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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5 章 第四章辛筝

    亲,您的当前订阅率未达标哦,请耐心等待。蒲阪帝都始建于黄帝时,也是人族的鼎盛期,黄帝横扫八荒六合,万族臣服,划分九州,那是人族最扬眉吐气的时期。

    为了便于管理,黄帝于宁、兖、澜三州交界之处营建蒲阪为新都。

    可以说,蒲阪见证了人族最辉煌的岁月,而这位见证者所有的荣光险些被一群下贱的氓庶奴隶玷污。

    去岁仲秋,蒲阪被奴隶军围困,直至今岁季春。

    本以为这回那群下贱奴隶总算完了,现实却无情的告知:早着呢。

    漫长的围城中,奴隶军伤亡惨重,但也因为这场攻防战太过残酷,因而能够活下来的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这群精锐在诸侯联军终于拖不下去,再磨磨蹭蹭,帝都就不是被削弱而是真正被玷污而驰援时跑了。

    虽未玷污帝都,却也保存了最后的精锐,而这群乱贼的最后精锐跑到了兖州。

    虽然对盗趾鄙夷,但兖州的诸侯与贵族们还是有脑子的,蒲阪都能被围城半年,这只叛军的实力绝不可能差,而在经过半年攻防战后还活着的更不可能差。

    更无奈的是,今岁仲春时,经桓西进,帝都还是知道轻重的,不忠的叛奴什么时候都可以收拾,人族防线若是破了,那才是真的要命。

    这也意味着盗趾只要愿意,只要不去堵帝都与沃州防线的后勤和兵力运输麻烦,他能在兖州蹦跶很长一段时间。

    也不是没有贵族动过自己收拾盗趾的念头,但驰援沃州,从兖州出兵是最近的,后勤也最轻松,自然要承担大部分兵力与粮草,如此一来,要收拾盗趾不免捉襟见肘。

    九岁的公孙武还不懂那么多,他只能感觉到父母的心情不太好,家里的氛围不太对,这也影响了他的心情。

    父母在孩子的面前总是会隐藏自己的负面情绪,若是无法隐藏了,只能说明是真的出大事或是将出大事。

    心神恍惚之下,奴仆给公孙武递茶时公孙武失手没接住,茶洒了,手上的皮肤被烫了下。

    侍女惶恐的跪下,却不敢喧哗的求饶,不求饶,若主人仁慈,还有留得性命得希望,可喧哗的求饶让主人觉得吵闹,必无法留得性命。

    小君子素来心善,想来不会要自己的性命,应只是打一顿。。

    心情不好的公孙武看了看自己手背上被烫红的皮肤,道:“聒噪,还不快拖下去处置。”

    处置!

    侍女惊恐的看着公孙武,惶恐绝望的抱住了公孙武的腿大声求饶。“君子饶命,奴知道错了,下次定会注意....”

    公孙武厌恶的一记窝心脚踢开侍女,同时有健奴捂了侍女的嘴将侍女往外拖。

    公孙武伸手任另一名取了膏药的侍女为自己抹药。“此事不要告诉阿父阿母,我不希望他们担心。”

    心中一片麻木的侍女下意识夸赞道:“君子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公孙武略有自得的笑。

    ***

    公孙武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父母因何而愁眉不展。

    盗趾军进入兖州后行动极为飘忽,无迹可寻,往往打到门外了才能发现,陆续有小城邑被攻破劫掠一空。

    每一座城中的贵族都被尽数斩杀,高贵的血脉践踏。

    这一次,盗趾出现了阙台。

    阙台所有贵族的家臣、死士、甲士全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余人,阙台特殊的地位使得不论是哪位诸侯都会礼遇,而不兴刀兵,这座千年前的宏伟要塞在羽族东迁失去了战略要塞的地位后虽未沦为一座无名的普通城邑,却也失去了勤修兵甲的意义,军备松弛。

    盗趾只率了五千奴隶军精锐便轻松攻破了阙台,从发起进攻到攻破郭墙,再到攻入内城所费时间不足两个时辰。

    盗趾自己坐在阙台大夫的位置上始终有种恍惚之感。

    这座城是不是太好打了?

    因为有战事而调到了主营的乔道:“阙台已有千年未曾发生战事,好打也是应该的。”

    一方至少千年没有战事,另一方已经打仗打了九年,不管是被各路诸侯贵族围追堵截还是追着各路诸侯贵族打,连喘口气都要专门挤时间,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阙台?”盗趾后知后觉了下。“白帝大祭的阙台?”

    乔颌首,旋即诧异。“你怎么知道?”

    盗趾道:“我虽是奴隶出身,但我为我的主人创造了大量的财富,他自然不介意满足我一点识文断字的爱好。”

    乔恍然。

    难怪盗趾博学多才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奴隶。

    盗趾忽问乔:“阙台真的存在,那传说中白帝的出身也是真的了?”

    乔道:“正史都写了,想来是真的。”

    史书可以春秋笔法,却不能胡编乱造,这是炎帝时代留下来的史官基本原则。

    不遵守原则的,最有名的事件便是炎帝屠杀数百名史官建京观以及扶风之乱时篡王杀三十六位史官,前者是因为史官记载炎帝的历史时为了讨好炎帝而润色润得极好,可惜碰上的是炎帝,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被一蹄子踹死了,后者则是篡王想修改史料让自己的江山能够名正言顺,奈何史官不配合,每一位都是照实写,篡王也因此连杀三十六史官,剩下的史官干脆换上了丧服,一副要杀请便的姿态,让篡王不得不放弃,毕竟他的目的是修改史料不是杀光史官。五⑧16○.com

    史书上记载白帝的名字是庶宁,那么白帝当人如其名——名唤宁的庶人,无姓无氏,但凡有个像样的氏,史官都不会称她为庶宁,这个名字写在史册上简直是在变相羞辱君侯与贵族。

    九州帝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以庶人之身登上人王之位的王,唯一一个让所有君侯与贵族跪拜的庶人。

    也是阙台的建造者,以及....阙之战的幸存者。

    阙之战,别名,造山之战。

    其意为,战争结束的时候,阙的地形被人为改变了,多了一座山,一座由三十万人族的尸骸铸成的山。

    那也是关于白帝最初的记载,途径阙的一个路人,被当时到处抓人的少昊氏大族长抓了丁。

    更早的记载就没有了,白帝出生在哪,父母是谁,在哪里长大,有什么亲朋好友一概不祥,仿佛她是在阙之战时突然冒出来的一般。

    甚至连阙之战幸存者的身份都是多年后她登上王位,回到阙地修建祭台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超度亡灵的大祭,有别的幸存者认出了她,世人才知白帝曾有过被抓丁卷入阙之战的无妄之灾。

    在那之前,白帝和石头缝里蹦出来没什么区别,就是才华出众了点,心性诡谲了点,手段狠辣了点,目标痴人说梦了点——立志成为人王。

    彼时诸侯征伐,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为的都是人王之位,没人觉得一个无姓无氏的贱民能成为人王。

    白帝....她做到了,在杀光比她更有资格的王位候选人后,她名正言顺的坐上了王位。

    白帝一朝是帝国历史上王和诸侯关系最恶劣的一朝便是缘于此,白帝的登王之路是用诸侯们的尸骸铺就的——论血统论出身,诸侯枭雄们不管哪一个比她更有资格继承王位。

    阙地千年未有战事也是因为白帝修建的这座祭台,阙之战的意义太重要,君侯们并不想破坏自己的名声。

    盗趾问乔:“你觉得我能成为白帝第二吗?”

    乔默然须臾,坦诚道:“您和白帝不一样。”

    盗趾挑眉。“哪不一样?”

    乔问:“您可会为了守护江山的目的屠戮诸侯以至于自己死后都要防着被人掘墓鞭尸而不修王陵?”

    盗趾道:“许是奴隶非人,没有对帝国的忠诚之心和感情,所以我无法理解白帝,但我想,就算我是人,也很难做到,或者说,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到。”

    人族事死如事生,没人愿意自己百岁之后还被人掘墓鞭尸,也没人愿意在有条件有身份的前提下不修陵墓,让自己如庶人一般徒留荒冢。

    白帝却做到了,还没死的时候就在踅摸怎么死后不被人掘墓鞭尸,某种意义上,做人能做到这份上,白帝也很有本事。

    乔道:“这是芸芸众生与白帝的不同。”

    盗趾懂了。“所以芸芸众生只是芸芸众生,而白帝是帝君。”

    乔保沉默以对。

    这话,别人自嘲可以,但他要是接了那就是真不谙人事了,除了常仪那种理论龙伯实践靖人的奇葩,这世上能坦诚接这种话的应该没有。

    盗趾也无语的看了眼乔。“你被常仪教得太好了。”

    若说常仪的坦诚是让人抓狂的话,乔的沉默也没多好,换个机灵点的,这会儿肯定会夸自己,哄自己开心。

    不过,若非乔和常仪是这样的奇葩,他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们。

    乔露出了疑惑之色,他觉得自己比常仪人情练达多了。

    “常仪子呢?”盗趾问。“怎么还没回来?”

    乔闻言也想起常仪入城后一直没来找他们。“许是挑到了符合的贵族。”

    盗趾闻言疏阔的眉宇间掠过了一抹同情。

    被常仪挑中的贵族,最后的下场可都挺惨的。

    奴隶军每攻下一座城,城中贵族都会被抓起来,常仪加入之前,这些贵族都不会被浪费,常仪加入后这些贵族也同样不会被浪费,只是用处多了一项。

    常仪会去挑人。

    常仪挑人的标准只有她自己知道。

    说是按好看的挑吧,她挑的也不全是美人,大部分都是寻常模样,甚至有一点都不好看的。

    说她不是按容貌挑的吧,她每次挑人都是挨个看人脸,一张一张的看过去,看得非常仔细。

    奴隶军有人试图找出那些被挑中的脸有什么共同点,结论是没有共同点。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被挑中的都是贵族。

    并非什么人都能称之为贵族,最起码的一点就是得有封地,或是以后会继承一片封地才是真正的分封贵族,即所谓的恒产者。

    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贵族这个词的范畴扩大了。

    几千年的繁衍生息,而贵族,尤其是男性贵族,能生一百个子嗣绝不只生九十九个。

    久而久之,便出现了一个尴尬的情况,贵族血脉越来越多,但土地却不够分了。

    于是乎帝国开始了嫡庶之间的严苛尊卑之别,不再每个子嗣都能分封,一部分贵族血脉沦为了庶人,姓氏也开始不再是贵族的特有物,庶人中也出现了姓氏。

    纵然如此,这些有姓氏且能文能武的特殊庶人,广义上也是被默认为贵族的,最底层的贵族,被称之为游士。

    看一个地方有多繁荣,只消算算该地的贵族和游士数量即可。

    贵族越多的地方就越繁荣,不够繁荣也供养不了大量不事生产而奢靡无度的贵族。

    阙地千年没有战事,当羽族东迁后,此地不再是前线,大量的土地被开发,因而不论是贵族还是游士的数量比起同样大小的封地要多不少。

    游士虽无封地,却有大量的田地,同样是脱产者。

    氓庶奴隶觉得游士是贵族,恒产贵族则不认,因而游士的处境不免有些尴尬。

    奴隶军的出身不是奴隶就是最底层的氓庶,在他们的认知里,游士也是贵族,因而常仪看到的是数量相当可观的阶下囚。

    虽如此,常仪还是一张一张脸的不厌其烦一一看过去,为了确保自己看得清楚,若贵族的脸太邋遢,她还准备了一张湿布,用力擦几下免得影响自己辨识。

    常仪脸上的面具极具恐怖色彩,雕刻着许多的图案,每一团图案都是一桩罪刑,无数的罪刑最终构成了一座炼狱之城,一座仿佛融入了面具的炼狱之城。

    这样一张面具凑到眼前,再加上常仪冰冷淡漠的星眸,惊悚感十足,有两个经事少的贵族甚至被审视的尿了。

    常仪完全没被影响的继续看脸,只挑中了两个。

    公孙武不在其中,但其中之一是他的堂兄,因而他也被抓了出来。

    常仪每挑中一个人,奴隶们便会将那人的全族给抓出来。

    公孙武不安的同族人一起被常仪带了一处空地,每个人都被发了木制的耒耜,要求掘坑,不掘的或是偷懒的,监工不知从哪家贵族府邸里寻来的马鞭随时落下,皮开肉绽,更有甚者能见到白森森的骨头。

    公孙武曾下令鞭刑处置过一些笨手笨脚和不听话的奴隶,却从不知道,原来鞭刑如此疼。

    从出生起便只握过笔和武器的手破天荒的学会了用耒耜这种下等人操的工具,学习速度之快甚至胜过从出生起便注定一生与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庶农田奴。

    当终于掘出常仪满意的大坑时所有贵族都已狼狈不堪,一身尘土,从生下来怕是都没这么狼狈过。

    公孙武也很狼狈,也稍有庆幸,既然需要他们做事,想来是不会杀他们了。

    正如此想着,忽觉一蓬土落了自己满头满身。

    公孙武不安的抬头,看到坑沿的一部分奴隶正拿着工具将土往回填,而坑里正是自己等贵族。

    这些贱奴要活埋他们。

    察觉到贱奴从未打算放过自己的贵族绝望挥舞着耒耜往上爬,拼了,能拉一个贱奴是一个,虽然还是亏,但损失能少一点是一点。

    坑掘得很深,奴隶们又占据制高点,反抗的贵族很快被马鞭抽了回去。

    落下的土越来越多,在反抗中受了重伤的很快便因为争不过别人而被踩在脚下垫脚后被泥土完全覆盖。

    公孙武拼命的踩着族人往上爬,不让自己被埋,却始终没能爬出坑里。

    “为什么?”公孙武怨毒的瞪着悠闲的坐在坑旁痴痴望着坑中惨剧的常仪。“你这恶鬼,帝国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会受到报应的,你会不得好死,你全家都会碎尸万段。”

    “我全家早死干净了,你们早些去幽冥,再死一次的也只会是你们。”常仪不以为然。“不过我不理解你的眼神为何如此怨毒,仿佛我对你做了多恶毒的事一般,不可理喻。”

    公孙武目眦欲裂,嘴里吐出了源源不断的痛骂之语,可惜从小受到的教养,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只是眼神充满了怨毒,因而让单调的语言仿佛淬了毒,奈何常仪全程回以汝等不可理喻的眼神。

    常仪不是第一回被人以如此怨毒丑陋的眼神痛骂,却始终无法理解,终于没忍住,在脑海里问了起来:“你说这是为什么?”

    “埋人,痛苦的是别人,被活埋,痛苦的是自己。感同身受的道理谁都懂,但只要是个人,都无法接受。”

    常仪无言。

    国君封地上的村社如今大多都是新建的,加之国中贵人们相互攻伐频繁,时有逃难之人,国君直属封地如今无疑是一处桃源。

    贡税赋助全免,只需服水利役和兵役即可,相对过去的苛捐杂税不可谓不轻松,加之国君封地对于逃难之人只要完成了登记便来者不拒,人便越来越多。

    按人头授田百亩,亩也不是人走百步便需要休息一会的百亩为一亩的小亩,而是以牛走完需要休息一会的两百四十步为一亩的新亩。

    九州境内无处不地广人稀,而北方更是的稀中之稀,田地永远都够,但居住的房子不够。

    虽然也可以让人睡旷野里,但这里是北方,猛兽加低温足够要命了,因而辛子仁慈的决定修建大量屋舍给流民。

    需以授田每年一成的收获为租,攒够钱后也可以将屋舍给买下来。

    许诺了贡税赋助全免,自然不好拉下脸面反悔,辛子因而许诺以粮食为酬劳换氓庶们修建屋舍和乡里的道路,按工作量领取酬劳,干得越多酬劳越多。

    这也让彘这些安顿下来后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地里的收获也需要等待不少时间的难民不至于在作物收获之前饿死。

    九家为邻,四邻为丘,邻长,丘长都是氓庶自己推举,彘这一邻的人都是逃难时认识的,彘较吃得开,因而被邻人们推为邻长。

    经四十五丘最高的职位是丘长,也是负责去乡衙听政务和领俸禄的人,平日里则是管理丘的氓庶耕作和税赋贡助。

    整个丘也不过四十余户人家,丘长在村口吆喝一声全村都能听到。

    彘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去找丘长。

    丘长这回去乡是去领禄。

    原本邻长、丘长这些在乡之下的职位都是役的一种,没有俸禄,但辛子封地里这些全都是官,有禄米和补贴拿。

    邻长每年半石粟米,一斤盐。

    丘长则是一石粟米,两斤盐,十枚骨贝的车马费。

    半石粟米不多,但上面发的粟米都是上好的粟米,换成粗粮却可以换成更多的粮食。乡中有商贾专门收这些粟米,丘长每回都会将粟米给换成粗粮再带回来。

    禄米每季发一次,一次半钧,十五斤,换成粗粮也有三四十斤,因着去时带了牛车,丘长倒也能带得回来。

    盐则是暮春和暮秋时各发一次。

    这次正是发盐的时候,不管是农作还是建房子都是重活,需要补盐,彘盼这批盐已盼了许久。

    在丘长家领了禄后彘并没有离开,而是和另外三位邻长被脸色忧虑的丘长给留了下来。

    夏季时发生了国人暴动,大君不得已离开辛邑去帝都求学,走之前将直属封地都交给了长吏虞打理。

    虞有什么政策要颁布和推行时便会叫上所有丘长、里正、乡正去她所在的长吏官署开会,再由下层胥吏将政策条令一一通知封地内的每一户氓庶。

    因着最底层的管理单位为邻,因而丘长需要将所有政策条例都一一告知并解释给邻长,再由邻长通知自己的每一户邻人。

    虽然丘长是氓庶们自己选的,但选好后都要去长吏府接受一个月的培训,具体遭遇不得而知,每个丘长回来时虽个个心有余悸,但至少学会了一百以内的加减和五十到一百个字的书写,辨识度量衡、看日晷、日历等知识。

    在解说政策条例时也能解释得很清楚,巨细靡遗。

    不全是责任心,着实是早期培训时大君还没走,砍过几颗人头让人对学得不认真与不够尽职会有什么后果记忆深刻,后来大君走了,培训时长吏不敢随便砍人头,但不死人的前提下别的惩罚措施还是可以搞搞的。

    直属封地不收任何贡助税赋也是有条件的——水利役。

    每一邻的人口在九十口左右,须抽八个青壮去修水利,两年一换,不过人走了,以他们的名义申请的授田仍旧保留让剩下的人可以继续耕作。

    四十五丘是建立不足半年,修建屋舍道路处处要人,便没立时抽人,但现在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已经没兴趣了,自然可以抽人了。

    这事在一开始时便告知过,所有人都知道,也早都商量好了到时去修水利的人手。

    彘不能理解丘长脸上的忧虑甚至悲戚之色。

    一下抽掉八个青壮自然是有影响的,但现在每家每户都有了一定的存粮,不算修建屋舍和道路这种额外收入,平时的生计也是靠着牧羊来维持的。

    因着难民一无所有,因而分配了去处租赁了屋舍后,屋舍的租可以推迟一年,现在还不用交,授田后也会有分配铜铁农具和按人口申请羊羔,一口人十只羊羔,农具的代价是授田的一成收入,羊羔则是日后每产羔三头,有两头归大君,直至氓庶将当初申请的羊还回去。

    不过几十只羊,也要不了几个人手。

    反倒是地里种的圆葱需要的人手会多点,但一开始就因为时间紧急的关系种得不多,也忙得过来。

    怎么想都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彘忍不住问丘长:“长吏府是还有什么事吗?”

    丘长想了想,道。“倒也还有一件,虽然不着急,但提前准备起来也好,国师要扩招,约莫两千人,明岁孟冬会根据各个乡里的人口分摊出人,不拘男女,不能小于十一岁,不能大于十六岁,四肢健全,三年一换。”

    军队中自然是有女性的,但除非是贵族出身,自小接受严苛的军事训练者,否则寻常女性在军营里的作用....纯犒赏用。

    不过众人倒不担心这个,国君的国师纯粹就是用来清除各个聚居地和工地周遭的野兽的,吃不完的野兽都是卖给周围的氓庶,平时没少见,知道氓庶家的女子进去了不是用来劳军,而是和正规士卒一起接受训练,每季还有钱粮拿。

    又因着已经抽了八个青壮去修水利,再抽青壮男丁便不免有些影响,早期的时候各家各户送去军营里参军的孩子都是女孩。

    不管是畜牧还是种地都是重体力活,女孩干得不如男孩多,权衡利弊,送女孩去军营对家庭的影响是最小的。

    如今则是看家庭成员的年龄,不是每家都有符合年龄的孩子,别人征兵都是二十岁以上,且没有钱粮,兵役本就是氓庶的义务。大君却反着来,莫说二十岁了,便是超过十六岁的都不要。除此之外倒是相当不挑,不拘男女,不拘健康还是病弱,似乎只要符合年龄便都来者不拒,每季都发钱粮。

    久而久之氓庶们也发现一件事,那些病弱的孩子去了军营,往往不到半年便会比牛还健壮,据说是因为军营里有一位医术特别好的伤医。

    虽不知为何每个人提起伤医时的神情都极为古怪,但对伤医的医术却是众口一致的认同,这也导致很多家庭都争着抢着将符合年龄的病弱孩子给送进军营蹭医。

    彘听了便下意识想起了自己十二岁的小女儿,年龄太小了,干活也干不了多少,嫁人的话,长吏府颁发的国君封地新律里明确规定,男女未满十六岁而婚嫁或受孕甚至哪怕只是发生关系,统统是犯罪,不仅要罚款,夫妻俩与各自的父母都要抓到市中杖责五十到一百不等,打死是命不好,打不死是命好,孕妇也不能享受封地对孕妇的优待政策。若孕妇因为生产而有个三长两短,孩子的父亲要接受腐刑。

    彘并不觉得未满十六岁婚嫁有什么问题,所有人都是如此,但这里是大君的封地,自然祂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送去军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最能吃的时候,军营管饭食又有钱粮拿,不仅不会为家庭造成负担还能更好的分担压力,何乐而不为?

    所以,这并不算是坏事,丘长何至于神情悲苦?

    丘长也察觉了众人的奇怪,揉了揉爬满皱纹的脸。“长吏府没什么,是大君,长吏乡到处都在传大君在求学路上遇到....水匪,遭了难....”

    说到最后丘长不由哽咽了起来,充满了对未来的惶恐不安。

    被长吏府调*教了一个月,他的见识也涨了不少,知道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因为大君而得来的,若大君没了,辛国便会有新的大君,它会遵守前大君制定的新规矩吗?若是恢复旧规矩该怎么办?

    国君封地里很多人口都曾是奴隶,这部分人里又多是逃奴,若新的大君不认新规矩,那所有逃奴都得死无葬身之地,非逃奴的亦将恢复奴隶的身份。

    同样曾为逃奴的彘也呆住了,心脏仿佛被一头狗熊抓在手里使劲捏着。

    丘长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国人也真是蠢的,竟然要赶走大君?大君多好的人,怎么就将祂赶走了呢?”

    虽然残酷了点,虽然好杀了点,虽然制定的法律十条至少七条是杀还有两条是把人给弄残最后一条则是逗,虽然喜怒无常了点,虽然在某些方面奇葩了点,但那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