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三在发呆，乔英缩在角落不敢乱动，船上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她环顾四周，此时已经在江心处，她本就不会水，修为不高根本无法弃船而逃。
她紧紧攥住腰间的储物袋，一想到其中装载的东西，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
她要把这样东西送到苍羽门姜尊者的手里才行，如此重要的东西，还有伯父伯母临终前说的话。
她从度厄城千里迢迢来到东洲，眼看着苍羽门就在眼前了，她怎么能在这里就停下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太阳毒辣辣，乔英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出声试探：“喂……”
蛇三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木木地看着乔英，仿佛在问她有什么废话要说。
“你要去中洲？”乔英鼓起勇气，直视蛇三。
“干什么。”蛇三粗声粗气，恶狠狠瞪着乔英。
乔英故意咬着下唇露出无害娇弱的样子：“我…我去东洲有事，等到了中洲，你能不能放我走。”
不知是东洲二字触动了蛇三还是另有所因，蛇三陷入了深思。
乔英只能尽量绷紧身躯，不让自己表现出半点的反抗和攻击力。
好一会儿，蛇三才缓缓开口，问的却是一个乔英想也想不到的问题；“你打哪来？”
乔英惊得掐断了指甲，她满眼警惕地回视蛇三：“你问这个干嘛。”
蛇三神情呆滞，一脸死灰，像是什么都进不了他的眼里，独独在需要装凶恐吓乔英的时候，才会皱起眉头瞪大眼睛，露出几分凶相。
被他这么瞪着，乔英不情不愿回答：“从北洲来。”
“北洲？”蛇三想着，他从未去过北洲，就连北洲来的修士也没见过几个，倒是觉得北洲这两个字莫名耳熟，“北洲哪。”
乔英的声音更轻了：“度厄城。”
她目光黯淡，度厄城这三个字承载了她不算美满但幸福的童年，也充斥了那一日浓浓的血腥味儿，提一次她心口上的伤疤便揭开一次。
“北洲，度厄城，北洲，度厄城，度厄城……”蛇三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几个字，越念越觉得耳熟，可是他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他就像疯魔了一样，愣愣盯着江面，反复念着“北洲度厄城”这几个字，时不时还猛拍自己的脑壳。
乔英吓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呢。
江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折射出的光芒照进蛇三眼底，也让他脑中灵光一现：“度厄城！”
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眼底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度厄城！他想起来了！
那不就是古书中记载的与魔族最邻近的五洲城镇吗！听说从度厄城走出去，朝着北边走去，翻过皑皑雪山，就能去往魔族，去往真正魔气丰盈之地。
魔族啊，天生强大的魔族啊！
一想到这个蛇三就激动的手都在颤抖。自他投入魔门开始，便日日听师长在耳边说教，他们背离灵道成为魔修，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真正的魔族，强大，尊贵，无人可匹敌。
成为魔族，几乎是所有魔修的共同目标。
就像所有灵修做梦都想飞升一样，他们至死都想成为魔族。
像是一个迷路的人，在黑暗中忽然见到了一盏灯，指引着他前进。
蛇三满脸痴迷地抬头，好似已经看到了传说中的魔族站在他面前，他站起身举起双手，露出痴迷的笑容。
船身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摇晃起来，乔英一脸惊恐地抱住船身，欲哭无泪。
她好害怕，可是没有人能来救她。
救救我，姜步光……
“去度厄城，带我去度厄城！”蛇三猛地扑向乔英，不顾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死死按住她的肩膀，目露痴狂，“去度厄城，去那里！”
去见魔族，去朝拜他心中的圣地。
他不敢投奔其他的魔门，因为那一夜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那个强大的白衣女人成为了他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的噩梦，他至死也不会忘记那张脸的。
他怕他投奔了其他魔门，那个女人还会再一次杀上门，如同屠杀紫蛇门一样将其他魔门屠杀干净。
潜意识里，蛇三认为魔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任那个女人再如何强大也不敢在魔族面前猖狂。
找到了人声的新目标，蛇三整个人重新活过来了一样，他哈哈大笑。
乔英面色一白，泪珠子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不，她才不要再回去，回到那个地狱里去。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是伯父伯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让她逃出来的，她不能再回去白白送死。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完成，她不能就这样回去！
“不——”乔英刚一挣扎，就被蛇三眼里的疯狂给震慑住，她几乎没有任何理由相信，只要她说出一句不愿意，眼前这个男人就能立马杀了她，把她的尸体抛进冰冷的江水里。
“你，给我带路，去度厄城。”蛇三嘴角翘起，似笑似怒，神情扭曲。
随着情绪起伏不定，他周身的气势也忽大忽小，压得乔英几乎喘不过气来。
乔英心中挣扎几息，垂下头点了点，算是答应了。
乔英再次乘船回到了中洲，心力憔悴的她一上岸就晕了过去。
失去神智前她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反正落在这个魔修手里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直接这样死掉算了。
但是她还有用，蛇三还指望着她领路。
因此她并没有就这样死去，而是在一家客栈的床上醒了过来。
身下是柔软的被子，桌上是新鲜可口的食物，耳边是凉爽的风。
乔英盯着头顶上的纱幔一阵恍惚，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休息过了。
从度厄城里借着密道逃出来，她一度被魔物围堵，又被莫名其妙的人追杀，一日也不曾好好合眼，餐风宿水，卧月眠霜，不敢往城里去，只能悄悄躲在无人的山林中赶路。
甚至为了避开那些追杀，她特意绕远路到了人员来往复杂的中洲，偷偷去往东洲。
从一开始的担惊受怕到最后麻木，乔英有时候几乎要放弃了。
她想，东洲怎么这么远，远得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