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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第一世(三)

    绵绵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将棘手的风寒彻底治好!

    她穿好小棉靴,系着大红披风,香车宝马不坐,兴冲冲的挨个冲进栖梧宫和太和殿,迫不及待的和最亲近的人分享她的喜悦。

    而另一边。

    明月宫上下,都没将姜国质子放在眼里。

    姜国的皇子,原本该高高在上,被人仰望。而江野,只是个被姜国遗弃了的人物。

    他在盛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姜国国君始终不闻不问,可见其态度。

    上行下效。

    盛国宫里的婢女太监,也乐得踩上江野几脚。

    至于明姝公主对江野的特殊态度……

    那算得上特殊么?至多不过是个宠物,高兴时逗逗乐,不喜欢的就丢掉。

    如今江野这个实验体风寒好了,那么他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江野深知这一点,因此在明姝公主踏出宫门的前脚,他十分配合的被丢出来。

    大雪簌簌落下。

    江野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宫内最荒芜偏僻之地走去。

    凌冽寒风从破洞灌进身体里面,令他裸露出来的肌肤变得乌紫。

    江野眨了眨眼,眼睫上鹅毛大小雪花飘落下来,至他肩膀上融化。

    破旧的木门被单薄的身影推开,站在门口边上,简陋的柴房一览无遗。

    江野沉默片刻,从井里打了水,倒在缺口了的水壶里,就着喝下几大口。随后,他抹掉脸上多余的冰水,拿起斧头,在柴房里劈柴。

    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晚。

    到了晚膳时间。

    劈了一下午的柴,身体有了热量,穿着单衣身体都是暖的,而出了柴房,那股子寒冷彻骨的风又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冷气吹散。

    江野将背上捆好的柴往背上提了提,顶着寒风往厨房走。

    在大雪纷飞的时节,饥饿显得尤为可怕。

    厨房管事看到他,抬手打掉江野背上的柴木,“哟,不是入了公主的眼么?怎么还来这里砍柴?我可没想到你会回来,剩饭在潲水桶里面,你要吃就吃,不吃滚。”

    说着,管事将潲水桶往江野面前踢了踢,潲水桶很久没刷,凑近的瞬间,一股馊臭味扑鼻而来。

    江野抬眸。

    被那双没有丝毫情绪的漆黑眼珠直勾勾的盯着,管事心头莫名发憷,不禁嘟囔,“看什么,谁让你命贱呢。”

    江野目光在厨房搜寻一圈,视线落在熟悉的地方,“你要的柴我带了。”

    话落,他掀开锅盖,果然看见盘子里面躺着两个馒头和一些米糠。

    馒头上有些黑,不知道在哪个脏东西上滚过,而米糠是嗖的。江野仿佛没有注

    意到这些,端着盘子离开。

    身后,传来管事骂骂咧咧的声音。

    回来的时候,雪下得更大了。

    破院门口,江野顿住步伐。

    他出来后把院门关上,这处地方婢女太监都不来,除了几个爱作弄他的皇子,不做他想。

    该来的总会来,江野收敛了神色,手指攥了攥,缓缓走进。

    柴房外,他仅有的一条破被被扔在雪地里,上面还有大小形状不一的脚印,像是被几位皇子泄愤似的踩出来的。

    江野垂眼进屋。

    迎面砸来一个木桌,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木桌正好砸到门上。说是门,实际上是江野用几块木板拼凑出来的。

    这会儿直接被桌角捅破。

    “江野、江公子,你好大的胆子!”大皇子率先发难。

    三皇子紧随其后,“连父皇赏赐给我的百年狼毫笔都敢偷,此事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江野微微抬眼,不动声色将屋内景象尽收眼底。

    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物品没有一件在原位,他的木板床此刻丢在正中央火堆里烧着!

    熊熊火光印在他眼底,跳出一抹狠戾。

    他们难道不知道火势大了会把他的房子烧成灰烬么?或许,他们就是故意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大皇子道,“江野,这只狼毫笔是从你枕头底下搜出来的,人赃并获你可知罪?”

    栽赃、诬陷,这群人已经做得很熟练了,江野无话可说。

    不拘是哪种由头,他们最终的目的都是惩罚自己。

    江野低头垂眸,低头的瞬间遮住眼底的暴戾,低眉顺眼道,“知罪。”

    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看得几位皇子顿觉无趣。本来想要再继续捉弄他,最终意兴阑珊的道,“罚你一百鞭!年关将至,上书房放假,你明日不用去那。”

    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住。

    初到盛国,皇帝摸不准姜国的心思,无可无不可的让江野跟着皇子们一起上学。

    那时江野年纪小,不通世故,最小的六皇子都比他年纪大,而读书上的天赋,几乎是碾压他们。

    天天被太傅夸奖不说,盛皇还他做比较,骂几位皇子不成器。从此,江野便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被针对着长大。

    针对的力度,一年盛过一年。

    兴许某天,他的尸骨会被埋在某片雪地,或者哪个臭水沟里。

    ……

    六位皇子观赏完毕后兴致盎然离开,留下来的江野几乎站立不住。本就单薄的衣料被抽成了长条,鲜红的血刚从身体里冒出来,便凝固成血冰。

    狱头把江野往外面一推,少年身体犹

    如破布娃娃摔倒在地上。

    怕人死了,狱头吸了口起抬脚踢了踢犹如死狗般的江野,“要死死远点,真晦气。”

    他呼出来的气在空中形成白雾。

    片刻,江野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壁慢慢走起来。

    远远看去,宛如一具行走的血骷髅,狱头愣了愣,居然有些佩服他的意志力。

    要是换了他过这样的生活,不如早早把裤腰带吊房梁上,死了一了百了的好,还不用受那么多折磨。

    另一边。

    绵绵满皇宫炫耀完之后,已经到了夜里。

    她从父皇母后那用完晚膳,沐浴睡觉时,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感觉缺了点什么。

    明姝公主有失眠症不是件秘密,一到夜里,就莫名亢奋。

    旁边喜儿捧着本书,熟稔的边翻页边两话本里的故事。

    喜儿讲的都是翻来覆去那几个故事。

    若是听新故事,小公主能兴奋得整晚不睡。

    偏偏这位不安分的主儿,听老故事还能闹出幺蛾子来,“然后那公主忍不住绣了手绢送那状元……”

    “哎呀,这些我都听腻了,我们说点新的东西吧?公主和状元做的什么游戏啊?为什么非得在夜里做?白天不行么?”

    绵绵侧身,托着糯糯的腮帮子,葡萄似的大眼睛,充满求知欲的盯着喜儿。房间里几处夜明灯照出喜儿乍然羞红的脸颊。

    “白日不可宣……”喜儿差点将那个字说出来,连忙止住话头,快速说道,“等殿下以后成婚,会有嬷嬷教导你的。”

    “什么嘛,神神秘秘的。”绵绵奇怪的盯着喜儿羞红的脸,突然闷笑起来。

    “喜儿姐姐是想嫁人了?等再过两年,我当你娘家人,给你备嫁妆,放你出宫啦。”

    望着小公主赤诚的眼,喜儿鼻尖泛酸,跪地行了个大礼。

    “喜儿先谢过殿下,就算嫁了人,喜儿还要伺候殿下一辈子。”

    “出宫嫁人了还怎么伺候……”绵绵疑惑嘀咕出声,倏地,眼睛一转,脸上绽开荡漾的笑,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挑开喜儿的下巴。

    “喜儿看上了哪个公公?不妨给我说说,我来给你们做主呀。”

    宫女和太监偷偷在一起绵绵是知道的,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从未阻止过谁。

    喜儿脸色微微扭曲,“不是公公,是陈侍卫……”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绵绵才勉强睡着,这一觉直接到了正午才起。

    喜儿备好的饭菜。

    绵绵懒洋洋的被人伺候着,她慢悠悠吃着饭菜,冷不丁看着喜儿出声,“我知道了!”

    喜儿一脸懵逼的看着她。

    绵绵搁下筷子问,“江野呢?我怎么昨晚没见着他?”

    难怪她今早起来那么难受,江野他没来唱曲哄她睡觉!

    一直睡不着还好,体会到好眠后,失眠的滋味就实在难以忍受。

    喜儿嘴角抽搐,公主现在才发现,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心大。

    “他回去了。”

    绵绵神情未变,“那就叫他过来。”

    喜儿应了声,而后使唤人去做。

    慢条斯理吃完午膳后,绵绵兴致勃勃的给明月宫上下四五十号人诊脉。

    被她诊脉的人,喜忧参半。

    诊到一半,被喜儿派去的太监惊惶的回来了,见到绵绵便扑通跪下,“公主,那江公子浑身是血的躺在……”

    太监不知道该不该把稻草称之为床,他咽了咽口水道,“地上,出气多进气少,怕是不大好……”

    闻言,绵绵腾地一下站起来,太监感觉到一阵风刮过,瞬间没了小公子的身影。

    冷宫距离明月宫很远。走到半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没了力气,她由着侍卫背到破败的宫门口。

    冷宫萧瑟得厉害,门匾结了层蜘蛛网,杂草丛生没人打理,经过的窗户大多是破的,昏暗光线的房间像恐怖的黑洞。

    绵绵缩了缩脖子,亦步亦趋跟在侍卫身后。

    看到江野住的地方,绵绵惊呆了。

    她无法想象,他是怎样在这里生活下来的。

    四周破旧墙壁根本遮挡不住冷冷的空气,绵绵抱紧了怀里的汤婆子,目光落在地上。

    浑身是血的江野直挺挺躺在稀稀落落几根稻草上,他胸口起伏很小,气息微弱。

    绵绵突然觉得很气。

    谁这么不长眼连她的人都欺负?!

    视线一转,落在江野旁边缺了个角的木桌上。木桌上晾着冰冻成一坨的薄被,被子上面还有好几个不同的脚印!

    小公主露出愤怒的表情,怒气冲冲的问,“谁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