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坦诚请罚的。”萧疏疼得面如金纸，却用最淡然的语气说话。
舜华想要狠狠砸下去的手一顿，轻轻地将丹药伤药放在了桌子上，转身远远地隔着一张桌子与萧疏对视，等他的解释。
萧疏闭着眼，下巴磕在手背上：“我心中有愧，在师傅面前坦诚了一切。师傅没有怪我，我却熬不过自己心里那关，所以就去刑罚堂自请受罚。”
舜华的脸色好了一些，眼前这个人好歹还有些担当，不算没得救。
她扫了眼各色丹药：“从玉琴那里拿的，哪个有用，我拿给你。”
萧疏摇摇头，不用看他也知道没用的。
除非青岚亲自过来为他驱散体内的雷电之力，不然疼痛会一直折磨着他。
而到现在，就连舜华也听到消息过来了，青岚却一直没有出现。
他知道，师兄是恼他了。
恼他自私自利对师傅出手，恼他无情无义从不向身为大师兄的他提起半分心中仇恨，恼他在最后还死脑筋，非要挨一顿鞭子。
师兄大概是想他就这么痛死吧。
他那副不死不活无所谓的样子激怒了舜华：“事是你做的，当初就警告过你如何都不能对不起夷则，如今这副作态又是给谁看。活该！疼死你得了！”
萧疏睁开眼，带着惊奇看向舜华。
舜华可以说是比他还冷淡寡言，就算是上次逮着他痛骂，也没有露出如此愤怒的神色。
舜华还在自顾自骂，气得胸膛起伏：“就你这样，还想报仇，你是想用自损的办法笑死仇人达到报仇的目的吗！”
她喋喋不休地骂，也不知哪来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住。一想到夷则为此也受了伤，她干脆也不憋着，一股脑儿全骂了出来。
萧疏听着听着就呆了，他瞪着眼睛直愣愣看向舜华，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骂声被他的笑堵了回去，舜华瞪过去：“笑什么！”
萧疏笑的胸腔震动，连带着扯动了背上的伤口，脸色更白了。他却眼里有笑：“我想，咱们也算是过命交情，是唯一见过彼此失态狼狈的样子的人。”
舜华一口气憋红了脸，想骂又骂不出来。
萧疏说的没错，这么多年哪怕她在闵氏过着畜生不如的生活，也从未如此气愤地指着人破口大骂的时候。
更多的时候是沉默，无视那些给她带来屈辱的人。
那是为什么呢？因为萧疏和她差不多的经历却放下如此过错？亦或是她心中的萧疏一直都是那个在豫龙城秘境里指点她修炼的人，如今却突然变了副面貌叫她接受不了？
“笑笑笑！”舜华顺手抄起一瓶丹药扔给了萧疏，转身离开了院子。
萧疏见扔在身边的瓶子有些眼熟，拿起来一看，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这瓶子上绘制的是鹿梦院独有的花纹，其中放的更是天品的疗伤圣丹。
师傅还惦记着他……
萧疏没有着急吞丹药，而是将小小精致的瓶子压在胸口，眼睛渐渐湿润。
他的师傅，才是那个无论何时都不会放弃他包容他的人。
姜夷则在书阁翻了整整两天的书，平日里她的生活习惯如同凡人一日三餐两觉，可若是遇上大事，化神修为的她可以几天几夜不合眼不吃东西都没问题。
到了第二日傍晚，青岚请辞离开。
他毕竟是一宗之主，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姜夷则点点头表示理解，便让人离开了。
书阁中记录了各世家的书那么多，翻阅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一本有用的。
姜夷则对着一堆书发愁。
青岚离开书阁，并没有马上前往主峰处理事务，而是绕了个弯去往了山脚下青葱竹林里的小院子。
萧疏躺在床上，坦然地等待着师兄来兴师问罪。
青岚走进屋子里，没有了平日里温和笑意，也没有了面对姜夷则时总是操心的男妈妈样子，此刻的他冷着脸，身为宗主的气场全开。
萧疏垂眸喊了一声师兄，没有辩解没有反驳，静静地等待青岚发落。
他这副连几句解释都懒得说的嘴脸无疑是浇灌了青岚的怒火。
青岚上前几步，一把按在了萧疏鞭痕交错的背上，他显然是用了力的，萧疏疼得没忍住呼声。
“唔！”
“我同你说过的…我怎么同你说的！”他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狠狠斥责萧疏。
“……师兄说，谁敢伤害师尊，哪怕那个人是我，也绝对不会手软放过。”萧疏垂头盯着自己的手背，不敢抬头与青岚对视。
“你听进去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青岚怒喝一声，威压从这个小院子里朝着四面八方荡开，萧疏根本扛不住，嘴角溢出一丝血。
“是我的错。”他只一味认错。
青岚盯着他背上还在渗血的鞭痕，盯着盯着突然泄了气一般，在床边坐下，手掌依旧没有离开萧疏的背。
“……你可知师祖临去前反反复复叮嘱的是什么？”
萧疏自然知道：“师祖说师傅心性纯良，不会计较人性得失，容易遭人陷害利用。要我们好好保护师傅，万事以师傅为先。”
这些话不仅是千峥道人临去前嘱咐师兄弟两个的，更是青岚这些年反反复复挂在嘴边。
他是千峥道人教导大的，对着几句话奉若毕生目标，兢兢业业从未疏忽分毫。
自千峥道人离开他继承宗主之位起，便将宗中大事小事一概包揽，杜绝了一切有心之人靠近姜夷则，哪怕真有大事不得不求助长老，他也只会去请求其他长老的帮助，在姜夷则面前绝口不道。
有时候萧疏看着，师兄像是把师傅当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在对待，保护过了头。
师傅并非傻笨，只是看事通透，该做的大事半点都不含糊。
可青岚不这么认为，他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姜夷则，小从饮食起居，大至来往客人，他都要一一过问。
他想师傅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姜尊者，就如同当年千峥道人尚且在世的时候。
这是师祖的嘱咐，也是他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