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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8 章 第七章旸

    亲,您的当前订阅率未达标哦,请耐心等待。刚出来那会只有一百来条,但辛子要求各地的官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记下来,然后根据需要补充《辛律》,这才半年便从一百多条补充到两百多条了,以后只会更多。

    更让人佩服的是,两百多条,至少一百条是以诛结尾,区别是诛杀的数量,大部分的后面都跟着株连,不难看出来辛子对株连有多热爱。

    剩下一百多条虽然没有诛,但量刑就没轻的。

    自然,有罚也有赏,辛子很公平,那些赏的律条也都很丰厚。

    重赏重罚,《辛律》完美的诠释了这四个字。

    虽然说着你们懂的,但诛还是解释了下后果,杖十。

    这大抵是全篇最轻的量刑了,人族民风开放,不婚而媾属于家常便饭,不然就不是杖十,杖一百都有可能。《辛律》不管不婚而媾的事,但管你成婚要不要登记的事,不管不行,登不登记是小事,但不登记的后患却是一大串,继承权、抚养权....太多可以扯皮的地方了,能在一开始就解决还是一开始就解决比较好。

    律条设计的范围也很广,从家庭关系到治安,甚至于连怎么种植牧草,什么地种什么作物都有涉猎。

    竹也是花了小一年的时间才能将《辛律》背下来,然后在一遍又一遍的教导中倒背如流。

    没错。

    教导。

    她自己才学了小一年就上手教别人了。

    封地里识字的人太少了,育幼堂里全是辛子收养的孤儿,满了三岁便有人教导识字,五岁的竹已经学了一年,识得不少字,至少《辛律》的大部分字基本识得,育幼堂的启蒙教材就是这玩意。

    也正因为学得好,秋季三个月假期她被拉到流民缓冲营地打短工了。

    辛子虽然收养孤儿,但不白养,孤儿们自己也要想办法挣钱开源。

    平常的时候孤儿们每日都要抽出两个时辰做草编,读书时也分了四个进度,轮流放长假,一次长假三个月,放假时官署会根据孤儿的成绩安排到官署各处打短工。

    不论是做草编赚的钱还是打短工赚的钱都要拿出一半补贴育幼堂,剩下一半则是孤儿自己的,是花还是存,自己决定。

    竹很难说在缓冲营地给流民宣讲《辛律》这份工作如何,虽然不劳力,但也真的很累,所幸酬劳丰厚,哪怕回头要分一半给育幼堂,剩下的数目也很可观,足慰心灵。

    辛国近来不□□宁,流民有些多,再加上别的地方的流民听说了封地的事,也跑来了封地求生。

    怕流民身上有什么传染的疾病,所有流民在入境处登记拿了代表身份的临时性传和代表暂时居住的符后会被带到缓冲营地呆一段时间,确定没什么传染性疾病后会被发一份验,拿着临时性的传和验去被分配的乡里,办正式的传,分地、租农具、牛羊...以后就在那里落户了。

    每次看了那些刻写验、传和符的小童,竹便会觉得自己现在这份工作特别好。

    刻验传符的小童真的是天麻麻亮时操笔写到天黑,不过数日,字便写得越来越好,手也快断了。

    流民在缓冲营地也不是吃白饭。

    缓冲营地的位置一直都在变动,在准备修路或修水利的地方,流民要参加修路修水利换粮食,除了工作,还要每天轮流抽出一个时辰听竹宣讲《辛律》,认真听,没记住,回头犯了事被砍了头不能怨别人。

    竹也努力解说得简单易懂,让每个人都能听懂记住,在看到那一个又一个的诛后她也不敢敷衍这份工作,不然以后就是一颗颗的人头了。

    辛子好杀,辛国几人不知?

    辛国无人不知,没被杀过的外来的流民们却是不知,纵不知也听得很认真,不将《辛律》给背熟了就不能离开缓冲营地,而超过两个月还没背熟,缓冲营地也不能呆了,哪来的回哪去。

    两个月时间背两百多条律条是不是太长了?

    一点都不长,一来氓庶奴隶生活环境太差,对语言的需求并不丰富,甚至连思考的需求都不大,愚昧两个字很搭配,学习起来自然也很慢;二来,九州皆流通,词汇也最多的雅音是上流社会的语言,氓庶奴隶说的都是方言,哪怕和雅音源自同一种语言,但千百年的演化,早已演变成了不同的语言,而每个地方的方言都不一样....若非辛原这一片的方言差异没大到天南地北的程度,实在不行还可以用手语,竹和流民连怎么沟通都是个问题。

    饶是如此,竹也在这种情况下学会了多种方言,谈不上精通,但简单的交流却是绰绰有余了,因而也谈不上困难。

    钱粮的魅力使人天赋异禀。

    真正可以称之为困难的是缓冲营地的人真多,哪怕整个营地的解律者有二十余人,竹的工作量也很可观,从平旦到日暮,休息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个时辰,每天结束工作时嗓子都仿佛在冒烟。

    无怪乎酬劳丰厚,真是实打实的一分钱一分货。

    更令人无奈的是,也不知营地每天提供给她的是什么饮品,虽然难喝到吐,但不管前一天嗓子多难受,翌日起来时都一点事都没有,让人想请病假都没借口。虽然就算能请她也舍不得请,休假是要扣工钱的。

    “辛律第三十五条,婚后夫妻不能再睡别的人,违者杖四十,罚铜锱百枚,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男女欢愉是人之常情,但你都已经成婚了,有主了,人皆有独占心理,还这么做很容易引起流血冲突。当然,你可以拒绝成婚,只要不成婚,那么只要不强迫别人,你想睡多少人都行。不过这样的话,未婚而生的子嗣,抚养权和冠姓权按人族的传统,其母的家族有优先权。而孩子都不是你抚养长大的,也就没有赡养你的义务,你老了病了死了都与之无关....对了,不能强迫任何人,不管是男人强迫女人还是女人强迫男人都不可以,要受腐刑的,父母也要杖三十,子不教,父母之过。”

    “辛律第四十条,不可遗弃骨肉,养不起就送到育幼堂,否则全都是犯罪,杖五十,罚铜锱两百枚,若是买卖与人为奴,杖一百,罚两百铜锱。附,都不养了,那么子嗣长大后也没有赡养父母的责任,父母老了病了死了统统与子嗣无关,父母若纠缠不清,杖三十。”

    “辛律第十四条,见不义而不勇为者,罚铜锱百枚,见义勇为者,共享不义者之罚金....”

    秋季时天黑得早,竹又一天的工作结束时金乌早已归巢酣睡,双月高悬。

    竹捧着药汁饮品抿了一口。

    北方比南方冷,辛国位于九州的北部,更冷,热水放不了多久就会凉透,而解律者这份工作,对饮水需求很大,因而缓冲营地还安排了一个小童专门为戒律者添水,不过这会都结束工作了,自然不会再添水。

    真凉。

    在育幼堂养成了饮温水习惯的竹只饮了一口便饮不下去了。

    将装水的小陶罐放下,竹拿起案摆着的油灯。

    棚子里并不暗,整个棚子四面无墙,只有顶上有一层茅草屋顶,天上挂着的明月又一个比一个明亮,哪怕是夜里也很亮。只是这个年头,一百个人至少九十九个人营养不良,都营养不良了自然不免有夜盲的问题,月华再明碰上夜盲瞎子也很无奈。

    整个缓冲营地就找不出几个夜里不瞎的,竹亦在其中。五⑧16○.com

    因着戒律者的身份,营地给竹安排了一盏油灯。

    小小的一只带把手的陶碗,碗里浅浅的一层油脂与一根灯芯草捻的灯捻。

    竹拿着油灯往篝火台走去。

    为了照明也为了驱赶野兽,缓冲营地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处篝火台,台子不高,但入夜后会燃起彻夜的篝火,虽不能照亮所有道路,但至少能让人能辨识方向。

    竹借着篝火台火点着油灯,旋即往大门的登记处走去。

    从入境处到了缓冲营地也是要登记的,比对人数,有没有半道上失踪或是多出来的,同理,背熟了《辛律》拿着验离开的也要登记。

    竹拿着油灯跑得登记处时人还在。

    每日人来人往,白天的时候只来得及做简单的登记,根本没空整理,自然只能放到晚上。

    竹一眼就能夯土屋内堆了大半个屋子的简牍以及一群快忙成狗的小童和两个大人。

    不论是登记还是整理都得识字,而封地里识字还有空的着实不多,大部分都在育幼堂,也普遍和竹熟识。

    竹含笑和小童们打了招呼,放下油灯后挽起袖子帮忙。

    阅览了简牍后根据上面的内容进行分类整理,竹忽道:“咦,又是外来的奴隶,近来怎么这么多外来的奴隶?辛国不是很大吗?”

    辛国人少,但地很大,疆域以草原为主,辛国之外的奴隶想跑到国君封地来并不是容易的事。

    一名大人道:“不是逃奴,都是大君去帝都的路上买回来修建水利的,季孙先生的水利工程很好,但需要的人力着实是太多了,封地内的人丁不够,只能从外面买,所幸奴隶的价格都很低廉。”

    将一名奴隶送到封地,一路上的吃食花费至少能买好几名奴隶了。

    竹惊喜道:“大君没事了?”

    大人道:“本来就没事,大君有名从人是先君的私生女,她引开了追兵,公叔中计了。”

    竹闻言庆幸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些天她一直都提心吊胆的,如今这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兖北之地的冬季来得早,九月便开始飘雪了,宣讲《辛律》的地方也因此换成了室内,不再是四面无墙的棚子。

    戒律者们因着年纪小,还被分了一双兔皮缝制的手套,纵是如此,竹也恨不能从早到晚的抱着自己的饮水罐。

    冷。

    真冷。

    冷得感觉四肢都要冻成冰块了,稍微捶捶就能碎一地的那种。

    然而,并不能窝在被窝里,且就算窝在被窝里其实也还是冷。

    竹决定等假期结束回育幼堂时就去旁边蹴鞠场周围的市中买个羊皮或牛皮水囊,到时是盛着热水放在被窝里,一定很暖和,用不起汤婆子,热水囊也可以讲究,暖和就行。

    九月底的时候秋季短工的合同到期,官署送来了冬季的短工,同时将秋季短工给送了回去。

    雪厚未满三尺,一尺却是有了,哪怕是坐着牛车回育幼堂,竹在到的时候也快冻僵了,深深羡慕以后的春季和夏季短工,不用受冻。

    一下报了到后竹便迫不及待的去买了皮囊窝在被窝舒服的睡了一天,第二天便不得不起来了。

    在育幼堂除非是还不会走的,否则就没有真正的闲人。

    用之前攒的芦苇编织东西,还有学习。

    育幼堂旁边就是读书的序,一年十二个月,一口气上九个月,第一年学的是术算(一百以内的加减)、《声韵启蒙》以及两律以及一门强身健体的拳法。

    《声韵启蒙》是白帝时编纂的启蒙书籍,一共两百九十多个字,本身就是切韵用的,因而只能靠死记硬背,但学会了《声韵启蒙》也总算是有了猜别的字都是怎么读的基础。

    两律,顾名思义,《辛律》加《军规》,学会后要去缓冲营地做戒律者,军营做扫盲者。

    术算不难,一百以内的加减,九个月的时间,咬牙努力一下还是能学会的,九个月死记硬背整部声韵启蒙,同样也是悬梁刺股能做到的,但两律要背熟,熟到能给人讲解的程度,十不足一。不过也正因为十不足一,戒律者和军营扫盲者的薪酬才丰厚。

    对待课业,育幼堂的稚童们没有一个懈怠的,辛子从一开始表明过,她不会养他们一辈子,因而稚童们的以后还是得靠自己,在育幼堂学得越多,以后过得越好,学得越少,以后重新回到别人锅里当肉羹也不是不可能。

    九个月的时间,就没一个是不及格的,哪怕是最差的,两律也给背熟了,只是没熟到能给人宣讲的程度,但再给一段时间,也能做到。

    只一点,第一年的课业都如此了,第二年的课业不知会有多繁重。

    序每一年的课程都会在开学的前两天挂出来,竹抱着水囊去瞅了瞅,好有个心理准备。

    比起第一年的课业,第二年的课业的确增加了许多内容。

    术算:一千以内的加减乘除。

    两律:随时跟进增加的内容。

    《大荒纪年》:人族最官方的史书,最早的一篇是燧人时代的,距今有近万岁的光阴,加之《纪》的内容每年都在增加,除非是专门研究史的,否则没人会去全背下来,也做不到,哪怕是过目不忘的天才也很难将一部至少千万字且还在不断增加的书给背下来,因而序里只是挑了十篇燧人和炎帝时代的史料。

    《大荒经》:白帝时代主持编纂的地理书,记载了九州六千多条河,五千多座山的位置、动植物、景观、历史,整部书共两百余万字,序里从中挑出了关于兖州北方的十篇。

    《百业集》:大君让人写的,以民间每一种职业,从体面的官吏到不体面的奴隶、伎人都要写一篇,写其工作内容,写其种种遭遇,目前才写了五篇,序也拿来当教材了。

    最后的杂谈三篇:一篇是青婧写的一些常见病症的症状,不同症状又该吃哪些药,怎么吃;一篇是写实的物价表;最后一篇还是青婧写的,写的是一个奇怪的神话传说,比久远更久远的年代,大地上曾有一个族类,能读出别人心里想什么,没人喜欢自己心里想什么都被人给听得一清二楚的情况,内心所有的不堪与龌龊都无处可藏,心情可想而知,因而那个族群最终灭绝了。

    序的庭院里有个专门贴课程内容的告示栏,竹瞅了瞅,一共二十八篇文章,每一篇的字都很丰富。

    竹很是吃力的猜出了最后一篇杂谈的大概内容,整篇神话传说从头到尾没有一个诛字,但其中的血腥味莫名感觉比《辛律》还要浓郁。

    君离很难受,却也不是不能忍受,就奴隶军和贵族的恩怨,没杀了自己已是幸运,就别要求太多了。

    他比较担心的是兕子。

    夜里冷,而帝国民风开放,从帝国历任人王有一半父不详或母不详,四帝中更有三个父不详便可知,更别提他和兕子都还是孩子,因而睡觉时自然选择了一起睡,抱团取暖。

    两个人抱团取暖的确没那么冷了,却很危险。

    第一天的时候君离差点在睡梦里被兕子给活活掐死,没被掐死不是君离将兕子给揍趴下了,生死一线时君离深刻明白了一件事:虽然兕子很瘦小,但杀人的手法很娴熟,连只鸡都没杀过的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虽然不是对手,但君离的挣扎还是有效果的,将兕子给惊醒了,清醒后兕子便松开了君离。

    “我不太习惯睡觉时周围三尺有人。”

    君离相信兕子的回答是认真的,因为兕子掐自己时根本没睡醒,睡梦中杀人并非出自本心,更像是一种习惯。

    这让君离有点怜惜,因为自己的糟心出身,他对这样的情况有着不少了解,这种习惯不是寻常经历能够造成的,有的人能靠自己的意志力克服,有的人胡天胡地的将压力发泄出来后也能恢复正常,也有的人永远都走不出来。

    尽管君离不理解一个垂髫稚子为何会有这样的后遗症,但那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最重要的是,兖州的秋夜真冷,很冷。

    兕子只要清醒就不会想掐死他,秋夜却不会因他的意志而升温。

    他不想冻死。

    所幸,兕子也注意到了自己的问题,没再发生君离睡得正香突然发现自己喘不过气来的惨剧,变成了每天醒来时脖颈都被人捏在爪下,只要对方稍稍用力就能捏断。

    兕子的气力很大,也很懂杀人的技巧,捏断脖颈这种事是能够做到的。

    君离有想过兕子的爪子会不会哪天突然就加点力道,但这个想法也只是转瞬,兕子的意志力和节操明显比他那个糟心的生母好多了。

    君离睁着眼没动,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等兕子自然醒,不然猝然惊醒了兕子,很容易发生意外。

    人已经醒了,但起不来,君离干脆思考起怎么脱困。

    肯定不能一直耗在奴隶军,做为少昊部对帝都的诚意,自己最好的结局是安分乖巧的在帝都当一个吉祥物,运气差的话也可能是交恶时祭旗的牺牲。

    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君离对自己的五兄有信心,五兄不会也没底气效仿祖先和帝都撕破脸,便是真撕破脸,撕之前五兄也一定会先派人将自己救回去。

    实在救不回,估计五兄会利用自己生母的身份让帝都顾忌一二,然后就是听天由命了。

    现在耗在奴隶军,若死不了倒也罢了,可若是死了,很难说会对少昊部和帝都的关系造成什么影响。

    自己再没用也是沃州伯的嫡子,少昊部拥有大族长之位继承权的帝子。

    到时哪怕五兄不想撕破脸也很难控制民愤。

    少昊部内部自己看不上一个残疾和这个残疾被外人给弄死了是两回事。

    只是,观察这几日君离也算明白了,别指望奴隶军能顾全整个人族的大局,他们根本没有生而为人的意识形态。

    这种情况,很难说自己会不会哪天就被杀了。

    奴隶军虽然因为自己的医术不一定还想杀自己,但不希望王和少昊部结盟的人也肯定有,也肯定愿意用粮食换自己的首级,手段高些,说不定还能将责任推给王。

    鉴于历史缘故,君离着实很难说服自己相信贵族们的节操。

    兕子醒来时便发现君离睁着眼跑神,将爪子从他脖颈上挪开。

    “在想什么?”兕子随口问。

    “在想帝都的贵族会不会希望我死在奴隶军手里。”君离回道。

    兕子道:“应该无所谓。”

    君离不解的看着兕子。“为何?”

    兕子反问:“你的地位重到无可取代吗?有你没你,少昊部都会重新臣服帝都,诚然,那是诸侯们不愿意见到的,但杀了你也没用,你的兄长不会为了你和帝都闹掰。不过也不排除帝都觉得少昊部隐患太大,容易造就太阳王第二,弄死你后逼少昊部重新送个真正有实权的帝子去帝都为以后的布局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