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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0 章 第七十九章旸

    旸抱着狸奴,一人一狸奴闻着狗肉的香味,盯着咕嘟咕嘟的陶罐。

    医官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怎么老是跟人动手?还杀人了。”

    旸抬了抬眼皮,淡定道:“我有分寸。”只是将人都搞成了终生残疾而已,她下手非常有分寸,绝对死不了人。

    “你有分寸到被人赶了出来。”医官道。

    “刁民太刁了。”旸回以无奈的表情。“他们隐瞒病情,被我查出来后还不承认,拒绝治疗,混乱中就动了手。”

    “你先动的手?”

    “不是我,是他们先动手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是我的性格。”

    “你还拔剑了。”

    “他们打不过我就抄家伙,甚至有人想劫财。”

    医官看了眼旸。“你除了这张脸有什么值得抢的地方?”

    劫色他信,旸这张脸甩开氓庶容色水平几条街,劫财就很扯淡了,旸穿的都是粗布麻衣,身上最值钱的不过是携带的药物,但药物一不能乱吃,二来不是打虫药就是随处可见的草药,前者值钱但一卖就会被发现,后者根本不值钱。

    “劫色的的确有,但劫财的比较多。”旸示意了下自己身边的宝剑。

    医官愣了下,忘了这茬。“好吧,既然你是正当防卫,那就算了。”

    旸执起箸夹了一块狗肉。“对了,我建议你查查那些失踪与死亡了的医女。”

    医官疑惑的看着旸。

    旸解释道:“想劫色的人说可以将我藏起来,再报我是被野兽叼走了,神不知鬼不觉。”

    医官错愕。“那些氓庶如何打得过护卫的军卒?”

    穷山恶水出刁民,培养个医者不容易,故而每个医者下乡时都有跟着一名军卒护卫。

    旸不以为然。“双拳难敌四手,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我一般打残几十个人后全身而退,更别说乡下人生地不熟的,警惕性稍微差点就可能中点什么。”

    医官的脸色霎时间就青了。“我去找邑令和都护,你在这好好呆着,别乱跑。”

    旸头也不抬的嗯了声,将狗肉剥去骨头,放进凉熟水中浸泡,降温后才能给狸奴吃。

    狸奴心急的冲着碗里泡着的狗肉喵了声。

    旸揉了揉狸奴毛茸茸的脑袋。“婧,稍微等一下,现在太烫了,你吃不了。”

    安抚完了狸奴,旸又如法炮制了几块狗肉,再将陶罐中剩下的狗肉捞出放进另一只小一些的陶罐里,因为要给狸奴吃,陶罐里的狗肉没有放盐和调料,但这种没滋没味的肉狸奴吃得下她却是吃不下,小陶罐里有辣角、盐、姜等物熬制的调料汤。

    将大陶罐挪开换上小陶罐,虽然狗肉已经熟了,但要入味还得再炖一段时间。

    须臾后熟水里泡着的狗肉凉了下来,旸将之捞出,摸了摸,温度可以了,遂撕成小块放到为狸奴做的专用饭碗里,狸奴欢快的大快朵颐。

    旸一边摸着狸奴的毛一边等待狗肉入味,估算差不多时将调料汤里入了味的狗肉捞到自己的碗里吃起来,从早上起来炖到如今,狗肉炖得软烂,入味后更是口齿留香。

    三伏天吃狗肉,还是放了诸多辛辣调料的狗肉,旸没一会便吃得满头大汗,感觉来到潮湿的澜州后渗进骨头缝里的湿气都被逼了出来。

    出一身大汗,洗个热水澡,抱着狸奴一通吸,旸感觉自己全身每个毛孔都通了,神清气爽。

    “舒服,婧,你说我们要不这个夏季每天都吃一顿狗肉如何?”旸笑问狸奴,心里计算着自己的钱财,在养狸奴之前她就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哪怕是做实验需要药材也因为自己是医官的缘故可以薅公家的羊毛,俸禄大多攒了起来。

    被揉了半天的狸奴回以两声嫌弃的喵。

    “看来你也赞同,那就这么定了。”旸亲了一口狸奴。

    狸奴从旸的怀里跳了出来,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发现旸没跟上,又回头看了眼旸,喵了声示意仆人跟上。

    旸笑着追了上去开始每日的饭后溜狸奴。

    根据官署那些负责驯养狸奴与犬的小吏们的经验,狸奴每天都得保持一定的活动量,不然就会心情低落,持续时间过长甚至还会因此死亡。

    领养狸奴时旸很认真的了解过注意事项,每日都会溜狸奴,区别在于春秋时大清早的溜,冬季时在屋里做玩具给狸奴玩,夏季时则要等到黄昏时分,这个时候没那么热。

    同样的夏季,南方的夏季让人一照面就能深刻理解为何南方人口不如北方,太热了,这样的炎热环境里瘴疠、寄生虫各种乱七八糟的要多活跃有多活跃。

    当然,凡事都是双刃剑,有坏的一面自然也有好的一面,不考虑炎热潮湿带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只考虑气候与农业的关系,南部比动不动就闹旱蝗雨雹的北方更好。

    然现实中却是北方农耕更发达,南部也只有与北部挨得近,气候差得不大的区域才有发达的农业。比如防风国的传统疆域就是气候条件与北方差得不大的条件,这也是防风国国力底蕴雄厚的原因。

    辛筝有意开发南方就得搞清楚南方为什么一直不如北方,解决了问题才能更好的开发南方。最终结果便是在无数人才的头脑风暴下分析出了问题,南方的气候的确比北方更适合农业,但南方的生存环境对智慧生物太不友好。

    北方固然动不动旱蝗雨雹,但在小冰期到来之前整体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瘴疠横行、寄生虫遍地的南方更容易生存。

    干旱可以兴修水利解决问题,蝗灾也可以灭蝗,雨雹虽然没得治,但它又不是年年且大范围的出现。而南方的瘴疠与寄生虫哪个不是大范围且每年都能见着的东西?又哪个是有解决办法的?

    要开垦土地发展农业得有人口,南方那过于原始的先天环境非常限制人口的自然增长,而要将南方改造成适宜农耕的环境就得有足够的人口,这是个死循环。

    纵观南方的人口大国,除了扶风国,其它国家要么是如防风国一般本身气候更偏北方,要么就是在北方战乱时大量人口南下躲避战火,南方通过吸纳北方人口有了足够的人口开发南方。

    扶风国倒是没走这条路,倒不是不想走,而是地理位置太南,北方流民不会往扶风国跑,走不了吸纳北方人口的路线,但它最终的路线也不是什么常规路线。

    观察扶风国的历史就会发现扶风国很长时间支柱产业都不是农,而是工,第一产业是船业,第二产业是荼,第三才是农耕。

    通过船与荼叶换来足够的粮食增长自身的人口,再用这些人口与财富反哺农业,开发本地,直到扶风庄宣侯阮,也就是濁山姮母亲在位期间农业才真正跟上来。

    原因分析了出来,辛筝开发南方的心思也被迫中止,北方自己的人口都还不够,没那么人口拿到南方当消耗品。虽如此辛筝也没完全死心,仍旧下令扑灭钉螺,防治各种寄生虫病,为不知道多久以后的人口大迁徙做准备。

    多面小能手的旸也因此被派来南方,也不知是青婧做了什么还是青婧本身的生命信息问题,后代的体质比寻常人更皮实。

    尽管如此旸也很小心,溜狸奴都不会跑太远,更不会接触任何不干净的水源,为防万一在进入南方后对狸奴也进行了一番特训。

    狸奴哪怕闲逛也不会碰任何不干净的东西,充分保障彼此的安全。

    一人一狸奴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为了方便随时下乡,也为了不造成危害,医官们的总部营地并不在城邑中,而是在一处规模比较大的聚落外。

    走在在医者们的要求下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道上,时不时会遇到打招呼的人,更有一些少年向旸送礼物,普遍是一些野花。

    最开始时也有人送一些贵重的东西,比如捕猎回来的肉食,但在旸统统拒绝,只接受了随处可见的野花后礼物便慢慢都变成了花草。

    旸一边走一边用花草编织,很快编出了漂亮的花圈,随手戴到狸奴的脑袋上。

    狸奴下意识想抬爪抓掉,但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收回了爪子,继续顶着花圈溜达。五⑧16○.com

    在狸奴蹦跶到疲惫不想再走时旸将狸奴抱到了怀里,回到了营地,营地门口原本被清理掉的钉螺小山又堆了起来。

    因为钉螺是水蛊的重要宿主,辛筝颁布了以粮换钉螺的政策。

    政策是好的,效果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每天都有人带着收集的钉螺来换粮食,理论上结果很好,但因为钉螺是水蛊的重要宿主,抓钉螺必须做好防护,如戴上鱼皮、旁的动物皮制成的手套,反正尽量不要直接接触。

    医者们几乎是每个里聚都通知到了,但听得人寥寥无几,准备手套需要花钱,舍不得花钱。

    若非人手实在不够,钉螺的数量太多,分布范围太广,不发动氓庶不可能有扑灭的希望,医者们真的一点都不想让这些氓庶掺和进来。

    若只是不戴手套还不是最不能忍的,最不能忍的是这些人隐瞒病情,拒绝治疗。

    一个人染上水蛊,一家人甚至一个里聚的人都要悲剧,因而官署很早就颁布了发现病患以及生病的动物必须马上上报,医官上门治病,处理病患粪便等等,结果...呵呵。

    这回倒不是因为钱,治水蛊的药是免费的,辛筝就没指望氓庶会舍得花钱治病,底层氓庶生了病普遍是熬着,熬过了就好了,熬不过就是命不好。

    求医问诊?

    当自己是高贵的贵族吗?

    不去看病不过穷死一个人,去看病,全家都得穷死,因为自己生病了就要拉着全家人一起去死?确定是家人不是仇人?

    这种情况下要想短时间内达到目的,就不能指望氓庶掏钱买药,但这个损失必须有人承担,最终结果便是国库放血。

    问题出在药上。

    青婧与望舒研制的治水蛊的药效果非常好,两包药灌下去,药到虫除,唯一的瑕疵就是毒性有点重。

    虫是除了,但一条命也去了半条,身体状况也一落千丈,下辈子干活创造财富的能力不如以往,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却也很依赖家人照顾。

    在这个大部分地域都有将年迈不能干活的老人扔山里喂野兽传统的世道,身体状况一落千丈的结果是可以预见的,自然拒绝治疗,宁愿自己熬着,争取靠命硬熬过去,亦或是自欺欺人自己没病。

    氓庶可以自欺欺人,医官们却不能,在向每个里聚都普及了水蛊会传染,出现一个病人就会传染一窝的知识后,哪怕病患自己想隐瞒,街坊邻里也会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做出反应。

    最开始街坊邻里做出的反应是弄死病患,但这没能解决问题,病人只是水蛊宿主,该传染还是会传染,而且背上人命官司,一番连坐下倒霉一大片,折腾了几回后氓庶终于老老实实的举报:医官上门处理病患的同时也会为街坊邻里集体体检。

    旸抱着花与狸奴问正在记账的同僚。“需要帮忙吗?”

    同僚马上分享了一支笔给旸。“感谢。”

    随手将花扔掉接过笔,旸抱着狸奴坐下。

    同僚看了眼被扔掉的花。“怎么扔了?那些花挺好看的。”

    “是很好看,但我现在不感兴趣了。”旸道。

    “那些少年摘花摘得也挺辛苦的,旸你难道一个都没看上?”

    旸看了眼同僚。“谁请你来做说客的?”

    同僚毫不犹豫的将人给卖了。“是乡老家。”

    “以后不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旸道。

    同僚嗯嗯了两声,然后好奇的问:“说起来你真的一个都没有看上的吗?你现在....”同僚看了看旸的脸。“应该有二十余岁....”

    “我而立了。”旸纠正道。

    同僚不可思异的看着旸。“你看着可真年轻。”完全不像能做我老娘的年纪。

    “我保养得好。”旸面不改色的回答。

    “那你有没有儿子?”同僚道。“你生得这么好看,你的儿子肯定差不到哪去。”

    旸嘴角抽了下。“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男人,不会有后代。”

    同僚呃了下。“你是磨镜?”

    旸:“....不,我对男人和女人都没有世俗的欲/望。”男人与女人在她面前脱光了只会让她想起自己在山间行宫时的生活,尤其是三岁到六岁那段时间,隔三差五的上解剖课,解剖死人,解剖活人,看到裸/体的男女她下意识就想翻出刀子。

    同僚不能理解。

    旸并未详加解释自己的心理与正常人不太一样这种问题,而且哪怕没有山间行宫那些年造成的心理问题,她也不认为自己会对那些男人有兴趣。

    爱情是什么?

    青婧给出的答案是,爱情判断对方合不合适繁衍的方式,所以爱情有两种:一种是日久生情,一种是一见钟情。

    日久生情现实考量,在长期相处中综合各种因素得出一个结论:和对方共同生育后代,后代的存活率会高一些,值得冒险。

    若结论是不适合繁育后代,日久也会不生情。

    一见钟情是生命信息考量,你的生命信息会告诉你,对方的生命信息与你的生命信息格外的契合,能够生下更优秀的后代,于是一见钟情。

    旸没将青婧的教导当回事,但也不认为爱情有多神圣,所谓爱情,本质就是见色起意,而会见色起意不过是见识得少。

    尽管氓庶基数大,能够产生变异,但论容貌是不如贵族的。

    资源是向上层集中的,包括美貌,美丽的人,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最终都是要流向贵族,也可以拒绝,但拒绝的代价是令人惋惜的香消玉殒。而在一代又一代美人生命信息的改良下,一个贵族氏族的始祖不论多么的歪瓜裂枣,其后代都会一代比一代更美。

    贵族又与贵族互相通婚,美上加美。

    辛氏与濁山氏都是显著例子,前者看辛筝那张融合了帝国诸地域优点的脸就能明白,后者则是因为青帝并不以美见长,但她男人有人族最美男子的美誉,因而青帝的后代全是美人,很多人提起濁山氏第一反应都是美人,其次才是心狠手辣。

    在先天上贵族就靠着一代一代的生命信息优化甩开了氓庶十条街,氓庶想赢贵族就只能靠变异。

    先天尚且如此劣势,后天就更不用说,再天生丽质,生长期若不能摄入足够的营养,会影响发育。更别说贵族十指不沾阳春水,打小精心保养,什么都没有的氓庶怎么跟人比?

    贵族普遍有收集美人的兴趣爱好,但只要不是饥不择食到是个异性就能上的境界就不会对底层的男女下手,最多对那些有一定财产能精心养子女的上层氓庶,即社会中层的孩子下手。

    氓庶则不同于贵族,贵族的生长环境是见多了美人,眼光更挑,不是绝色统统庸脂俗粉。氓庶见多了庸脂俗粉,稍有点姿色都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

    旸虽与青婧不合,但葛天氏是拥有数千年历史的古老氏族,青婧祖上一百代,不论是男的还是女人都只与美人睡觉、繁育后代,到了旸身上哪怕是在贵族中都是上乘姿色,到氓庶中就更不用说。

    之前那个里聚想劫色时旸着实是非常理解的,当然,理解也不妨碍她将里聚中对自己动手的以及围观的人全部变成终身残疾,看看这些人残疾了以后是会被扔野外喂野兽还是被家人留下来白养着。

    死亡都不是最可怕的惩罚,绝望才是。

    乡里少年人的追求,她更理解,见识少,随便一点美色就能起意。

    只是这些东西心里明白就行,说出口会伤害太多人的自尊心,旸并不会想不开。

    将当天的钉螺与粮食账目都算清楚后旸抱着狸奴起身去寻负责澜北灭钉螺与寄生虫病的总医官。

    看到旸来了,总医官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让人去找你,你这段时间不要下乡了。”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有个风吹草动十里八乡都会知道并且聊上很久。尽管那些作案的里聚乡人集体隐瞒,但医馆重金悬赏之下,邻近的里聚总能提供一些消息。

    尽管营地也有军队护卫,但总医官觉得不够,申请更多的军队,最迟后天就能到,在砍掉千儿八百颗人头前总医官决定暂时停止让下面的医者继续下乡处理水蛊病患。

    旸道:“我正想说我暂时不想下乡,准备改良水蛊打虫药。”

    总医馆讶异的看着旸。“重新改良水蛊打虫药?”

    旸道:“我想了想,那些刁民那么排斥吃药,甚至隐瞒病情是因为打虫药毒性太重,副作用太大。我们不可能将刁民都杀了,又必须解决问题,那就只能顺着它们,改良打虫药,只要打虫药的副作用不那么重了,不用我们上门辛苦劝说,他们自己就会跑来求我们救命。”

    总医官讶异了下。“你刚刚遭遇了那种事居然还能....”

    旸微笑道:“救死扶伤乃医者天职。”人都被她变成残疾了,要么苟延残喘几日后被想要节省粮食的家人扔野外喂野兽,要么下半辈子像乞人一样毫无尊严的吸他人之血苟活,战战兢兢哪天别人不耐烦被吸血了,就将自己扔野外喂野兽。没得斤斤计较,生而为人,还是应该大度些。

    总医官不由心生欣慰,忍不住为旸不平:“就算这样,你也该休息几天缓一缓心神,这样吧,我给你批一旬的假。”

    “不用,我想早点改良打虫药,早日改良,也能早日控制住水蛊。”

    改良打虫药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人努力过,但都没成功,换个人这么申请总医官说不定就拒绝了,避免浪费人手与药材,但开口的是旸就另当别论。一来旸是辛筝派来的,二来旸这段时间的表现证明了她的医术造诣非常过硬,整个营地都没人能比。

    “你需要多少人手与哪些药材?我明天都给你。”想了想,总医官又补了句。“尽力就好,不要太为难自己。”

    之前有人死活改良不出怎么削弱毒性不削弱杀虫效果的新药,思虑过度以至于身体都出了问题。

    旸感激道:“多谢,属下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