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到了柳冶约定的地方后，周溺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孤月，黯淡的天光里，透着一抹清冷的月光，黑云遮蔽，像是随时要被吞没。
顾行衍揽着她的肩，朝包间内走去，今儿来的人不多，还是平时类似于团建的那几个，只是少了温言和卫谌，周溺下意识地问：
“温言呢？”
“哦，温言啊，我打电话问过了。”柳冶拿了几瓶酒过来，随意地摆在桌子上：
“说是今儿要去忙活新酒吧的事儿，得亲自去看着，卫谌非要去帮忙，我也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儿。”
周溺听完这话当下一惊，他们两个这，这不会——
“这事儿你知道吗？”她下意识地就去问身边正百无聊赖点烟的男人。
袅袅轻烟散开，顾行衍忍不住笑：“不知道，不过卫谌这段时间没去俱乐部。”
周溺觉得纳闷儿，他们两个怎么会搭在一起，但这些事情其实也不算是无迹可寻，蛛丝马迹里，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卫谌这小子一点都不傻，心机深沉的很！
看她一直在发呆，顾行衍伸手搭上她的肩，想问问她在想什么，没想到周溺一把夺过他咬在嘴里的烟，咬上有些湿漉漉的烟嘴，抽了两口之后在烟灰缸里将剩下的半截碾尽：
“别抽了，呛死人了。”
“哪儿惹到你了，嗯？”顾行衍神情波澜不惊，手指不安分地轻轻摩挲在她的腰间。
周溺忍不住腹诽道：“管好你表弟，我们温言现在是事业批，什么情情爱爱的都要离得远远的。”
“卫谌这小子平时不靠谱了些，但真遇到事还是能担起责任来的。”顾行衍笑说：
“要他们两个真能成，有我给你把关，没事的。”
“你是他表哥，当然有滤镜。”周溺叉了一块水果塞进他嘴里：
“要是他敢欺负温言，到时候你可别拦我揍他。”
“你是他嫂子，怎么揍他都是名正言顺的，小孩儿就要多教育。”一旁的小沈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端了一杯酒过来，讪讪地笑了声：
“嫂子，三哥，昨儿个是我说了些浑话，对不住了，我先自罚三杯。”
看着小沈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又要去拿另一杯，周溺赶忙制止了他：
“你快别，这才几点，别把你喝多了待会儿还玩儿什么啊？”
“嫂子，我酒量好着呢，你就放心吧。”小沈拍了拍胸脯，把剩下的两杯酒喝完。
看她还是担心，顾行衍便说，小沈是大学时候就一直跟着他的，那时候几个年轻人初出茅庐的，都没什么经验，只能靠着应酬和牌局跟人打好关系，酒量也是那个时候练的，所以你看，点点，没有谁是一步登天的，他也不是天生就无所不能。
周溺不懂他们这些生意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问：“生意上的事就应该在办公桌上谈，在酒桌上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哪里还有功夫谈生意？”
顾行衍笑着告诉她，人情世故本就如此，他能做的仅仅是随俗罢了，在旁人的规则里生存，才是人生常态。
周溺不太清楚他以前经历过的事，却总是不太明白，出生在他这样的家庭里，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两年和顾行衍在一起，她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故事，只觉得他的家里人对他的事业似乎并没有什么裨益，反倒是设置了层层阻碍等着他来跳。
周溺默默低头，指尖轻轻描绘着他掌心的纹路，弄得他一阵发痒，想了一整天，终于能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亲，却引起旁边的一阵起哄。
“诶诶诶！那边那两个过分了啊！”柳冶敲了敲桌子，吼道：
“这边儿还这么多单身狗呢，你们两个这样合适吗？”
顾行衍不满他们这种打断行为，眉心微蹙：“你单身是我的错么？”
被他这么一问，柳冶当场愣住，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偷笑的周溺，周溺被盯了一瞬之后收敛了几分嘴角的笑意，清了清嗓子：
“别看我，也不是我的错。”
“老三，你别这样欺负人啊，你老婆现在在我手底下干活，我要是想给她穿个小鞋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柳冶一直都是这样，有事三哥无事老三，顾行衍已经见怪不怪了，要论这事儿他肯定是不敢干的，于是顾行衍冷哼了一声：
“是么？”
“柳导要是敢找我麻烦我就把今儿个你写的那份保证书给剧组里的大家伙都看看。”周溺拿了一杯酒过来，笑意盈盈地说道：
“那可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你想抵赖都赖不掉呢。”
“嫂子你这就过分了。”柳冶忍不住说：“我写那份东西是我的诚意，你怎么能拿这个来要挟我呢？”
“和谁学的这副商人市侩的模样？”顾行衍笑道。
“还能是谁。”周溺小抿了一口手里的酒，只觉得过于辛辣，于是换了杯度数低了些的来：
“我天天和顾总在一起，旁的本事学不到，借势充人还是能熟练运用的，有顾总在，我嚣张一些应该还是可以的。”
因为周溺无心喝酒的缘故，顾行衍就替她多挡了几杯，等到这局结束了以后，周溺作为唯一一个还算是比较清醒的人，把小沈和柳冶送到门口，转回头去找顾行衍的时候，却发觉他站在包间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酒味很重，周溺瞧着四下无人，便朝着他走了过去，倚靠在他身边的墙上，微微勾起唇角，打量着他。
此时此刻的顾行衍很安静，在周溺的记忆里，喝多了酒的成年男性总是不理智的、狂妄自大的，甚至是喜欢动手动脚的，但顾行衍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顾总，回家啦。”周溺伸手圈住男人的腰，感受到他的手臂环绕着自己，安全感如抽丝剥茧般将她包裹起来，不得不承认，她总是贪恋他怀里的温度：
“你身上怎么凉凉的？这儿是空调口，别把你吹感冒了。”
顾行衍抱着她，不太想撒手，只将她搂得更紧：
“点点，你身上好香。”
周溺笑说：“我当然香，你现在身上都是酒臭，别把我给染上。”
这话说出去后，顾行衍还当真放开了她，亮白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映得很长，拉向一点。
灯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凌厉的轮廓上，显得格外温柔，他垂眸将实现落在她的脸颊，看得出神。
他的点点，生得真好看。
周溺瞧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衍，还能走吗？我们去车上，要回家了。”
意识被这句话拽了回来，顾行衍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带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却没想到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点点？”贺然一开始还不太敢认，等人走近了他才喊道：
“真的是你啊点点。”
周溺转头看了一眼，尤为惊喜：“贺然？你怎么在这儿？”
“和朋友一块儿过来喝酒。”贺然的视线始终落在一旁冷这张脸的顾行衍身上，把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最终定格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中，八卦道：
“这位是？男朋友啊？”
还没等周溺回答，顾行衍就先将这个称呼应了下来：“嗯，男朋友。”
“可以啊点点。”贺然对着她投来赞赏的目光，又问：“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顾行衍。”这回是周溺回答的。
“顾——”听到这个名字，贺然忍不住把周溺拉到一边问：
“你别告诉我你跟我说的那个男人就是顾行衍。”
“是啊。”周溺忍不住笑：“怎么了？”
“我之前可听说顾行衍弄了个小明星陪着，就是你啊？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啊？”
“说来话长。”周溺懒得解释这件事，只说：
“有点复杂，之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那他怎么说他是你男朋友？”
“他瞎说的。”周溺看了眼旁边的人，解释说：“你没看出来他喝多了啊？”
“还真看不出来。”贺然腹诽道：“你要不说我还以为酒味儿是你身上的，不过话说回来，酒后吐真言，要我看啊他就是喜欢你。”
“胡说八道什么呢。”周溺嫌弃道：“你才第一次见他就这么笃定啊？那还有人说酒后失言呢，说什么的都有，这你也信，况且他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他有喜欢的人还跟你这样？”贺然震惊道。
周溺抿了下唇，不想过多的解释，只说：“好啦，我会把他抢过来的，我们得回家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你可小心点别犯糊涂啊。”贺然临走时还不忘提醒道：“别跟温言那傻姑娘一样。”
“好，你放心吧。”
周溺拉着顾行衍的手离开，等上了车之后顾行衍还不忘了问：“他是谁？”
“贺然，我那个发小儿。”贺叔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周溺接了过来，放在他手里：
“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哦。”顾行衍的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溺看着他咽下两口水，替他擦了擦嘴角，笑道：
“刚刚为什么说你是我男朋友啊？”
“他那么问了。”
“他那么问你就那么答啊？”
“嗯。”
周溺看着他，笑得畅然：“那以后别人要是问这是我老公吗，你也会说是吗？”
顾行衍垂眸望过来，盯着她看了半晌，当周溺以为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过于越界，正要别开眼神看向车窗外的时候，男人沉闷的嗓音响在耳边：
“点点，我可以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