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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重婚罪

    “你要我自重?你自己呢?你是我的侧妃,你我不仅拜了先皇的灵位,我还带你闯进兰蒙亲族的地下陵园,你现在却嫁给了一个庸夫。再嫁重婚的罪,欺君罔上的罪,你哪点自重?哪点不该死!”他靠近逼问,已将她置于墙上。

    “你现在就可以处死我,我绝无半点怨言。我认识他八年,前四年我也不曾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时间是会让人清醒的。我能和兰蒙问秋、赵大人、君上走多远?如果我怀上孩子,多半要抬胎死腹中!你有后宫佳丽无数,君大妃对你一往情深,如今你与她也儿女双全,现如今你实现了少年时的壮志,我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如互不打扰,岂不是皆大欢喜?”她狠狠地盯着他说。

    “好一个皆大欢喜,你说过相信我,可你还是没有做到相信”他悲怆地说,“欢喜的恐怕只有你。从你离开后,我一病不起。灵魂里都是你,你的男人受了你一夜的‘恩宠’,清晨按照汉礼结了发,欢呼雀跃约你,却等来了晴天霹雳。你可真会折磨人!时日已久后太妃找了一个沙漠女尸顶替出走的你。你可知我伤心欲绝快如同行尸走肉。那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如何熬过来的。我难过的事情太多。”他低头看了看她的眼睛。

    “我不是故意要出走。你说过你是卑尘,我有何尝不是暗尘,我没有办法了。”她忧伤地解释。

    “我作为你的天子,现在仔细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他暧昧地命令到。

    她低头不语。

    “宁愿身受蛊毒侵食之苦,也要出走,为何?”他捏住她的下巴,要她抬起来看他自己。

    “不想你看我暴毙而亡、腐朽不堪。”她答。

    “为何宁愿深受蛊毒之害,脏器枯竭,也不愿给我下毒换取丹药,为何要为了我放弃生的机会?”他重重地问,“为何?”

    “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深爱你。”她盯着他,红了眼睛,“只不过爱的内容变了,我变得不想占有你,变得不吃醋,只希望你过得好。你现在是我内心的亲人,哥哥,朋友,至亲。只是不再是夫君,不再是恋人。”

    “我不要变!”他重重的一拳打在墙上,她赶忙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可发觉似乎逾礼,赶忙松开了。

    听到门外的声音,他也松开了她。

    士安黎将门打开,被捆绑着的肖鲤被重重扔在地板上。虽血肉模糊,但仍倔强地不肯屈膝,士安黎和士安明费力好大劲才将他强摁在地。他显然是被狠揍了一顿,嘴角淌着血,嘴也被堵住了,他只得胡乱嚷嚷,却出不来具体的声。雨舟强忍着悲痛给他擦拭血渍。君上对此景象更加生气,因为侍卫们还在一旁,他只得强装镇定。只得背过身去了。

    她扑通跪地,向当今圣上求放过。

    问秋背过身去,继续看荷花。他见不得她对那个“庸夫”的怜惜,可他忍耐着不让侍从看出来他的脆弱。“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百日蛊毒的习性只有巫医才了解,为何你出走后偏偏遇到能解毒的他,为何他能用笛声将蛊毒催眠,为何持有专用药方,你这么聪明,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他是巫医的徒弟,之前和你有一面之缘,后面巫医做了让他不堪的事,这不堪的事是对他自己的心上人下蛊,他后来跑了就为了寻你。你遇到的是一个局,他就是为了得到你,如此一来,你还认他是夫君吗?”

    “我怀疑过,可我不想知道。从我睁眼那一刻起,我就疑惑过。可我并不想求证什么,因为他已经救过我了,何必在乎以前。”

    “好一个何必在乎以前,你又是如何在乎我的种种,在乎我包庇母亲,在乎我以前娶的女人。”

    “说到底,并不是因为你的母亲,并不是你身边的人,而是我没有勇气,就像你当初没有勇气面对一份纯真的爱情。你是‘卑尘’,我也是啊!我们彼此都错过了,这是事实,这是命运。崔明曦休妻,我只得被动地离开故国。而再见你,你是君王,早已不是赵大人,早不是当初那个少年郎。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你死。你有抱负,有雄心。可你想要的,我都没法帮你,我还会是你政途的绊脚石。君大妃根本容不下我。士皆华亲口许诺,只要我安安静静的死,他定忠诚不二,不再有异心。为了断掉你侄子要杀你的念头,不让你知道实情被蛊毒所困扰,所以我出走,为了不影响你前程,就算活下来也不再见你。你想想,就算你不说,难道我不知晓我的存在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乱了君太妃的心,就等于让你和士皆华生了嫌隙。他是为你所用最得力的部下。”她说,“事实证明,我不回头寻你是正确的。”

    见他不语,她再说:“我花了足足五年,才从心里把你从恋人变为至亲。遇到肖鲤,我才知道原来相爱可以简单,生活可以简单。活着可以平淡,家是不需要非得荣华富贵的地方,有时有一点小美好,有时有一点小吵闹,家人之间可以互相麻烦,可以互相打扰。我真的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既然我已放下,还请君上也放下吧!”

    他紧紧地握住手心,沉默了好久,这般死寂让人感到寒冷。

    “你爱这个男人吗?比起我来呢?”他的背影让她看不到表情。他似乎淡淡地问起。

    “他永远都不能与你相比。”她仔细思索了一会,因为怕得罪,她只得婉转地回答。

    “那你为何选他?”他问。

    她不回答。

    他冲上去捏住她的下巴,又急又气又心痛“你说你为何选他?”

    她倔强地不开口。

    “你给我说!”他歇斯底里。他摇晃着她,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他是清晨的太阳、晚上的月亮,对于他,我争与他共朝夕。而圣上您,是过往,是偶尔的回忆。和你的回忆就像花期,花已经凋零,开不出果了。不问前花,只承今果。树枝放下花期才能结果,我现在已得了与肖鲤的果。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这也是我要的生活。还请圣上成全。”她字字属实、句句肺腑,却伤透了他的心。

    他愣了好久好久,心里开始陆陆续续地滴血。滴血声仿佛在他耳畔。她的眼神已无半分对他缠绵之意,已经不聚集在他身上。

    “好一个不问前花,只承今果。你们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他甩开她,她被他弄疼,可也不吭一声。

    窗户下,她的孩子们过来接她,肖鲤握着她的手,牵着孩子们和仆从们走了。

    一家团圆的景象深深地刺痛了曾经的赵大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房间里暗自神伤,手里紧紧握着在地上捡到的发簪。发钗是角落里找到的,在他们的拉扯推牵中,在墙角逼问中,发簪不知何时掉落在地。

    士安黎报告肖鲤求见。

    肖鲤进来后,虽然赵问秋并不屑于和这位巫医的学徒、市井的“庸夫”交谈,但不见的话,未免气量显得小了。

    肖鲤行跪礼后站起来,直立着说:“还请君上将遗落的发簪交与小人,这是内人的心爱之物。怕惊扰她,所以小人独自来此一趟。”

    “你怎敢诱惑和亲公主、我的侧妃,谁给你的胆子?”他慢悠悠地问。

    “就像君上调查的结果一样,我见过成伯爷之女。她当时是慈幼局的资助人。我妹妹因为她的帮助不仅在京城落了户、读了书,还嫁得好人家,立业成家生活美满。我并不成器,对妹妹也不敢打扰。给妹妹去信,她回信给我。我和她登门拜访成家小姐。却错过了见面机会。邀城宴,我记下了的恩人,她却不曾看我一眼。后来,我误打误撞成了御医的学生,因为天资聪颖,被迫做了巫医的学徒。对她下蛊的事情让我清醒,她所托非人,所以我追着她去了兰蒙境内。后来的事情,圣上也已查明。除了隐瞒了一段我也不愿回首的经历,其余的都是真的。这里是我的家乡,堂上拜的也是我亲生的父母。还请圣上不要误解我为善于欺诈之人。我对雨舟真心一片,天地可鉴。还有,向你坦白的师弟没有半字假话,还请圣上轻饶他。”

    “你倒和雨舟一样,常常为身边人着想。”他冷冷地说。

    死寂一片后,他将发簪扔在地面上,因为他意识到,这种东西一般是丈夫赠与的贴身情物。他恨死了眼前这个凡夫俗子。可又无可奈何。

    “你走吧!”他嫌弃地侧过头去。

    肖鲤弓下腰来,将发簪拾起来,擦了擦后小心用备好的丝巾包好。他转身的那一刻,一抹似乎得意似乎满意的笑容被侧眼不愿直视他的君王不经意地捕捉到。

    这一抹隐约的笑,在善战的君王眼里是一把利刃。

    肖鲤走了,本来雨舟句句肺腑的劝说快浇灭他的恨意,可这抹笑如瞬间燃烧的导火线,他的胜负欲却被点燃了。

    或者说,其实他的恨意不曾灭过。

    “大理寺卿,你们细细查明。虽家丑不可外扬,但我是天子圣人、一国之君,理应实事求是。该办了的还是得办,绝不姑息。”

    “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