旅游没有一个好身体很容易在半道上病倒，然后就很容易没了。
对于鯈的理由元觉得他没那么大的需求，崽崽你衣服下面全是肌肉，谁生病你都不会生病，不过鯈要的显然是万无一失。
能为了健康就这么自虐的人如今居然成这样了，山鬼功力着实不凡。
山鬼无言须臾，问：“你怎么有空来找我？”
不同于青婧在学宫无聊听课，启听课之余兼职上课打发时间，元与望舒就很安静了，都近半个月没出门了，若非屋里的生命气息从未消逝，很容易让人怀疑是否出不来了。
“不是我找你，是望舒找你，她踅摸怎么用神话生物提取息壤能量遇到颈瓶了。”元面不改色的回答。
确切说不是遇到颈瓶了，是刚开始就卡住了，连需要解决那些问题都没有头绪，若非不会脱发，很难说望舒会不会掉光头发。
“还没死心？”
望舒道：“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而且，息壤中有那么磅礴的能量，若是能够利用起来，可以做多少事？你说太阳的光热是它的散发的能量转化的，供养万物，包括但不限于植物。那么理论上，息壤的能量也能用来做同样的事，当拥有所有人都消耗不完的资源，这世上的很多纷争都能消失。”
山鬼怔住，眼睛莫名湿润。
望舒不解的看着眼睛突然湿润的山鬼。“你怎么了？”
山鬼抹了抹眼睛。“空气有点潮，你说利用息壤，那你有没有想过息壤用完了以后要如何？一个文明的能源最重要的便是能够自己生产，不然哪天将库存用完了，文明亦将走到尽头。”
望舒真没想那么远，但听了山鬼的提醒，很快道。“能够利用息壤以后会有很多的资源，可以用来研究如何制造息壤或者其它可以代替的东西。”
山鬼欣慰颔首。“万里之行始于足下，但你的第一步是找到一只能够用于转化息壤能量的神话生物，如今可没有健康的神话生物。”
望舒笃定道：“很快就会有。”
“那你又要保证很快就会有的那只神话生物能够符合条件？”山鬼问。
望舒想了想，道：“您是神话生物，比我更了解神话生物，可知有什么办法能调整神话生物的进化过程，让它完全蜕变后能够符合条件？”
山鬼沉默须臾。“有。”修做过得乱七八糟的实验太多，其中恰好有这一项。
望舒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笑容。“请先生教我。”
山鬼也笑。“乐意之至。”
教学持续了一个月，因为时间不多，俩人一个月都不眠不休水米不进，一天十二个时辰保持高强度的专注一对一教导，若非被放养了一个月的鯈找回来，很难说这种一对一教导会持续多久。
敲了半天门门终于打开的鯈讶异的看着走出来的俩人。“你俩怎么看着就跟纵情声色一个月，精力被吸干了似的？”
元屈指在鯈的脑袋上敲了敲。“你脑子里都什么？”说完发现鯈身上有点怪异，元不由审视了下鯈，很快找到了感觉怪异的来源，那么排斥女装的鯈今儿个穿的是女装，并且气质格外出尘，有种不属于人间的感觉。
元扭头看山鬼，发现山鬼也在审视鯈，遂问：“如何？”
鯈也期待的看着山鬼。
山鬼道：“很像，尤其是刚才说话的时候。”
元：“....不是吧？”祂忽然发现没法想象常仪是什么模样了。
山鬼道：“就是如此，常仪宛若人间的神灵，但这位神灵一直都混迹在底层，以包括但不限于治跌打损伤、拔牙接骨、捡破烂等为生....”
元：“....行，我明白了。”脑子里已经有画面感了，难怪山鬼能选中鯈，这俩分明是同款，区别大概只在于鯈更爱山水风景，对于不相干的芸芸众生，从他的游记里不难看出来他属于能力范围之内会拉一把别人，但能力范围之外就算了，反正不是能做出放血疗世人的心性，却也足以甩开大部分的凡人。不过话说回来，正常人也没常仪那神一般的柔仁。
“既然你已经能扮演了，那就尽快开始吧。”山鬼对鯈道。
鯈嗯了一声，蜚早点解决，蜚疫死得人也能少点。
“就后天好了。”山鬼想了想，忽然掏出了一枚存许长、形似玉简的东西递给元。
元疑惑的接过，手指摩擦了下，不是玉，玉没这么结实。“这是什么？”
“我的身份证，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验传，不过它的功能更多一些，不仅有我所有的身份信息，还有我拥有的权限，不过因为不是我本人持有，会有一些功能无法使用，但一些基础功能，比如开门什么的还是可以。”山鬼回道。
元问：“开哪里的门？”
山鬼抬手指天。
元瞅了瞅，艳阳高照，至少敖岸山这一片是艳阳高照，绵延千里的乌云中仿佛被撕出了一个口子，看得出来山鬼心情真的不错。“你们不会在双月上修建了东西吧？”藲夿尛裞網
“也有，但应该不存在了。”
元为山鬼的文明惊讶了，知道你很发达，但这是不是太发达了？“那你说的是什么？”
“来日你们飞出大气层，这枚验传可以让你们少走一些弯路。”顿了顿，山鬼淡淡道。“顺便为我的同僚们收个尸。”
元扭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是属于两个人的惊讶，山鬼却无意多解释什么，继续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石头吊坠递给元。
“这又是什么？”元疑惑，这石头祂不陌生，从认识山鬼起山鬼就一直带着它。
“陨石。”
“这东西很稀奇吗？”对于活了十几万载的神话生物而言，天生掉陨石跟天天见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陨石不稀奇，但来自恒星系之外的陨石很稀奇。”
元听不懂，也很坦诚。“听不明白。”
“你以后会明白。”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多活几句会累死你吗？”
“没意义。”山鬼说完不再搭理元，向鯈交代这两天养足精神便去为之后的事做准备了。
说是准备，实则需要准备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只是需要安排一下山鬼学宫的事。
经过辛筝多年不惜钱财的投资，山鬼学宫已非最初的小私塾，而是变成了一座生徒数千的学宫，不是说撒手就能撒手的。
所幸随着曾经的小弟子荼长成开始为山鬼分忧，山鬼顺势将事情下方给弟子们，比起管理，祂还是更喜欢做一个纯粹的先生。
曾经的偷懒之举方便了如今安排后事，不需要担心自己突然撒手学宫就乱了套，一个不管事好些年的祭酒早已非梁柱，既然不是梁柱，抽了也就抽了。
山鬼召集了学宫的先生们指荼为下一任祭酒，为这些年一直干着祭酒工作的荼补齐了名分。
荼大惊。“先生何故如此？”
山鬼坦然道：“我要去我早就该去的地方了，你可以理解为我要回我的故乡了。”
荼不解。“先生的故乡不是在此吗？”
山鬼最早出现的地方便是在敖岸山，祂自己也说过祂在敖岸山已经很久了，久到这里还没有人聚居时祂就已经在这了。
山鬼摇头。“我的故乡不在这里。”
也永远都回不去了，祂与故乡之间横亘的不是堪比光年的空间距离，而是十五万载的时光。
空间上的距离不论多远都能跨越，唯有时间上的距离是凡人永远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看着山鬼眼中流露的怀念与哀伤，荼无法也不忍说什么阻止的话，遂问：“那先生可还会再回来看我们？”
山鬼迟疑了下，回答：“会，但我们的寿命是不一样的，那应该会是很久以后了。”
听出了山鬼的潜台词，荼道：“但学宫一定还在，先生一定会看到一座更兴盛的学宫。”
这世上哪有长久兴盛的东西，反正山鬼活了十五万载还能见过什么事物能长盛不衰，但山鬼还是欣慰的摸了摸荼的脑袋。“你如此说，来日我更要回来看看了。”
与一众弟子一一道别，山鬼又在学宫里到处都转了一遍，将一草一木全都记了下来，这是祂的习惯，将自己遇到的人与事统统储存起来，闲时再翻出来瞅瞅，虽然这一次记录不会再有翻出来瞅瞅的机会，但还是想都看一眼。
尽数记录后已是深夜，山鬼去寻元，元正坐在屋顶上就着万家灯火饮酒。
山鬼只是学宫祭酒，但敖岸山这一片却给予都被祂给控制了。
原因也无它，学宫是搞教育的地方，不是搞生产的地方，学宫除了专门研究怎么培育改良农作物的先生与学生，全都不事生产，哪怕是研究农作物的那些人也不指着地里的出息吃饭，就是为了培育更好的品种罢了。
学宫里几千号人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衣全都是从山下买，哪怕山鬼不想多管闲事，也不得不出手维持山下那些小国的安宁，不然山下乱了，学宫所有人都得喝西北风。
靠着山鬼学宫，山下的诸多小国不仅没受到乱世的影响，日子还越过越好了。
乱世里难得的净土自然吸引来了大量躲避战乱的人，加快了本地的开发。
曾经往山下看，哪怕没有乌云也看不到多少灯火，如今却能看到大片的灯火。
山鬼在元的身边坐了下来，元随手将盛酒的陶罐递给山鬼。
山鬼接过饮了一口，脑子里冒出来的全是酒的组成成分与酿造流程。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一会也是好的。”元道。
山鬼将酒递了回去：“行尸走肉罢了，更别说我还随时可能变成祸害。”
元默然的接过醇酒饮了一大口。
“将你的力量借给我。”山鬼道。
元叹息，最终还是没再劝说什么，只是道：“好。”
***
青婧、启与鯈左右瞅了瞅，始终没看到望舒与元出现，青婧问山鬼：“我师妹和元呢？”
“她俩不会来。”山鬼回答。
青婧恍然。“借你力量的后遗症？现在爬不起来了？”
山鬼看着跃跃欲试的青婧。“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多了去。
青婧心说，嘴上却是担忧道：“我就是担心她俩，那俩一个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同门师妹，一个是我直系的祖先。”
山鬼道：“你若是走了便看不到蜚了。”
青婧迟疑了下，师妹和祖宗师妹什么时候都能做点什么，但蜚的话，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权衡了下，青婧最终道：“探望师妹与祖宗什么时候都不迟，灭瘟魔这样的大事机会难得。”
山鬼没对青婧的孝顺说什么，而是看向鹏鸟。“如今疫情最终的地方是扬州，让祂带我们去扬州。”
疫情最早的爆发地是青州，但青州，大概是人死得差不多了的缘故，如今疫情是最轻的，当然也是整个帝国人口密度最惨淡的地方。
青婧冲鹏鸟招了招手。“鲲鹏，帮个忙。”
鲲鹏载人速度极快，山鬼在天上溜达了一圈，再不时下地打探。
扬州这些年的战事很频繁，战争带来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也为蜚疫提供了更好的传播环境。也不是说其它地方就没事了，不是每个人都会跟辛筝似的抓防疫抓到吹毛求疵，不吝钱财，但蜚疫都闹成这样了，哪怕原本不在意如今也没法忽视。
即便战乱时无法为了生存无法限制人口迁徙，但诸侯统一或快统一自己所在的地缘后也会加大对防疫的投入，比如豫州如今不打仗了一门心思在整治蜚疫。
扬州虽未完全统一，却也差不多，淮水流域因为与青州接壤的缘故高辛国不想碰，其它地方都被高辛国新任国君高辛洋给打下了。
问题出在这位高辛侯身上，这位高辛侯有着放眼整个元洲都出类拔萃的军事才华，但他的治理能力也不能说不行，及格线还是有的。
问题在于瘟魔肆虐时，君侯需要保持内部的高度稳定与秩序，需要的及格线的水平，而是卓越的水平，高辛洋很卓越，但卓越的方向不是当下需要的。
高辛侯没有，结果便是如今的模样，蜚疫一点都没因为战争的退去而削弱。
青婧感慨道：“这也算是人无完人吧，上天给了你什么，也会从你身上拿走什么。兕子治世能力一绝，但让她打仗，虽然也能赢，但她的决胜关键从来都不在正面战场。高辛侯是正面战场上当之无愧的王者，但他的治理能力就逊色了点。说起来这俩还挺互补的，可惜无法共存。”
高辛洋不是少昊君离，少昊君离有野心，但野心没那么大，而且比起个人野心，他也更在意沃西，将沃西放在自己野心的前面，这一点让他可以接受屈居人下的结果，高辛洋就不行了。
前任高辛侯觉得嫡长子虽然很好，但治理能力着实不太行，但次女的治理能力很不错，就动了让次女继位的辛驷，最终被人给拦住了：嗣君都已经立了，无故废立别忘了太昊琰的前车之鉴。
前高辛侯见事不可为，最终放弃，临终时嘱咐兄妹俩齐心协力。
但高辛洋因为老子曾经想立妹妹的事对妹妹一点都不放心，很快就将人给边缘化，只重用其它的弟弟妹妹。
也不能说高辛洋的这种做法有错，一个国家容不下两个中心，这兄妹俩的长项都太不平衡了，很容易变成各占半天的后果。若兄妹俩信任对方如信任自己，倒也没什么，但人与人之间，尤其是权力场的人与人之间，交付完全的信任便等于活腻味了。
若不边缘化妹妹，迟早兄妹大战。
不过不论对错，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高辛洋的控制欲不逊色辛筝，这样的人也不会甘心屈居人下，被人控制。
他与辛筝为君臣，不论谁君谁臣，结局都只有一个：辛筝杀了高辛洋。
山鬼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全才。”
青婧道：“可你就很全才。”
“学无止境，但很少有人拥有与学无止境相符的时间。”山鬼道。“就这了。”
鲲鹏闻言降了下去，赫然是一座荒废了的城邑，从街上与屋中无人收敛的尸骸不难看出这座城邑毁蜚疫。
青婧、启与鯈便惊奇的看着山鬼落地后双臂中浮出无数的液态金属，液态金属在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变化后变成了一个多边体的古怪东西。
山鬼对鯈道：“按我教你的做。”
鯈马上从鲲鹏背上跳下，摘了两片树叶吹奏起来，调子非常古怪，迥异于当下的任何一个种族的音乐。
青婧与启见此，知道这是要开始了，迅速让鲲鹏拉高飞到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远了看不清，近了不安全，不远不近正合适。
青婧揉了揉耳朵，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便问启：“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声音传不了这么远，但我感觉空气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启疑惑的看着小幅度的随着音乐摆动的鲲鹏。“鲲鹏好像也听到了。”
青婧思考了须臾。“应该是声波。”
不是所有的声音都能被人耳捕捉，巫女们用来联系鲲鹏的骨哨便是差不多的东西，人耳根本听不见它发出的声音，但鲲鹏能听到，不论距离多远。
她也听望舒提起过，鲛人虽然有发声器官，但鲛人主要交流方式是靠人耳无法听到的无声之音。
不过肯定不是正常的声波，鲛人有发出无声之音的器官也有对应的接收器官，但如今的蜚有吗？想让祂听到，这声波肯定经过了另外的处理。
正思考着，忽然被启用手肘捅了下，指着一个方向望去。“你看。”
青婧远远望去，看到了丝丝袅袅的薄雾，但正常的雾是不会是灰白的，更不会只有方圆丈许的范围。
“先生。”
比起距离遥远的青婧与启，近距离的鯈看得更清楚，这根本不是雾，雾可不会给他活着的感觉。
一把少年的声音自雾中出现。
鯈果断吹奏叶子曲，想象对方是濁山侯，生生用叶子表达出了久别重逢的喜悦感。
雾气停滞了须臾，怯怯的道：“先生，我以为你会很生气，你那么爱惜生命，希望我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者，我却成了瘟魔。”
鯈放下了叶子，一边走近渐渐变薄开始显露出人影的雾气一边道：“你只是太过执着，但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弟子。”
“是啊，弟子，你一直都拿我当弟子。”
“不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会与你一同偿还。”鯈再近一步，薄雾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俊朗少年，少年生着一张充满锐气的脸，但一双平眉压住了锐气，令得少年添了三分温润。
少年的脸很有特点，但少年身上最令人侧目的确不是脸，而是手臂，少年的躯干两侧生了足足六条手臂。
天上俩人都惊呆了，鯈仍旧面不改色的看着少年。“经年不见，蜚你如何保养的？竟一如当年。”
说到最后一个年字时一把匕刺进了少年的心口。
少年看着鯈，轻笑：“从刚才开始你就不像，这一点倒是像了。”
大步后退的鯈惊讶的看着少年，少年笑着解释道：“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她呀。”
少年看向陡然间出现在自己与鯈之间的山鬼。“霁雪？我记得我被华歆给杀了。”
山鬼的爪子伸进了少年的肚腹，水流裹着无数灰蒙蒙的半透明蠕虫涌入少年的身体里，水流在少年的体内肆意破坏，蠕虫则飞快的蚕食着少年的身体并迅速分裂出更多的同类继续蚕食。
在水流的破坏与蠕虫的蚕食中少年的身形逐渐变淡。“是死了，但没死透。”
“那这次做得干净点。”少年道。
山鬼讶异的看着少年。
少年道：“我早已不是曾经我，死亡也不是坏事，不用一错再错。”
山鬼看着少年的身形消散，水流与蠕虫都迅速回到自己的身上，无言。
时光的洪流面前，有谁还是曾经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