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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贼帮

                      魏紫衣当年大破野牛寨,已经是一两年之前的事情了。

    而途牛山地处的位置比较偏僻,也真的是没什么人在这种地方占山为王。

    所以这山寨也就荒废了。

    大当家的这一伙人占据了这山寨,却因为本身状况,更是顾不上对此进行任何翻修。

    因此这山寨现如今看上去,仍旧是破败的厉害。

    建筑坍塌的坍塌,漏顶的漏顶。

    山寨之中活动的人,&nbp;一个个都面有菜色,两眼迷茫,不知道未来在什么地方。

    苏陌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想法。

    魏紫衣却是摇头晃脑“作孽啊,作孽。”

    “……你住口。”

    苏陌白了她一眼。

    说句不好听的,一伙山贼沦落至此,&nbp;却也没有什么好可怜的。

    可问题是,这大当家的做山贼做了多久姑且不论,&nbp;主要抢夺的对象,&nbp;好像还是自己。

    结果两次也没抢什么东西,却偏偏下场挺惨,倒是让人有些唏嘘不以。

    方才这位大当家的询问苏陌,车队之中可有精通医术之人?

    这自然是有的。

    悬壶亭的小司徒,不敢说放眼天下,然而整个东荒之中,又有几个人敢说比他更懂医术?

    而大当家的听到苏陌肯定的回答之后,才说了一件事情。

    他们这一路来此,真心颇为不易。

    毕竟是做贼的。

    做贼心虚这一点,&nbp;在他们的身上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深入东城之后,&nbp;完全不敢走在明目张胆之间。

    只敢从一些门派缝隙,势力边缘小心探索。

    却也因此频频遭遇凶险,&nbp;以至于损兵折将。

    而在他们即将抵达这途牛山之前,却是路过了一处山谷。

    山谷空空静寂,有小河流水。

    大当家的当时让人去河边取水,结果却取回来了一个人。

    等到大当家的定睛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这人的伤势极为严重,不仅仅是面目全非,&nbp;浑身上下,更是剑伤刀伤,内伤外伤齐聚。

    按理来说,受了这么重的伤,本应该早就已经一命呜呼。

    可这人,却偏偏不死。

    一口气吊着,让人看的好不忍心。

    大当家的自问自己虽然是贼寇,可贼寇也终究是人。

    野兽姑且也有兔死狐悲,更何况于人?

    眼见于此,虽然还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又是因为什么被人重伤至此。

    但是犹豫之后,还是决定救他一救。

    索性就将这人给带上了。

    而带上这人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途牛山上的野牛寨。

    大当家的只以为自己这慈善之心,感动了天地,好人终究是有好报。

    当即更加用心照顾。

    就连先前在村子里偷的一点白面,也全都进了此人的口。

    只可惜,他们这寨子里没有人会医术。

    那人一口气吊到现在,还是这半生不死的模样。

    今日重新遇到苏陌,&nbp;解开了先前的误会之后,大当家的这才起了求助之心。

    只是这一番话说完之后,苏陌倒是有些犹豫。

    他有镖物在身,按理来说不应该节外生枝。

    有心想要让小司徒跟着这位大当家的去一趟山寨。

    但还是那句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大当家的固然是貌似忠良,而且好像还有点傻乎乎的。

    可毕竟还不够熟悉,如何能够让小司徒承担这里面的风险?

    要说自己陪着走一趟,镖车这边又实在是不能放心。

    纠结再三之后,还是决定一行人一起走一遭。

    若是大当家所说是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若说是假的,真有什么陷阱埋伏,料想也瞒不过苏陌的耳目。

    结果上来一看,这才确定,这大当家的是真够惨的。

    而山寨之中的这帮人,看到苏陌等人过来,第一个反应并非是见到了‘肥羊’的喜悦,反而是隐隐有些惧怕。

    更有一个妇人当场就哭了

    “就说当山贼没有什么活路的,咱们寻一处静寂之所,男耕女织怎么也能过活。

    “好端端的何必跟那些人一样,跑去做那刀头舔血的营生?

    “这下可好,被人给拿住了吧?

    “这位英雄好汉,求求你放过他吧,他真的不是什么恶人。

    “虽然是拦路抢劫,却也没抢到过什么东西。

    “遇到强人还望风而逃,跑了这许多的路途,从西南跑到东城来挨饿啊……”

    这妇人哭嚎,如杜鹃泣血,字字含泪。

    大当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抖了抖自己的大环刀,以至于哗啦啦作响

    “你这败家婆娘,还不住口?苏总镖头什么时候拿住我了?

    “这是我请来的客人!”

    说话之间小心翼翼的看了苏陌等人一眼。

    苏陌等人赶紧点头。

    那妇人一听,哭的更惨了“自己都啃树皮了,还请什么客人?你拿什么请啊?”

    “你赶紧闭嘴吧你。”

    大当家的赶紧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米饼子,紧走两步到了那妇人的跟前,伸手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妇人本还不依,低头一看玉米饼子,顿时眼睛一亮,顾不上吃喝,赶紧掰开给身边的人分。

    一时之间原本还面有菜色的人,全都爬起来领那零碎的玉米饼子了。

    大当家的有鉴于此,却是长叹一声“苏总镖头……见笑了。”

    “……没事没事。”

    苏陌摆了摆手。

    小司徒则好奇的问道“那伤者何在啊?”

    “在屋子里呢。”

    大当家的赶紧着人指点。

    小司徒先是看了苏陌一眼,见苏陌点头,这才让那四位姑娘抬着他跟着去了。

    屋子不远,很快就已经到了地方。

    四个姑娘驾轻就熟的将那软轿抬进了房子里。

    大当家的侧目观瞧,就感觉衣袖被人拽了拽。

    低头一看,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睁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大当家的还有吗?我……我想给娘也带一块。”

    “这……”

    大当家正有些犹豫。

    魏紫衣已经拿了两张饼过来“给伱。”

    “谢谢姐姐。”

    小孩抱在怀里,想了一下,又送回来了一个“姐姐也吃。”

    说完之后,抱着剩下的那个转眼跑的没影了。

    “这……”

    魏紫衣看了看手里的饼,又看了看苏陌“当山贼当到了这份上……”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毕竟大当家的还在旁边站着呢。

    苏陌微微沉吟之间,瞥了大当家的一眼

    “说起来,还未请教大当家的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

    大当家的赶紧摆了摆手“小姓胡,江湖人送诨号,胡三刀!”

    “……”

    苏陌感觉自己也不好意思就这个名字吐槽什么了,只是点了点头

    “胡兄,苏某有一言不知道当不当说。”

    “哎……这山寨之中的窘迫模样,苏总镖头已经尽数看在眼里。

    “又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呢?”

    谷勱

    胡三刀叹了口气“苏总镖头尽管直言就是。”

    苏陌点了点头“先前一面匆匆,然观胡兄那三招刀法,可谓精妙。一身武艺至此,何处不能高就?为何要落草为寇呢?”

    他话音至此,微微一顿“交浅言深,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胡兄勿怪。”

    胡三刀听完之后,呆呆地看着苏陌,一时之间却是不能言语。

    苏陌一愣“胡兄这是怎么了?”

    “我……”

    胡三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苏总镖头年纪轻轻,名声却是如日中天。先前在西南之时,在下拦路挑战,实则是心中好不服气。

    “那一日你将我击败,又留下言语,更是只以为你想要报复。

    “如今方才知道,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而凭借您现如今的名声和武功,对于我这样的小人物,竟然还能够如此说话……

    “我,我……这江湖险恶,世道艰难,我只道世无君子,今日方才知晓,这江湖之上仍旧有伟丈夫!

    “胡三刀今日算是彻底服气了,苏总镖头请受在下一拜!”

    说完之后,也不管苏陌如何反应,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单膝跪地。

    苏陌连忙伸手将他搀扶“胡兄,何必如此啊?”

    “苏总镖头,此一拜不为其他,只是真心佩服您的武功和为人。

    “这江湖上惯有恃强凌弱之辈,纵然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亦或者是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高人。

    “这些人都不值得我胡三刀一拜,但是苏总镖头能够值此之际,不担心在下于山寨之中设伏。

    “西南之时我更是曾经得罪过您,如今您更是不计前嫌,给了咱们弟兄一口饭吃。

    “只为了救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更是愿意亲自涉险。

    “此等恩义之人,实为我胡三刀生平仅见,此恩此情,永世不忘!”

    话说到这里,眼前这汉子却是虎目含泪,显然是发自肺腑之言。

    “言重了,言重了。”

    苏陌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我皆在凡尘之中,谁又敢高高在上?

    “武功强弱,更不能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

    “我今日不这样跟你说话,难道还能仰着脖子,用鼻孔看你,趾高气昂,却又不知道是为了哪般?”

    “哈哈哈。”

    胡三刀闻言哈哈大笑,只是笑过之后,却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苏总镖头有所不知,这种人,实在是在所多有。

    “您问我为何有这一身武功,却要落草为寇……

    “哎……实则是这一身武功,也是误打误撞而来。”

    胡三刀此时对苏陌再也没有半点隐瞒,索性就把自己以及这山寨的种种跟苏陌说了一番。

    他出身西南,家在无生堂地界之中。

    无生堂家大业大,附庸帮派不计其数。

    其中一个名为锻刀帮的帮派,便是管辖胡三刀那十里八乡的一个小帮派。

    帮派虽然小,但是那会在胡三刀的眼里,那就是天。

    锻刀帮的弟子,便如同胡三刀方才所说的那样,看人往往只用鼻孔,说话的时候颐指气使,恨不得将高高在上这四个字,印刻在脑门上。

    胡三刀本来就是一个寻常农民。

    却因为锻刀帮征集‘刀夫’,有幸成功的进入了锻刀帮。

    而所谓的刀夫,就是锻造兵器的苦力。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想要锻造兵器,自然也得有一把子力气,锻刀帮能以‘锻刀’二字,作为帮派名字,这其中自然也有非同寻常的手段。

    入了帮派的刀夫,也都传授了一些粗浅的内功心法。

    大当家的浑浑噩噩,那会大字不是一个,听这些心法听的懵懵懂懂。

    最后误打误撞之下,竟然第一个有所成就。

    如此一来,自然是被帮中的主事看在了眼里,颇为中意。

    此后屡屡提携,倒是成为了那一批刀夫之中的小头目。

    若是一切照此发展,大当家的未来说不得还能够在这的锻刀帮中风生水起,成就非凡事业。

    可是一切从那一夜开始,便有了变化。

    起因却是因为‘试刀’!

    一批新的宝刀出炉往往需要经历试刀,成功之后才会装箱发出。

    大当家那一日本已经将新出炉的宝刀交给了主事,结果后来清点的时候却少了一把。

    他当即带着那把刀去寻主事。

    结果却发现,主事竟然带着那些人不是去了后山,而是一路扬长而去,离开了锻刀帮。

    他好奇之下,跟在了主事等一群人的后面,想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要去走什么?

    一口气说到这里,胡三刀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结

    “他们确实是去试刀了,只不过,是用村民的性命试刀。

    “那会本已经是深夜,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就已经睡下了。

    “可变故刹那之间发生,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和谐安宁的村落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他们闯入家中,刀光挥舞,有人刚刚燃起烛火,便见到鲜血挥洒在了窗户上。

    “刹那间,惨嚎之声喧嚣而起,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者更是数不胜数。

    “可纵然是跪地求饶,换来的也绝非是丝毫怜悯,而是更加冷酷无情的杀戮。”

    原本听着大当家讲述这一段过去,还不怎么感兴趣的魏紫衣和李镖头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眉头紧锁。

    魏紫衣身为落凤盟第八盟主,看待问题的角度也跟旁人不同,见此立刻问道

    “他们怎么敢?

    “别说西南,整个东荒之中,除了魔教之人,谁敢做这种事情?

    “屠戮寻常村民,这等手段,无生堂真的放任不管吗?”

    “无生堂?”

    大当家看了魏紫衣一眼,叹了口气“这位姑娘怕是对无生堂没有什么了解。

    “他们虽然对此并不容忍,可却也不在乎生民死活。

    “虽然多年之前,无生堂尚且不是如此,可是这许多年来,大堂主万玉堂越发的深居简出,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然,就算是如此,锻刀帮其实也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情的。

    “毕竟传扬出去,总会成为其他帮派攻击他们的借口。

    “再有,这也是在挑战无生堂的威名。

    “所以锻刀帮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是黑巾蒙面,然后将事情栽赃嫁祸给山贼。

    “他们有意塑造山贼的凶恶模样,震慑我们这些愚夫愚妇。

    “再以锻刀帮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出来,拯救村庄,好彰显他们的威风。

    “在那一夜之前,我一直以为锻刀帮真的就是这样的英雄,甚至加入锻刀帮的时候,都宛如朝圣。

    “后来才知道,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魏紫衣听的眉头紧锁,看了苏陌一眼“无生堂的地面确实没有落凤盟那般安宁,而从无生堂那边过来的那些人,手段如何,也可见一斑。”

    苏陌点了点头,问大当家的

    “后来如何?”

    “后来……我当时浑浑噩噩,只觉得血冲脑门,一怒之下,竟然提着刀就杀了出去。

    “想要让这些畜生付出代价。

    “但是,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啊?”

    胡三刀苦笑一声,他当时甚至连刀法都没有学过,入门的心法稍微有些成就,体内不过是多了一些内力而已。

    怎么是那些锻刀帮弟子的对手?

    没有什么热血拼杀,上去之后就被人摁在地上一通狠揍。

    “他们将我打的意识模糊,主事的才来到了我的跟前。

    “他跟我说,他是故意让我跟上来的。

    “今夜试刀,也是试我。

    “若是我默不作声,此后自然是扶摇直上。

    “结果我竟然想要对他们动刀子……这就不能轻饶了。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杀我,而是要将我拖回锻刀帮关押在地牢之中。

    “想要借此让我彻底屈服于他。”

    胡三刀撇了撇嘴“我这人虽然不算聪明,那会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我终究是个人,怎么能够跟畜生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所以,趁着他们策马奔腾于半山之际,一咬牙从马背之上跳了下去。

    “本想着就此一死了之,却没想到,跌落半山之间,却终究是没有摔死我。

    “反而是跌落山涧水渠之中。

    “我当时被缚着双手,哪里还能在水中腾挪?

    “呛了几口水之后,就此昏迷了过去。

    “等早再醒过来的时候,却已经到了另外一处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