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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9 章 第二十八章望舒

    “两百零八道菜,我喜欢。”

    辛筝一边批奏章一边道:“不会真的让两百零八人参加终算,哪怕一道菜只吃一口也得撑死。”

    元自信道:“再翻一倍我也不会撑死。”

    “我说的是正常人,你是正常人吗?”辛筝道。“终赛之前还得淘汰一部分,我一点都不想一口气吃两百零八口菜。”

    “你以前不都吃了?”

    “辛国除国后我只出席过一次,后来都是相出面的。”辛筝道。“而且以前也没这么多邑。”

    “一个邑平均一百万人口,这么多邑,超过两万万人口呢。”元感慨道,炎帝时代元洲所有智慧物种的人口加一块都没这么多人。

    “根据青婧的估算,帝国人口最巅峰时超过四万万。”辛筝道。

    “有点惨,但再惨也比炎帝末期所有智慧物种总人口多两倍,唔,说起来,元洲的总面积万载以来不曾改变过,但人口从不足一万万到后来的不足两万万,再到巅峰时的超过四万万。”元问:“你说未来这片大陆上的人口有没有可能超过十万万?四十万万?”

    辛筝怔了下。“应该不太可能,元洲的平原面积虽然多,但大部分平原在北方苦寒之地,地形再好,气候也难以耕作。而帝国控制的疆土,平原哪怕全都开垦出来,容纳五六万万就差不多了,再多就超出了容纳上限,容易出事。不过我未来会开发炎洲,还有其它的大陆,哪怕人族未来很长岁月里无法控制,我也会在未来迁徙一些人口过去筑城为更久远的未来铺路。”

    元愣了下。“你莫不是准备让每块大陆上都有人族?”

    辛筝反问:“有何不可?”

    “很有野心,但你活得到那时候?”元问。

    “自然是活不到的。”

    “那你要如何保证后人会按你制定的战略走?”元问。

    “不能。”辛筝淡然道。“但我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后人走了自然是好的,后人不听我的,那我也没亏。不过我觉得后人还是会听话的,族群扩张的欲/望是无止尽的,只要人族不灭族,不论会经历多少波折,人族王座上的王都会向着最符合人族利益的方向,一个地跨十洲的辽阔王朝驾驶人族这辆马车。”

    元扬眉。“这么自信?”

    辛筝笑。“一流的权力者以权力为工具追求理想,二流的权力者追求权力本身,三流的权力者追求权力带来的利益,四流,这个就算了,成了王也坐不稳王座,迟早被人取代。而前面三个,不论是控制权力的还是被权力控制的,都会或自愿或被迫的扩张,这是权力的天性,不因人的意志扭转。”

    元语塞。

    辛筝忽道:“对了,虽然你已经出狱了,但别太张扬。”

    元茫然的看着辛筝。

    辛筝道:“我知道哪怕有人想套你麻袋也只会被你反杀,但影响不好。”

    元顿时反应了过来。“都这么久了。”

    辛筝道:“蜚疫直接间接造成了超过一万万人的死亡,影响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最重要的是影响真的不好。”

    “后悔了?”

    “没有,且就像我曾经用来给她脱罪的理由那般,她对赫胥城的所作所为合法,后续的乱子不是她搞出来的。望舒有价值,她带来的困扰并未超过她的价值,我很早就做出了权衡。”辛筝目光复杂的瞅着元。“而且,杀了她,你也会出问题吧?”

    提防元与对这个与炎帝一定程度上算是一个人的家伙下手是两回事。

    元拱手:“谢谢你为我考虑啊。”

    “感谢我的话,庖人比赛结束后你和望舒替我跑一趟雪国。”辛筝道。

    “参加葬礼?”元随口问。

    “不是,太昊烨老迈衰败也不是一两日了,每年都要病一场,每回都熬了过来,求生意志如此坚强,怎么也还能再活几十载。”辛筝道。“我是让你去北溟看看,连通北溟与不释海的运河今岁初凿通了,我虽派了驻军,但多一个耳目也是好的,除此之外我也想知道北溟的情况如何。”

    元茫然。

    辛筝从角落里翻出望舒以前送自己的星球仪,指着星球顶端的大片蓝色与白色道。“北溟是无边无际的汪洋,而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个球。”

    辛筝的手指从元洲一路穿过北溟至生洲北端,又从生洲北端至玄洲北端。

    元瞬懂。“想法很不错,但北溟的冬季有半载,不对,现在已过去几千载,又是小冰期,估计能有十个月,而且北溟的中心是终年不化的冰山,冬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夏季倒是不是冰封了,海上却随处可见漂浮的冰山,就算你用钢铁造船也扛不住。”

    辛筝道:“谁规定过海就一定要乘船?不能步行吗?云水最近几十岁,岁岁冬季河面冰封,商队不能乘船,干脆车马直接走在冰封的河面上。”

    “云水是河流,最宽的地方也不过四百里,北溟是海。”什么动物的蹄子能在冰面上跋涉千里?

    辛筝道:“先看看情况,说不定能想到办法呢,不然我怎么让你与望舒去看看?当然,想不到也没关系,继续走西溟大洋的航线便是。”

    元闻言也不再说什么。“那好吧,北溟啊,上次去还是两千多岁前的事,我记得那里的鱼虾格外鲜。”

    “你对吃也够执着....嗯?两千多岁前?你还占过别人的身体?”

    “没有,我就占了望舒的躯体,好一个合适的躯体不是那么容易,又要是我的直系后代又要是继承神力的神子,还要契合度还要达到九成九,数千岁也只得一个望舒。两千多岁前是因为荼,她热衷于旅行,去过北溟,而我虽无躯体的控制权,但到底与玉主们住在同一个躯体里,一定程度上能共享玉主的五感。”元道。“荼捞北溟的鱼虾食用时我也尝到了味道。”

    辛筝想了想身体里有另一个人与自己共享五感是什么感受,能想到的只有别扭与诡异,哪怕是夫妻情人之间相处也需要隐私的....不对,夫妻情人之间....辛筝古怪的看着元。“玉主与人欢好时你该不会也有感觉吧?”

    元道:“两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哪怕互不干涉,只要活动,另一个很难察觉不了。”

    辛筝:“....难怪玉主大多清心寡欲。”

    元不以为然。“你想太多了,男女欢好,人伦天性,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辛筝:“....就算不羞耻也没几个人能接受另一个人共享自己的感觉。”

    “那是你见识太少。”元道。“修所属的天人族群据说会在精神世界中分享美好的感受,其中便包括欢好时的欢愉。”

    “那是天人生来就能读心,不存在隐私,自然而然会发展出迥异其它物种的没有隐私的文化,但玉主们都是人,没有读心的能力。”

    “可她们都适应得很好。”

    辛筝反问:“确定不是因为没有赶走你的办法?”

    “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最终的结果都是适应得很好。”

    你赢了,辛筝无话可说。

    ***

    人族厨艺大赛的终赛被拆成了初赛、半决赛与终赛,初赛将两百零八人淘汰掉一半,半决赛再淘汰一半,只剩下五十二人参加决赛,三场比赛中食材皆由官方负责。

    虽然五十二人还是很多,但辛筝估量了下自己的食量一道菜只吃一口也受得了。

    比起只打算决赛才出场担任裁判的辛筝,元无疑更加积极,初赛、半决赛与决赛的裁判名额全都要了一个。

    初赛的时间定在了孟冬下旬,天寒地冻,食材不容易坏,来自各地的食材有机会送到帝都。当然,因为食材都是由官方负责,庖人具体要做什么菜都得当天才能定下。

    一个优秀的庖人不论什么食材都能做出美食,辛筝以此为由让庖人只能选官方提供的食材烹饪美食,而不能自己说想要什么食材,让官方去准备。

    这也是没办法,真让庖人自己点食材,点熊掌云鲤还算好的,这两样食材虽然珍贵,但野熊这种动物出了城邑聚落,野外很容易找到,只在于人打不打得过,但这对辛筝而言不是问题。云鲤亦然,云水里有大量的云鲤鱼群,吃云鲤难的原因在于云水里凶残的水兽太多,而人打不过。

    怕就是怕这些庖人点什么产地在万里之外的食材,那为了将万里之外的食材送过来有得折腾,还花钱。

    初赛的日子,元大清早便将望舒踢了下去,自己控制身体去比赛的场地。

    大冷天有利于食材保存,却对庖人很不友好,因而比赛场地选在室内,从各地运来的食材堆在场地周围的陶盆里,堆着从室外挖来的冰雪,非常保鲜。

    元进门时庖人们正带着助手在挑选食材,麻利的甚至已经在整治食材,比如彭祖:挑了一个猪头,扒掉猪头肉,再拿锯子锯猪头骨取脑髓,动静之大,全场最瞩目。

    魏兕与无病在一旁帮忙,前者在处理麦,后者在清洗红枣,时不时将洗好的红枣往嘴里塞一个,正嚼着红枣,莫名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应,无病无意识的起身张望,一眼便看到了门外走来的元。

    “怎么了?”魏兕一边问一边顺着无病的目光望去,一眼便认出了来人,那瑰丽的美貌太有辨识性,哪怕没见过也能猜到是谁。

    无病道:“好想吃了她。”

    魏兕懵然的看着无病。“什么?”

    “有点愧疚。”无病疑惑道。“怪了,我明明不认识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好像对不起她?”

    魏兕更加懵然。

    彭祖看了看无病眼下浅浅的青黑:“你昨晚是不是太惦记今天的美食,没睡好?”

    无病不太确定的道:“可能。”

    魏兕道:“那现在要不要睡一会?”

    无病拒绝错过美食。“晚上会早点睡的。”

    无病看到元时,元也感觉到了望舒突然活跃的精神波动。“怎么了?”

    “发现一个巫子,巫子不是很稀罕吗?”望舒疑惑,历史上的玉主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巫子就不错了,她这些年都遇到几个了?鯈、启,再加上现在这个,都三个了。

    “巫子从来都不稀罕,稀罕的是出身贵族的巫子与能活到被找到的氓隶巫子。”元随口道。

    也不知道陵光是被撕得有多碎,细细算来,巫子出现的概率还是挺大的。出现的概率不低,却稀罕,半是巫子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非常随机,半是世道。

    前者因为随机,反倒很容易看出什么阶层最容易出现巫子——氓庶与奴隶,贵族中出现巫子最少,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也很简单,贵族人口不足人族总人口的一成,氓隶人口占总人口的九成以上,在随机概率下,人口基数越大的群体越容易出现巫子。

    没有既得利益者希望有新的人分肉,哪怕这个人是神祇,更别说还有阿奴那个教训,因而历史上王侯贵族们有志一同的告诉自己也告诉所有人,就算是巫子,出身氓隶见识太少的巫子也担不了事,不可与谋。

    要不是经纶给人族上了一趟神力用来搞破坏能对人族造成多大破坏的课,估计巫女若愚被自杀以后巫宗就不会再有新的玉主。好不容易将分肉的生态位给占全了,谁会愿意隔段时间冒出个人分一杯羹?

    世道的缘故则是除非生在贵族家庭,不然巫子的死亡率很高,巫宗若能及时找到人还好,若没及时找到,巫子大概率会因为家境太差而死于缺衣少食、病了看不起病等因素。另一方面就是帝国疆域辽阔,大部分人从生到死只在一个地方生活,人口流动约等于无,巫宗又没能耐在每个有人聚居的地方都修建神庙,更没能耐将铃铛挂到每一座神庙,只能靠碰运气。

    诸多因素下巫子自然稀有。

    望舒的足迹是所有玉主中最广阔的,再加上辛筝大规模修建道路,人口流动增加,撞上巫子的概率自然也会增加。

    元道:“不过,那只幼崽生得有点眼熟,有点像....濁山姮,旁边的两个大人,还真是巧了,濁山姮与巫子真有缘,结婚找了个巫子,生育后代,自己虽然没生出巫子,儿子却生了一个巫子。不过后半段似乎算是孽缘,赐死巫子的父母可是传统。”

    望舒道:“也不一定,看兕子的意思,应该准备让玉主的位置一直空悬下去,只要不成为玉主就不会有事。”

    “只是此时的想法罢了,玉主的位置空悬很容易,但神力却不容轻忽,哪怕她自己用不上也不会允许落入其它种族的手里。”元道。“假以时日还是要做出妥协的,虽然神权这玩意有毒,但它是毒,也是药。生活太过艰苦,人总要有个寄托以慰藉精神。而寄托神灵是成本最低的选择,越是苦难,越是贫穷,这种精神毒/药就扎根越深,如今又是寒冷期加地质周期,旱蝗雨雹加地动轮着来,哪怕兕子自己不信神魔也没用,两害相权,家养的神权总好过野生的神权。”

    “你说得也有道理。”望舒道,“但好不容易把神权摁下去了,我相信兕子不会允许神权再起来同王权分庭抗礼。”

    “世事总不尽如人所愿,荪也罢,扶风也罢,宁也罢,全都压制过神权,但他们死后神权都再次复苏了。”

    “但神权的影响一直都在下降。”

    两个舍友一边闲聊一边在裁判的席位上坐了下来等着开饭。

    裁判共十二位,三个是朝堂上的公卿,这也是辛筝一直以来的做法,国家主持举行的比赛,每回都会安排三位公卿担任裁判或嘉宾。

    三位公卿里,一个是专业对口的,比如厨艺大赛,就会从负责台城食堂的官吏中挑一个,若是布匹的比赛,则从负责官吏、军队与官序服饰的官吏挑。

    还有两个名额是非专业对口的公卿,来休闲(不用处理政务就是休闲),顺便表明朝廷对比赛的重视,以及监督前面那位同僚。

    剩下九个名额里,三个是全国有名的老一辈庖人,三个是有些名气的老饕,最后三个是比赛前一天在大街上抓阄随机出的路人。

    元挤占的裁判名额是三个老饕名额之一,这也导致尽管裁判们根据选拔的范畴而一起聊天,却没人找元聊天。

    元也不难过,从芥子珠里掏出糕饼一边吃一边等参赛者们将食物送上来。

    参赛者们的交卷时间并无强制规定,只要三个时辰内能做完就行,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呈上去给十二位裁判品尝。这种做法一是因为不同的美食需要花费的时间不同,二是两百多道菜同时呈上来,裁判一道一道的吃过去,吃到一半就得撑着,更别提天寒地冻,美食稍微放一会就得凉,倒不如自由一点。

    尽管不特别要求什么时候上菜,但庖人还是倾向于先做好,原因无它,人饿的时候吃泔水都觉得和山珍海味一样美味,吃饱的时候吃山珍海味也味同嚼蜡。

    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呈上了第一道美食,是羊羔肉。

    美食一上来原本在洗红枣吃红枣的无病便蹬蹬的跑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裁判,准确说是来休闲的濁山姮。

    “就知道你这只馋嘴豚忍不住。”濁山姮无奈的笑,对无病招了招手。

    无病高兴的扑进濁山姮的怀里,濁山姮一边抱着崽崽一边对其它裁判道:“这是我孙女,为了避嫌,彭祖的菜我不会评分。”

    辛筝制定的法律中司法断案,被告原告与司法有五服之内的血缘关系,司法就得规避,官考亦然,考官五服之内的血亲绝对不能有一个出现在考场,如果出现了,只能有两种结局:一,考生离开考场下次再考;二,换考官。

    美食、蹋鞠这些为了赚钱与促进民间发展的活动中倒是没有这些硬性规定,辛筝选裁判时完全是抓阄掷骰子决定的人选,根本没想起这一茬,但濁山姮并不想打破这种惯例。

    一名裁判道:“若如此,他岂非要少分?”

    濁山姮无所谓道:“少便少呗。”谁让他选择去当庖人的。

    众裁判闻言皆默,想了想濁山姮的出身、如今的身份地位,再想想濁山彭祖的职业....行吧,明白了。

    听懂了对话的崽崽忍不住抓着濁山姮的胳膊。“大母。”她知道彭祖有多期待这回的比赛。

    全国庖人大赛最初是一年一届,后来随着疆域扩大,各地的庖人要齐聚帝都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时间便也越来越长,最近的阶段是三年一届。上上一届、上上上一届以及上上上上一届彭祖都是第一名,除了上一届。上一届时崽崽太年幼,身体又太差,彭祖不放心,便没参加,因而这一届是准备再搬一尊铜鼎回家的。

    濁山姮对崽崽露出温柔的笑容:“无病要多吃点,这种全国最顶尖的庖人齐聚一堂,每个地方的美食都能尝到的机会可不多。”

    “可是阿父....”

    濁山姮无奈道:“又不是决赛,他输不了,来,尝一口羊羔肉。”

    濁山姮说着举箸夹了一块羊羔肉塞进崽崽嘴里,然后也夹了一块进自己嘴里。“好吃吗?”

    崽崽忙不迭点头。“好吃。”

    其余裁判也纷纷夹肉进食,为了当裁判,除了元,众裁判从早上起来就吃过东西,就为了容纳东西,羊羔肉味道甚美,量也多。奈何裁判有十二个,加上一个蹭饭的,共十三个,一人一口便不剩多少了,元在所有人都尝了一口后非常不客气的霸占了剩下的所有羊羔肉,三两口便光盘。

    无病委屈的看着给自己特殊感觉的元,自己才吃了一口,还想吃。

    元见了,笑道:“吃饭就是要抢着才香。”

    无病低头瞅了瞅自己的爪子,可以确定抢不过元,想了想,换了个话题。“美人姐姐有没有见过我?”

    元讶异的看着无病,这是什么问题。“咱俩今日头回见。”

    濁山姮低头问:“怎么了?”

    无病摇头。“没事,许是我的错觉,觉得她给我很特别的,说不出的感觉,但又感觉哪里不对,像是她,又不像是她。”

    元闻言不由在脑子里对望舒道:“这个神子有点意思啊,居然能感觉到你我的差异,怪了,她连健康的身体都无法维持,灵魂应该比别的神子弱小,却能如此,莫非你俩前世很熟?”

    望舒道:“都是同一个灵魂分裂的碎片,哪个不是一样的熟?”

    “道理是这样,那她为什么特殊?”

    望舒也无法回答,不论是她还是青婧现在都还没踅摸清楚自己的灵魂究竟怎么回事。

    元道:“若她不是睡眠不足导致精神恍惚发癔症,那就是你们的灵魂中还有别的情况。”

    正闲聊着,又一位庖人完成了自己的美食,是麻辣兔,辣味入得极好,辣得人直冒汗,但又很爽。

    无病啃了一块兔肉,背上登时就冒了许多汗,濁山姮见了就不让她吃第二块,同时将帕子从她后脖颈塞进衣服里擦汗。

    元非常不客气的将剩下的麻辣兔包圆了。

    兔肉非常细嫩,骨头也不多。

    这种兔子是望舒当年从西洲送回来的家畜之一,是古妖培育的家畜,说是兔,个头却不逊于犬,体型最大能达二三十斤,肉质鲜美细嫩,却又不止美味这一用途,这是一种肉毛两用兔。

    兔子的毛非常长,可以剪下来纺织,虽然毛产量不高,但味道没羊毛那么大,也更细,可以纺织成衣物,羊毛就不能。除了龙伯专门培养的寒羊,其它羊的毛味道重,还粗,勉强做成毡毯这类物品,织衣就算了。

    也因此这种兔子的毛产量虽然差,但古妖一直驯化着,不是所有地方都可以种植葛麻,可以养这种兔子代替。不过前些年西洲引进了龙伯的寒羊,估计这兔子来日会从肉毛两用兔变成肉兔。

    肉质太好了,哪怕兔毛没用了,也还是美味。

    元在无病眼馋的目光中将一块又一块的兔肉塞进嘴里,吃完后对无病笑道:“真香。”

    无病的嘴巴顿时瘪了起来,濁山姮赶紧掏出一包糖。“你看我带了什么?尝一颗。”

    无病顿时眉开眼笑的吃起糖,一边吃一边对元道:“真甜。”

    元:“....姮。”

    濁山姮挑了一颗糖递给元。

    无病皱眉看濁山姮,濁山姮一脸我相信你的神情道:“无病是懂事的大崽了,大崽不计大人过。”最重要的是你是凡人,她不是,你打不过她。

    无病想了想,还是不忍辜负濁山姮的信任,只能道:“好吧。”可还是觉得憋闷。

    无病的憋闷持续了足足将近四个时辰,元的在啃鸡腿时控制时间终于到头,轮到望舒控制身体。

    望舒一掌控身体,无病瞬间望了过来,之前那种想吃、愧疚又夹杂着隐约隔阂的感觉变了,没了隐约的隔阂,仿佛眼前这个才是真正让自己觉得不一样的人,之前那个总差了些什么。

    望舒抬手揉了揉小崽的脑袋,大方的夹了一只鸡腿给无病。“给。”

    无病道:“她不是你。”

    望舒点头。“我们住在同一个身体里。”

    无病接受能力很强大的道:“那岂不是很烦?”

    “不会,祂也不是什么非常难相处的人,哦,你父亲的菜来了。”

    无病的注意力瞬间看向带着美食过来的彭祖。

    彭祖烹饪的美食是小麦红枣猪脑汤。

    猪脑绝对不是美食,这玩意比下水还不受欢迎,但也不是完全没人吃。以形补形,出于这种心理投喂幼崽吃猪脑的人并不少,但要说出于美食而食用,那就没有了。

    十一位裁判皆举箸不下,只有对彭祖有信心的无病与濁山姮率先品尝。

    猪脑入口,濁山姮挑眉,莫名对辛筝不让庖人自己准备食材只能在官方提供的食材中做选择的比赛方式有了深刻的理解,真正的庖人就应该不论用什么食材都能做出美食,化腐朽为神奇。

    猪脑在嘴里爆炸开来的感觉,似雪遇上烈阳,瞬间在味蕾上融化,不仅不腥还有些许甘甜,委实做到了化腐朽为神奇。

    一口吃完,祖孙俩不约而同再次举箸吃第二口,见这两位先行者如此反应,其余人也反应过来猪脑怕是烹饪得极好,也纷纷下箸,味蕾顿时被征服,纷纷打出最高的十分。

    最后一位庖人的美食也品尝结束后是统计总分,按分数高低排名,第一名到第一百零四名参加翌日的半决赛,排在更后面的,统统淘汰。

    濁山姮之子彭祖虽然因为濁山姮避嫌之故缺了一位裁判的评分,但另外十一位裁判都打了高分,最终排了第四十一名,得以进入半决赛,无病高兴的将自己从濁山姮处得来的饴糖分了一半给彭祖庆祝他晋级。

    翌日的半决赛更加激烈,十二位裁判除了望舒全都换了,包括濁山姮,无病也失去了蹭饭的机会,但控制了身体的望舒冲无病招了招手。“想不想吃好吃的?”

    “想。”

    “那就过来,我请你。”

    无病蹬蹬的离开了父母投入望舒的怀抱,正在处理食材的彭祖见了不由无语。

    美食很快一道道呈上来,元在别的裁判皆尝了一口后将剩下的尽数霸占,分无病一口再光盘,很快轮到了彭祖做的美食。

    彭祖做的是卤味,将豚耳朵卤了再切成细丝。

    “你阿父是和豚干上了吗?”望舒不由问,从初选到现在烹饪的食材全都来自豚。

    “阿父说豚比较常见,仅次于犬,不让自己准备食材,那就选最有可能出现的食材做准备,而且豚肉不好吃才能体现庖人化腐朽为神奇的技艺。”无病一脸骄傲的道。

    望舒颔首。“很聪明。”也正好猜中了辛筝的心思。

    虽然狗肉是食用量最大的肉类,但辛筝明显更想推广豚肉,豚一胎少则生三只,多则十几只,最重要的是一头豚能出的肉比狗更多。虽然当下豚因为长得不如狗快,味道也没狗肉好吃而比不过狗,但狗肉的潜力已经挖掘干净无法更进一步,而豚肉还有很大的潜力。

    长得慢可以通过研究更合适的饲料配比解决,只要投喂合适,家畜长肉无疑会更快。至于味道不好吃,只能说解决大部分人吃肉自由之前嫌弃肉不好吃实属脑抽。待未来吃肉自由,肯定会培育味道更好的品种,说不定连一点肉腥味都没有,仿佛太岁肉一般吃起来是肉的味道,却不仅没有腥味还甘甜清香的“肉食”都能培育出来。

    终赛时十一位裁判再次换人,不同的是这一回的裁判里有辛筝,比赛在台城举行,如此郑重的场合无病自然没上跑到裁判席上蹭吃,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彭祖身边打下手。

    彭祖仍旧选择豚肉为食材,这一回做的是红烧豚肉。

    一盆红烧肉送至裁判案上,因为这回有辛筝,别的裁判便没随便开吃,皆等辛筝先吃。

    辛筝忍不住腹诽一点吃饭的氛围都没有,真不怪她以前都是让别人代替自己当美食裁判。

    豚肉都切成了方肉,辛筝懒得夹,直接拿箸戳,准备戳了送嘴里,本以为会很难戳入,毕竟是肉,然而箸稍微一碰红烧肉就给戳破了。

    辛筝讶异的改成夹,夹了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肉质滑嫩,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人与人的差距大于人和狗,辛筝不由觉得食堂做的红烧肉是狗食,非常干脆的给彭祖打了满分。

    可能是因为红烧肉的美味也可能是因为辛筝打了满分,剩下的裁判包括元也都打了满分,彭祖以最高分夺得第一名。

    人族的传统,重要的事都要铸鼎铭记,辛筝虽然废了分封,却保留了这一传统,不管什么比赛,只要是国府办的,都会铸鼎铭记第一名。且铸两个鼎,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大的送至庖人的户籍所在,在当地建一个专门用于保存纪念品的地方,将铜鼎放进去供所有人参观,小的给胜者私藏以做纪念,厨艺比赛也不例外。

    两个鼎铸造起来需要一些时间,因而需要在比赛结束半个月后才能拿到,而在这之前彭祖与前十名中的另外九位庖人都收到了辛筝下的单子——为千叟宴准备食物。

    食材都已准备好。

    故人从两个月前便陆续抵达帝都,比赛结束时能来的都已经来了,还没来的永远都不可能来。

    辛筝将千叟宴的日子放在比赛结束的第四日,与辛筝算是少年相识的望舒也收到了请柬。

    与宴者普遍发丝灰白,更有甚者华发满头,仍旧一头黑发的不足二十个,望舒不在其列,但她是最特别的。尽管头发白了一半,但望舒坐在众人中,对比格外惨烈。

    哪怕是第四境加上锻体操之故衰老格外缓慢,身体机能仍旧充满活力的辛筝眼角也出现了一丝皱纹,望舒却没有任何皱纹,白皙的皮肤异常干净,皮/肉饱满紧致,饱满紧致得与少女无异,不,少女的肌肤都没望舒的好,不论是多用心保养的少女都不如从不打理保养仪容更不涂脂抹粉与任何护肤品的望舒。ωww.五⑧①б0.℃ōΜ

    若非望舒身上有着岁月沉淀的味道,只看外表,比少女还少女。不是少女但有长生种血统的君离也没望舒年轻,多年来操劳政务,君离虽然仍旧年轻,但皮肤禁不起细看。

    只一个问题,在座的老人与望舒相识数十载,昔日还是少年的自己已苍老,而望舒风采依旧,且无长生种血统。

    哪怕是以前从未关注过望舒生得如何的辛筝也为这惨烈对比愣了下,终于留意到了望舒容貌的特殊,莫名理解了为何巫宗宣传自家玉主是神灵化身却从不担心被戳穿。

    强大的力量加上青春永驻的容貌,正是凡人想像中神灵才拥有的特质。

    见到望舒的人无一不感觉到自己的衰老,更有甚者流露出了羡慕嫉妒乃至贪婪的神色。

    长生啊!

    辛筝迅速举樽敬所有人,感激所有人这些年自己的支持与扶持,这才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望舒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看着君臣们叙旧,怀念往事,畅谈彼此的事迹,吹自己的功绩,真正欣赏歌舞的根本没几个,有的甚至嫌弃歌舞软绵绵的没意思自己拔剑跳进了场中剑舞。

    因着辛筝禁粮食酒之故,宴上的美酒皆为葡萄酒与乳酒,不容易醉人,奈何众人越谈越感觉到时光流逝,自己已苍老不复年少,不由得多饮,酒再淡,饮多了也得醉。

    辛筝见了欢快的拔剑,以手敲击剑高歌为剑舞提供音乐,不少人见之也纷纷来了兴致,或跟着剑舞,或击剑高歌,也有讲究一点的,比如君离,在面前摆了几只乘了美酒的酒盏,以箸敲打酒盏。

    发展到后来,剑舞的较量了起来,击剑高歌的也较量起谁的音乐更好听或声音更大,再加上吹牛的、畅谈、猜拳的、投壶的、打架的、角抵的....整个宫室比市集还热闹。

    望舒忽的对元道:“炎帝很伟大。”

    元不解。“哈?”

    “时光最杀人,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老去,身体衰败是很可怕的事,但当所有人都老去,唯一不老的那个人又该多悲哀?”望舒道。“炎帝没有疯。”

    “祝你也能一直理智。”

    望舒茫然。

    元解释道:“虽然历代玉主都不会老,但你与其他玉主是不一样的,他们再不老,也有两百岁的寿命上限,而你的寿命极限虽不如炎帝,却也超越了凡人的范畴。”

    狂欢一直持续到深夜,一群平均年龄超过七十岁的老家伙才因精力不济与喝多了倒下,辛筝也不例外。虽然精力充沛,但辛筝的酒量并不好,哪怕只饮乳酒,灌了足足两坛的乳酒也得趴食案下。

    满殿狼藉,最后还是酒量好点的君离将她抱走,走之前还不忘安排人将宾客们送去客房睡,宿醉再睡一晚地板,一个不慎就得出人命。

    望舒是唯一一个自己扶着墙回客房的,她喝了五坛酒,元喝得更多,半神话生物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