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吃完饭,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闻人怀远舍不得小孙子离开，开口劝闻人砺在家里住。其他人也帮着老爷子留人。不过闻人砺还是坚持回公寓：“我都已经交完租金了。一个月一万八，当然要住够本。”
闻人家的人拿闻人砺没有办法, 只好让龙凤胎送闻人砺回去。闻人砥开车把闻人砺送到公寓楼下，仲夏月坐在副驾驶上，开口说道：“你真的应该考个驾照。如果手头的钱周转不开, 我把我那辆车借给你开。我看中了一款新车, 正愁没有理由买。”
闻人砺笑道：“闻人集团的二小姐想买什么东西，还需要找理由吗？”
仲夏月笑道：“做人嘛, 当然都会给自己找理由。只要借口找的好, 再糟糕的东西都能当成宝。”
闻人砺不说话。
仲夏月继续说道：“买东西是这样，很多时候做人也是这样。没有人会承认自己糟糕的无可救药，只会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杀人放火都是世界的错, 都是别人在逼他, 他自己不想的。”
“好了。”闻人砥打断妹妹的话：“都这么晚了, 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有些话我不说你不说，也不代表事情没发生。”仲夏月转过身趴在副驾驶的靠背上, 目光直视闻人砺：“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狄宝。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从一见面就不喜欢他？”
“这种人心思太多。说好听一点是心思细腻，说难听了就是优柔寡断。”仲夏月不顾闻人砥的阻拦, 执意说道：“就拿他养父母的事情来说, 他一直说他养父母不是坏人，两家交换孩子这么久，狄振邦夫妇有没有做过一件为人父母应该做的事情？”
闻人砥拉着仲夏月的手腕。被仲夏月不耐烦的甩开：“你别拽我。”
仲夏月继续冲着闻人砺输出：“他埋怨你手段强硬, 直接把狄家夫妇拉去工地上搬砖还债；抱怨我做事不光明，故意激怒他养父母, 害他们夫妻两个口不择言, 离间你们的关系。他在你面前一会儿装好人一会儿装无辜, 那他知不知道他养父母是什么德行啊？知不知道如果放任他们继续赌钱，会给大家制造多少麻烦？有没有想过你做这些事情有多辛苦？有没有想过狄家那对夫妻没有养过你一天，凭什么要你负责他们接下来的人生，为他们擦屁股？”
“如今事情好不容易解决了，他又跳出来和稀泥。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接受那对烂人？他能保证那对烂人今后不再赌吗？能保证那对烂人今后不再拖累你吗？他什么都做不到，就长了一张嘴会说。埋怨这个埋怨那个，该他做的事情他都做不好，就知道让别人迁就他。”
闻人砺有些惊讶的看着仲夏月。
仲夏月不自在的抿了抿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爷爷叫我上楼给你们送水果，我站在门外听到的。”
如果不是碍于二叔二婶就在楼下，仲夏月不想让二房的人看笑话，她当时都想冲进去了。
“不过有句话他说得对，他吃着闻人家的饭，拿着爸妈还有你给他的钱，是没资格对我们的安排指手画脚。”仲夏月冷笑道：“不过这句话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一边指望你担负起狄家的责任，让狄家夫妇成功戒赌过上好日子，一边又埋怨你做事冷酷。他就是仗着你单纯善良心软好骗，才敢这样叽叽歪歪。”
“换做是我，听到他这些颠倒黑白不知好歹的话，先打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一下。再问问他一个活在泥沼里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一个站在山顶的人走进泥潭，陪着他们一起发烂发霉呀！”
“行了！”闻人砥拍了拍仲夏月的肩膀，冲着闻人砺说道：“你二姐向来冲动，不过她说的话也很有道理。阿砺，你没必要把那对夫妇当成是你的责任，也没必要迁就狄宝。抱错孩子是个意外，但你帮助闻人家找回了狄宝，还给了他六千六百万，又想办法替狄家夫妇还债，还想帮他们戒赌。该你做的事情你都做了，不该你做的事情你也做了。你对狄宝，对狄家，对闻人家都没有任何亏欠。”
“在这件事上，就算任何人还有什么不满意，也不该更不能对你发泄不满。”
闻人砥长叹一声：“有句话叫做近则不逊远则怨，用在这里或许有些词不达意，但你应该明白大哥想说什么。”
“你浪费在狄家人身上的精力和时间太多了，你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炒股炒期货，账户上的资金也涨了不少，但你不能永远当个散户。我希望你尽快打理好心情，早日回到闻人集团，爸爸和我都迫切需要你的帮助。”
闻人砺下意识说道：“我已经决定考研了——”
“不要拿考研当借口搪塞我。”闻人砥说道：“你上高中的时候都有时间来公司实习，上大学那么忙，还能主导闻人集团收购pj百货的项目。区区一个考研，还是晏教授已经钦定的关门弟子，需要占用你全部的精力和时间吗？”
闻人砺沉默不语。
仲夏月道：“你因为一个梦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们都不希望你继续沉沦下去。就因为顾忌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恶梦就要自毁前程，我们都不相信你是这样愚蠢的人。我只能说你继续这样下去，不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对闻人集团都是一个损失。”
“你自己考虑一下，时间不早了，我跟大哥就不上楼了。”
龙凤胎开车离开。闻人砺一个人在小区门口吹了一会儿风，才慢慢的往回走。秋天的夜晚，风都是凉爽的。道路两旁的景观树木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闻人砺看着淹没在夜色中的一幢幢楼房，看着宽敞落地窗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忽然觉得有点累。
说到底，闻人砺也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周岁的大孩子。从生日当天做了那个梦到现在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闻人砺却经历了前十八年都没经历过的各种糟心事。他已经很努力的平衡梦境和现实，很努力的去纠正自己的人生，但他似乎做的还是没那么好。
如果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像数据和大盘趋势那样简单明了就好了。闻人砺可以轻而易举的从复杂的盘势中读出每一只股票或者期货的涨跌趋势，却读不懂人心。
光可鉴人的电梯门上倒映出闻人砺的身影。闻人砺静静打量着面无表情的自己，其实不用别人说，闻人砺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外人眼中有多么不近人情。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指定楼层打开，闻人砺看着走廊上满满当当的搬家工人，顿时怔住了。
“这么晚才回家，是去哪里鬼混了？”陆文渊靠在闻人砺的房门上，一边指挥搬家工人搬运家具，一边笑着调侃闻人砺。
闻人砺整个人都震惊了：“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陆文渊摊开手，一脸无辜的解释道：“给你挑房子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区的环境不错，离我公司也近。那我想在这边买一套公寓，顺便跟你当邻居，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吧？”
闻人砺：“……”
陆文渊唉声叹气的抱怨道：“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忙着打官司，今天刚有时间搬家。本来还想着搬家的时候去你家里坐坐，处好邻里之间的感情。没想到你一整天都不在家，大半夜才回来。”
闻人砺面无表情地说道：“就算我在家，也不会让你进去的。”
陆文渊可怜巴巴的说道：“要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呀？”
闻人砺把脸一板：“我一向都是这样的。”
陆文渊微微一怔，他凑到闻人砺面前，特别仔细特别认真的打量了闻人砺好一会儿：“ 怎么不开心呀？”
“不要你多管闲事。”闻人砺推开陆文渊，走到门口输入密码。进去的时候却没关门。
陆文渊站在闻人砺的身后，看着连头顶的发旋儿都莫名透着一股子委屈的闻人砺，笑眯眯的摇着大尾巴，踱步走进了小孔雀的窝。
“要不要喝点酒？”陆文渊提议道：“搬家的时候特地稍了几瓶红酒过来，正愁没人陪我喝。”
闻人砺才不跟陆文渊喝酒。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可乐：“想喝自己喝。”
陆文渊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喝酒也行，不如我们打游戏吧。”
不等闻人砺拒绝，陆文渊又说道：“就是我开发的那款游戏，已经通过内测了，明天就会正式发行。你要不要先试一下？”
闻人砺说道：“我从来不玩游戏。”
陆文渊笑道：“知道，求你陪我玩嘛！”
闻人砺看着陆文渊：“……就玩一把！”
陆文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