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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9 章 第十八章濁山姮

    无病的目光在食案上留恋往返,食案中间也是分量最多的鱼羊炖得到了最多的目光,瞅一会美食,再哀怨的瞅瞅彭祖,活生生的演出了深宫怨妇的味道。

    彭祖笑眯眯的看着小崽子表演,脸上只差拿笔写上:你演,我看你还能怎么演。

    濁山姮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死活打不动彭祖,嘴巴都瘪了起来的无病,一见濁山姮,原本只是瘪嘴的无病瞬间哇哇大哭。

    尽管看出小家伙干打雷不下雨,濁山姮还是没忍住将小家伙抱了起来。“无病怎么哭了?”

    小家伙愤怒的指着彭祖控诉。“坏,不给无病次...”

    “嗯嗯,彭祖坏,那我们打他好不好?”濁山姮抓起小家伙的爪子拍打彭祖的胳膊,彭祖配合的做出痛苦的表情。

    “唉哟....好痛好痛....”

    小家伙瞬间将爪子收了回来。“不打了,阿父不坏。”

    彭祖脸上痛苦的表情瞬间消失,乐不可支,就差笑得打滚,濁山姮也忍不住在小家伙的脸上亲了一口。“无病真可爱。”

    小家伙瞅瞅濁山姮的表情,又瞅了瞅彭祖脸上的表情,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气恼的一脚蹬过去。“坏蛋!骗崽!”

    彭祖笑着抓住小家伙的脚。“只是开玩笑,不生气,明天早上吃鸡腿。”

    小家伙道:“还得加鸡腿。”

    “行,加鸡腿。”

    濁山姮哭笑不得,一个鸡腿就把你收买了,崽你是有多好哄?

    小家伙继续道:“两个,无病一个,大母一个,阿父看着,不能吃。”

    彭祖点头,人族养的家畜多了去,可不止鸡,不能吃鸡腿还可以吃鸭腿鹅腿。

    小家伙皱眉看着彭祖,总觉得坏阿父在打什么坏心眼。

    大概能猜到彭祖想什么的濁山姮低头问小家伙:“小家伙吃过了没?”

    小家伙摸着肚子委屈道:“没。”

    “为什么还不吃?”

    “要和大母一起吃。”

    “下回别等我了,我有时会迟些回来,把无病饿坏了怎么办?大母会心疼的。”濁山姮一边哄小家伙一边看了看今天的晡食,中间一道鱼羊乱炖,周围是四碟菜蔬,一盆青菜粟米粥,有荤有素,丰盛又有营养。“无病想吃什么?要不先喝点粥暖胃?”

    小家伙毫不犹豫的回答:“羊肉。”

    崽你是不是太肉食动物了?

    濁山姮笑着执箸夹了两块羊肉与一块鱼肉,羊肉放在小家伙的小碗里,鱼肉放在自己的碗里。

    小家伙迫不及待的伸手抓羊肉,濁山姮赶紧摁住小家伙的爪子。就小家伙成天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她很难说服自己相信小家伙的手是干净的,不干不净吃了健康必须建立在吃的人有钢铁般的身体身体基础上。“你牙都还没长齐,这么大块的羊肉肯定咬不动,你等我给你撕碎了。”

    小家伙摸了摸自己还没长齐的乳牙,无奈的哦了声。

    彭祖并未像食肆那般将羊肉剁得大块,大块吃肉是很爽,但不适合老人与幼崽食用,因而羊肉都切成了两指厚的小块,炖得软烂,濁山姮用箸夹了几下便将羊肉夹烂,又往羊肉里加了两片与鱼羊一起煮的甘荀,这才将小家伙用的小勺子递给小家伙。

    小家伙面有难色的看着碗里的甘荀,想了想,用勺子捞起甘荀放到濁山姮的碗里。“大母吃。”

    濁山姮嘴角抽了抽,又夹了两片甘荀放到小家伙的小碗里。“一起吃,甘荀炖了这么久,羊和鱼的鲜都渗入味了,很好吃的。”

    再入味了那也不是肉,然濁山姮已经自己夹了一片甘荀吃了起来一边嚼一边笑着称赞。“嗯,好吃,又鲜又爽口,真的很好吃,无病你别光看着,也吃啊。”

    濁山姮脸上的表情太过真诚,令小家伙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拿着勺子捞起一片甘荀送进嘴里,嗯,再次确定自己真的不喜欢甘荀,三两口将甘荀吞下,都没完全嚼烂,迅速用勺子舀了一勺夹烂的羊肉送进嘴里压甘荀的味道。

    比起甘荀,羊肉的待遇无疑好许多,细嚼慢咽,细细品尝滋味。彭祖的手艺无愧帝国第一庖人的名头,羊肉一点膻味都没有,非常鲜美,与鱼肉的鲜美融合后更鲜了,小家伙露出了颇为享受的表情。将羊肉完全嚼烂后才咽下,然一片青菜瞬间怼至嘴前。

    “这么多菜不能只吃一道,其它也要尝尝,大母尝过了,真的很好吃,不骗你。”

    小家伙艰难的张嘴咬青菜,简单嚼几下后咽下继续往嘴里塞羊肉改变味道。

    在小家伙啃羊肉时濁山姮执箸为自己碗里的鱼肉剔起了鱼刺,海鱼刺大而少,吃起来很方便,淡水鱼就不一样了,刺少且多,吃起来甚为麻烦。彭祖买的鱼是漓水捞上来的鲫鱼,以肉质鲜美出名,漓水鲫鱼与肉质鲜美齐名的是刺多。

    濁山姮将鱼刺挑掉时小家伙羊肉都吃掉一半了,濁山姮将挑了刺的鱼肉夹到小碗里,为了增加鱼肉的滋味,濁山姮拿汤勺舀了半勺汤夹在鲫鱼肉上。“来,漓水鲫鱼可是汜阳一绝,无病也尝尝。”

    小家伙不客气的用勺子舀了起来,鱼肉入口,眼前不由一亮。“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多吃才能长肉。”濁山姮笑道,同样是两岁,彭祖当年胖得那叫一个沉甸甸,无病比起彭祖当年差了十斤半的肉,太瘦了,看着都揪心。

    濁山姮对于小家伙爱吃肉的爱好给予十足的支持,胃容量有三分之二贡献给了羊肉与鱼肉,分给菜蔬的只有三分之一,其中甘荀占了大头。这也让小家伙非常纠结,喜欢吃肉,但不吃菜蔬,只怕大母会跟阿父阿母一样拒绝给自己吃肉,为什么不能只吃肉不吃菜?

    这世上为什么要有甘荀这种食物?

    小家伙一边纠结烦恼一边吃,不知不觉吃得肚子滚圆,一个劲的打饱嗝,濁山姮给她喝了一盏帮助消化的梅浆又牵着小家伙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走了一刻时间小家伙才不再打饱嗝。

    饭后散步消了食,小家伙圆滚滚的肚子平了下去,但充沛的精力并未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消磨掉,而不在睡觉之前将小家伙的精力消磨掉,大人晚上别想睡一个安稳觉。

    彭祖拿出了自己白天买的藤编鞠给一老一少,国府分配给濁山姮的住宅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只种了一些果树,没有满地的花草,空地多,凑合着也能玩蹋鞠。

    藤鞠不如皮鞠踢得舒服,但后者的里头塞的是糠与皮毛、碎布之类的东西,比前者分量沉,让一个两岁的小崽子踢,就算踢得动也很难尽兴。

    濁山姮陪着小家伙玩了小半个时辰的蹋鞠才将小家伙累得不想玩,由衷为小家伙的精力感觉佩服,并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这过于旺盛的精力让她想起了辛筝。

    每天练锻体操自虐一个时辰,再高强度习武一个时辰,再用四个时辰处理相当于别人至少三五天工作量的公文还不出错,精力充沛得就让人惊奇怎么没猝死。然只要一看小家伙的气色,既视感就没了。

    辛筝很长时间里因为重度铅汞中毒之故气色都不正常,面容苍白羸弱,但又是锻体操又是习武又是注意饮食的折腾了七八十载,辛筝的气色已经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濁山姮早已忘了辛筝总角时苍白羸弱的模样,只记得辛筝如今的面色红润,将小家伙与辛筝一对比,小家伙的脸色苍白羸弱得没眼看。

    心中叹了口气,濁山姮抱着小家伙去洗澡,出了一身的汗不及时沐浴很容易着凉。

    帝都物价房价都高,胥吏还好,基本是本地人,有房子,不需要租房买房。官就不一样了,不允许原籍出仕,只能在非原籍的地方为官。外来人口没有房子,哪怕是官,赴任后第一件事都是找地方住,不管是买房还是租房都不是小钱,再加上吃喝也都靠买,很难攒下钱。

    辛筝干脆出台了住房福利政策,在官署周围修建宅邸,再分配给官员。当然,国府分配的住宅给的只是居住权,不是所有权,官员辞职了,外放了,住宅会收回分配给继任者。

    也因为房子的所有权不是自己的,并且说不定哪天就要搬家,官员们都倾向于把钱攒下来,等退休后用于改造属于自己的房子——只要没因为犯事锒铛入狱、流放乃至杀头,好好的干到退休,怎么也能混到爵位,按照辛筝颁布的政策,只要爵位达到一定等级,退休后国府除了掏钱按时送粮送油送肉做为老人的养老保障,还会盖一座宅邸给老人住。养老宅邸的所有权属于当事人,虽不能买卖,但可以改造,可以传给子孙。

    濁山姮自己有钱,不指着俸禄生活与攒钱,官宅分配下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改造,自掏腰包斥巨资引温汤水弄了个汤池子,天天泡温汤。

    将小家伙剥光放入汤池,给小家伙打上香胰子,在小家伙不亦乐乎的拍水玩时拿着用柔软丝线制成的刷子一顿洗洗刷刷,将皮肤表层的汗渍都刷掉,这才塞给小家伙一个木头玩具让小家伙在为幼崽准备的浅坑里玩,自己也清洁起来。

    小家伙玩了一会木头玩具后忽然低头啃了一口,旋即呸的吐了一口,不能吃,不好玩,看向濁山姮,萌生了一个想法,一边往浅坑外爬一边道。“大母,我给你刷。”

    “别乱爬。”濁山姮惊得一把捞住差点跌进大池里的小家伙,这要掉下来除非长着疍人与鲛人的鱼鳃,不然非呛死不可。

    无病一脸无辜的道:“无病只是想给大母刷背。”

    “无病真孝顺。”濁山姮忍不住亲了一口小家伙,笑着将小家伙放回浅坑里,将刷子递给小家伙,背对着小家伙。“刷吧,刷好点。”

    无病欢快的拿着刷子给濁山姮刷了起来。

    无病一边刷一边问:“怎样?”

    太轻了,感觉像挠痒痒,濁山姮想了想,夸赞道:“刷得很舒服,再重点就好了。”

    无病赶紧调整力道,在无病调整了好几次力道,确定小家伙就那么点挠痒痒的力气,濁山姮只能道:“唔,这样就很好,正合适,无病真厉害。”

    待小家伙玩累了濁山姮才自己动手洗刷,洗好后抱着不肯离开汤池子还要继续玩水的小家伙爬出汤池穿上睡衣,将不高兴的小家伙塞到床上。

    “你看天都这么晚了,该睡了,想玩水还可以明天早上玩,睡足了明天早上才有力气玩。”濁山姮劝道,反正是温汤,不容易着凉,早晚沐浴也没什么。

    无病歪了歪脑袋,眨巴眼睛瞅着濁山姮。“好吧,可睡前故事呢?阿父阿母每天都会给无病讲睡前故事哄无病睡觉的,阿父说今天大母陪无病睡,睡前故事没了吗?”如果敢说没了,她会马上哭出来,哭得特别大声那种。

    “有,我给你讲史书故事如何?”濁山姮随手翻出一卷用纸装订的厚厚的史册,非常厚,书脊厚度超过一寸。

    巫即殿这些年得了纸这种更加方便的书写材料,便永远失去了过去悠闲的生活。

    辛筝想要帝国有史以来的天灾记录,巫即殿得没日没夜的翻阅先人记载在龟甲、牛骨、木牍、铜器、缣帛、石碑上的文献,再加以整理写到纸上,虽然最终的成品只是寸许厚的纸书,但巫即殿翻阅整理的古物却是浩如烟海。

    天灾档案好不容易整理完了,又被辛筝要求整理史料,将大荒纪年全部写到纸上,便于想看的人阅览。

    史书还没完,又要在整理大荒纪年时顺便整理关于先贤的文献,以及先贤事迹演化而来的人族各地神话的文献....

    辛筝轻飘飘几句话,巫即殿累到猝死,大荒纪年最早的记载是蛮荒纪后期,详实得记载了过去差不多一万年的历史,大荒纪年最初的篇章不是刻在龟甲牛骨上就是铸于铜鼎之上。为了保证准确,这些古物全都要翻出来与如今流传的内容进行校对。

    累了几十年,连目标的百分之一都没完成。

    濁山姮很同情巫即殿,但这不妨碍她期待巫即殿重新编著的纸质《大荒纪年》,翻书比翻简牍轻松多了,而且一卷木牍再怎么蝇头小字也挤不下太多字,写到纸上却只有两三页的篇幅,读起来非常舒服。

    无病无所谓听什么故事,有故事听,且故事好听就好,但濁山姮还是得考虑一下故事的精彩与否,不然小家伙听得无聊不想听就不好了。

    濁山姮翻出的史书全是人王本纪。

    人王是人族的王,史者落笔自然最细致,这也导致这部分内容整理起来最容易,再加上人族历史都是以人王为时间锚点,至少大荒纪年记载一个人的事迹都是记载王某几年,某地,某人做了某事,因而人王本纪是最先整理好的。

    也因为本纪先整理成纸质书籍,所有人才产生了人族历史真的很厚重的认知。

    人族的王非常多,不算那些不作数的废王,辛筝是第一百任人王,但知道第一百任与真正理解第一百任象征怎样的厚重历史是两回事——单是人王本纪的厚度就超过许多国家的国史厚度,冲击非常大。

    本纪史卷中详实的记载了每一任人王的事迹,权衡了一下濁山姮将史书翻到了白帝本纪的部分,论传奇,一百位人王中白帝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画风也是最与众不同的。

    别的王一出场是生于某地某氏,或出生高贵,或出身寻常(帝国中期有相当一部分人王出身平民与底层贵族),在哪里长大,求学于谁。十个至少七个小小年纪便天赋异禀,甚至少有大志,反正和寻常人不一样。

    白帝就很简单粗暴,一出场就是成年阶段,幼时天赋异禀、志向如何什么的,统统没有,哪一年出生,哪里出生,哪里长大,父母哪位统统不详....不对,也不是完全不详,至少通过白帝怀念生母时无意吐露的话语可以判断白帝是奔于桑林的产物,有母亲,只是白帝不想说,故而史书不知道怎么写,至于父亲哪位....她老娘都不知道自己和哪个男人生的白帝。

    但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白帝所处的时代婚姻主要存在于上层与中层贵族之间,寻常氓庶,甚至小贵族都不怎么结婚,便是贵族的婚姻,那年头的婚姻与如今这年头的婚姻也有着很大的差异。总之,走婚与奔于桑林才是那个时代繁衍人口的主要途径,若非白帝是人王,巫即殿根本不会记载。

    连记载白帝也不是一出场就少有大志,最开始出现在前往蒲阪求医,脑袋上被流矢射中,侥幸未死,但也不是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头疾伴终生,遂往蒲阪求医。因而很长一段时间里所有人只以为白帝是一个很聪明,但出身普通,运气也不太好,遇到了盗匪什么的差点没命的混血,略施小恩小惠就能将这种人纳为谋臣。

    当然,后来白帝被阙之战的幸存者认出来,无声证明了白帝从出现在蒲阪起就一直披着假皮,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谎言。

    出身不详,运气也很难说好不好,阙之战数十万人死了,做为寥寥无几的幸存者,这运气不能说不好,但也不能说她运气好,白帝并非军卒,她就是一倒霉的路人,路过战场边缘,被抓了丁,被迫上战场。

    也没人能将白帝收入麾下,那些痴心妄想的人没有王位继承资格还好,有继承资格的,都被想要当王但又没法在现有规则之下赢过对手的白帝给杀了。

    现有规则是你们制定的,若遵守规则我一定赢不了你们,既如此,我拒绝遵守规则,我选择从□□上毁灭你们,赢不了活人我还赢不了死人?

    简单粗暴,开一代先河,就是不是好头,白帝这种登上王位的方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还可以这么竞争王位啊?

    白帝崩后的几百年里王位更迭血腥无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后人在向白帝学习,偏偏学了白帝登上王位的方式,却学不来白帝的文韬武略,严重损耗了帝都的实力,埋下了王权式微的种子。

    濁山姮没法说白帝问鼎王位的选择有问题,白帝埋下了后世内耗导致王权式微的种子,但没有她的快刀斩乱麻,人族那会就该碎成一地,想王权式微都没机会。只能说,世上没有完美的答案,再坏的选择也有其优点,再好的选择也有其隐患。

    但不论如何,顶着这样的背景,最终继任人王,并为四帝之一的白帝非常传奇,人生经历比小说家编的小说还夸张,小说家编小说还需要讲逻辑,不然听众不买账,现实不需要,完全不考虑听众的感受。

    濁山姮尽量用稚子能够听懂的口吻与词汇为小家伙解说起白帝本纪。

    解说者是好解说,但听众不是好听众,听了没几句便忍不住发问。

    “头疾是什么?”

    濁山姮想了想,回答:“是一种脑部疾病,白帝的脑袋曾被箭矢射中,箭矢虽然取了出来,但不知伤了大脑的哪里,落下了后遗症,经常头痛。”

    小家伙大为惊奇。“脑袋受了伤还能活?”

    “一般情况下会死,但也有万中无一的概率不会死。”

    “万中无一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一万个脑袋被箭矢射中的人中可能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对了,是有可能,不是一定。”濁山姮想了想,见小家伙不是很理解,又更加细致的解释了一番,因为白帝这个生命过于顽强的案例,巫彭殿产生了浓郁的好奇。可惜白帝是人王,巫彭殿再好奇也没法将人王拖上实验台解剖研究,只能后来的岁月里寻找类似的案例,发现白帝的案例不是孤例,甚至找到了原因。

    大脑很脆弱,很容易因为伤害产生问题,但不是所有的位置都会致死致残,利器入脑,若完美避开了所有要害,人是可以活下来的,但那概率太渺茫了,概率不比天上落陨石,陨石正好砸自己家里逊色。

    小家伙惊叹。“白帝运气好好哇。”

    濁山姮想了想,点头赞同。“是很幸运。”只是不是最幸运的,活了下来,却也落了下后遗症,而在巫彭殿找到的案例中有人不仅活了下来还一点后遗症都没有,但不论怎样,活着都是幸运。

    小家伙对白帝的故事产生了十足的好奇心,萌生的一点睡意完全消失。“继续说,她后来怎样了?”

    濁山姮笑着继续解说起史书。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家伙慢慢习惯了濁山姮每天晚上给自己读史书,濁山姮讲史书一点都不拘泥俗套,讲到哪就是哪,经常跑题,比如讲白帝在某地与人作战,还会认真的告诉小家伙这个地方有什么历史,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打起来。史书提到一个人时,濁山姮也会细说一下那个人,为什么帮助白帝,为什么与白帝作对,或是白帝为什么要杀谁。

    听一翻精彩的史书故事,再被濁山姮抱在怀里睡觉,小家伙越来越适应,一个月的时候睡觉已完全不会想阿父阿母,窝在濁山姮怀里搂着濁山姮睡得香甜。

    一起用完朝食,送濁山姮出门去工作,无病迫不及待的就要出门逛街,冬季是农闲时分,也是汜阳最热闹的季节。

    短腿的小家伙才跑出两步便被长腿的彭祖一把捞起。“我要回宁州了。”

    无病懵然的看着彭祖。“啊?”

    “还记得来之前我们商量的吗?你以后每年陪阿母四个月,再过三个月我就乘着黄鸟来接你,再送你去笙阿母那里两个月,剩下半载咱们一家三口过。”彭祖道,为了往来方便,他花五十万钱从来自沃西的商人手里买了一只可以载人飞行的黄鸟,多年积蓄全被掏空。想想就好肉疼,却又无法,没有飞行的代步工具,往来宁州与汜阳之间,四个月都不知道够不够路上的时间,更别说还要去笙那里。

    无病好一会才想起这桩事。“你不能留下来吗?汜阳可好玩了。”

    “你阿母还是宁州呢。”

    “阿母不能来汜阳吗?”

    “她任职宁州,官员不能随便离开任职之地的,擅离职守会受到惩罚。”

    无病想了想,又问:“我不能回宁州吗?”

    “三个月后我就来接你。”彭祖抱着小家伙道:“阿母一个人在汜阳我不放心,为人子女要尽孝,让老人一个人生活,太不孝了。”

    “她的子女是你。”

    彭祖理所当然道:“但你是我的子女,子代父责。”

    无病用眼神表达着两个字:无耻。

    “而且阿父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代替的,这不是看无病聪明机智又能干,肯定能照顾好大母才将大母托付给无病吗?换个人阿父还不放心呢。”彭祖理所当然道。“重要的人只有交给无病,阿父才能安心呀。”

    无病闻言骄傲的挺了挺胸。“放心,无病一定会照顾好大母。”

    彭祖欢喜得亲了无病一口。“无病真好。”

    无病回以笑容:“那能不能把我的零花钱还给我?”

    彭祖面露难色,老娘什么都好就是对钱没多少概念....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概念,只是她的认知和别人不太一样,同样是小钱,别人的小钱是几枚钱,濁山姮的小钱是以三铢钱为计量单位。就这还是她亡国后被现实与辛筝频繁教育的认知,若是亡国前,计量单位就是四铢钱。

    大部分人家才不会给幼崽零花钱,因为没那个现钱,最多过年时给一两枚压岁钱。会给零花钱的家庭,再有钱,每天给幼崽的零花钱最多三五枚两铢钱,而濁山姮....彭祖两岁时收到的第一份零花钱是四十枚大钱,还没摸热就被鯈给没收了。

    之后鯈与濁山姮进行了一番沟通,零花钱被鯈从四十枚大钱一路砍到十枚大钱,即便如此,大钱也不是都能到彭祖手里,鯈会以反正你衣食住行都是父母负责根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这钱不如攒着为由将大钱收走,再还给儿子五枚两铢钱。

    哪怕在彭祖十四岁后鯈瞧儿子有一定的自制能力,将那些年攒下的零用钱都还给了儿子,彭祖还是很气。

    然对鯈的气愤并不妨碍彭祖在自己当了父亲后对无病做同样的事,小孩子要那么多零用钱干什么?也不怕学坏。

    彭祖甚至比鯈青出于蓝,鯈再怎样也会留下五枚两铢钱,彭祖一枚钱都没给无病留。

    想了想,彭祖道:“我可以还你两枚铜锱。”

    “十枚大钱是一百枚铜锱,一百枚还两枚....”无病摇头晃脑的感慨道。“大人啊,你真不要脸。”wWω.㈤八一㈥0.CòΜ

    “我又没说那些钱都不还你了,等你长大了,这些年攒下的钱我都会还给你的。”彭祖按耐着同女儿讲道理。“你看,钱在你手里,你肯定会很快花掉,攒不下钱,这样你以后有特别想要买的东西时发现钱不够怎么办?”

    无病愣住。

    彭祖继续谆谆善诱:“钱由大人替你攒起来就不一样了,一天攒九十八钱,一个月可以攒两千九百四十钱,一岁就是三万五千两百八十钱,阿母给零用钱一般是给到十四岁,你现在才两岁,零用钱可以拿十二岁,就是四十二万三千三百六十钱,你知道四十二万三千三百六十钱是多少钱吗?那么多铜钱堆起来能这一条街堆满。那么多钱,到时你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熊掌鲍鱼鹿肉....不论什么都可以。十二载的时间里你也正好可以认真想想自己都想买什么,都记下来,到时一起买。”

    无病掰着指头跟着彭祖计算零用钱,数算只学到五十以内加减乘除的小家伙没一会便算晕了,只得懵然的看着彭祖算,你为什么算得这么快?完全没有停顿。

    彭祖捏了捏小家伙婴儿肥的脸蛋。“你看,是不是先把钱攒起来,以后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时再拿出来岂非更划算?”

    “好像是这样。”无病懵然道,但总觉得哪怪怪的。

    “既然你也觉得有道理,那就这么说好了。”

    无病思考了下,想不出哪里有问题,遂点头。“好。”

    彭祖继续道:“还有一件事,你两岁了。”

    无病想了想,问:“你也要给我零用钱吗?”

    “看你表现。”

    无病茫然,什么意思?

    “我与阿母商量了下,你两岁了,可以送去神庙了。”

    “你还要我出家呀?”

    “不是,是给你找个地方消磨精力。”彭祖道。“神庙里有很多小崽崽,你可以找到很多玩伴一起玩游戏。”也可以识字识数。

    濁山姮看不上神庙提供的教育,神庙养幼崽两年,只要求幼崽在这两年里学会六十个常用字,五十以内的加减乘除,这目标在濁山姮看来太卑微了。

    然濁山姮也没法比着自己幼时一个学生十几二十位先生的待遇养自己的幼崽,真敢那么干,辛筝第一个砍她脑袋:方国已经亡了,时代变了,你这么搞是对我的新政有什么意见吗?

    可她自己也没太多时间教导幼崽,再加上巫宗这些年在巫咸的管理下将神庙发蒙教育搞得越来越好,且神庙的先生都是由巫担任,经过数十年来一轮又一轮的清洗,尸位素餐的巫都带着家人去幽冥团聚了,剩下的都是用脚丈量过许多的地方的巫。

    这些巫自幼接受的教育是不如旧贵族的,但巫宗有游历的传统,每一名巫都要游历一段时间,虽然被那些出身显贵的巫给玩坏了。

    古时的巫出门游历,或是去什么地方,出门时只带一把武器防身,荒郊野外就猎野兽充饥,路上遇到智慧生物的聚落就做点短工或是行医换吃的与借宿的地方,一边走一边赚盘缠,一个个都是野外生存大师。

    后来的巫,底层的巫还好,残留着古巫的风气,而中上层的巫,若非历任玉主严禁,这些人出门游历绝对能前呼后拥,即便如此,出门时也会带一两个仆人打理生活,沿途住的地方都是大户人家的宅邸。

    但这种游历搞得跟没出门一样的巫在巫宗已经不存在了,青婧在时以今天心情好杀几个人,明天心情不好杀几个人之类的不走心借口动辄屠杀,后来更是将无数巫送去战场,去就死一个,不去死全族。

    鬼都记不清青婧屠杀了多少人,如此杀戮之下,即便有漏网之鱼,随着辛筝灭掉一个又一个方国,不论贵族是流放还是迁徙,最重要的财富——土地与人口都被收走。

    没了源源不断提供财富的土地与人口,再奢靡的人也得节俭起来,学不会节俭的也有,但都活不长,没了土地与人口供养还能大手大脚只能是挪用公款。

    行千里万里路带来的阅历也足以弥补很多东西,让幼崽跟着这些巫学习,可以收获不少课本外的东西。

    死读书读得再好也就那样,濁山姮权衡一番后觉得让幼崽去神庙里呆两年也不亏,

    彭祖本来就有将幼崽送神庙消磨幼崽精力,让自己的日子能过得轻省点的打算,母子俩一拍即合,只差幼崽自己的意见。

    幼崽想了想,问:“能玩蹋鞠吗?”

    虽然和盾很玩得来,但蹋鞠这种游戏人越多才越好玩,就两个人,玩不了多久就腻了。

    “能,有很多人一起玩,你每天换对手能换半个月不带重样。”

    崽崽欢快道:“我喜欢神庙,我去。”

    摆平了崽崽,彭祖抓紧时间整理了自己这段时间写的养崽注意事项,在下午濁山姮退衙回来后交给濁山姮。

    濁山姮冲着手里用竹纸装订的半寸厚册子,嘴角忍不住抽搐,辛筝找人编写并普及给民间的养羊手册与养豚手册加起来都没这份养崽手册厚。

    到底是亲儿子写的,濁山姮想了想,还是翻开看了看。“羊乳可以随便喂,但一日三餐需要注意控制,那么瘦的一只,正应该多吃多喝长肉,你忍心控制她饮食?”

    彭祖道:“主食和菜蔬可以随便喂,但肉食需要控制,吃多了身体受不了,还有,零用钱每天给两枚铜锱就够了,剩下的找个储蓄罐给她存起来。”

    “你管得你老子还多,也比他更抠,他每天好歹会给你五枚钱。”

    “我跟无病不一样,你认真点听。”

    濁山姮无奈道:“嗯嗯,我听着呢。”

    彭祖:“....”

    尽管不放心,但看着濁山姮为小崽务色好神庙后彭祖也只能同祖孙俩告别。

    小家伙晚上在濁山姮怀里稀里哗啦的掉眼泪,濁山姮怎么哄都没用,正不知所措时,小家伙反倒抹了抹眼泪开始哄她。

    “大母也想阿父了吗?别想他,无病会陪你的。”

    现在是你在想他,虽如此,濁山姮心里还是暖暖的,搂着幼崽亲了一口:“大母也会陪着无病的。”

    尽管不哭了,但濁山姮知道小家伙还是不适应与父母分开。

    为了转移小家伙的注意力,濁山姮决定提前将幼崽送去神庙,第二天将幼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背上绣着漂亮的食铁兽图案的书袋,收拾整齐后掏出十枚大钱放到幼崽的爪子里。“这是今天的零用钱,你是要放书袋里,到时候买东西,还是攒起来?”

    幼崽想了想,将五枚大钱放进了书袋里,五枚给濁山姮。“这些,大母替我收着。”

    濁山姮道:“今天退衙后我带你去买个存钱罐,到时把钱放进去。”

    “嗯。”

    商量好零用钱的处置,濁山姮亲自将小家伙送到自己务色的神庙,交给神庙的巫,这才揣着第一天进神庙,小家伙会不会和别的小朋友相处不来,会不会被别的幼崽欺负的担心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