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走出屏风后面的时候神色如常，甚至还对宵行露了个笑脸儿，问候了一番他如今的神魂可还好。
毕竟神魂暴动丧失理智极其损伤神魂，宵行的神魂本就有些紊乱。
宵行见白榆丝毫没有提起那日的唐突，心里先是一松，接着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小情绪。
或许师妹当真如那日对浮音所说的那样，一心向道，而他的感情她不主动提起也是为了两人面上关系好看吧。
他咽下心头的苦涩，发现白榆正在清理紫铜香炉里积压的香灰。
那香灰一看就已经积压了数日，这七天里只怕白榆一直不忘给他燃着修复神魂的香料。
宵行无端有些窝心，白榆对一个人的好总是藏在许多极为自然的细节里，当你被她视为自己的人，就算是一颗价值万金的香料她也会为你彻夜点燃。
可若说白榆对他有什么心思，那她对秀水镇护佑自己长大的长辈和陪伴自己的两个好友都是尽自己所能。
尤其姚晃手头的法器都是白榆亲手做的，他说不出来白榆对自己有何特别，只能归结于师妹是个善良的好人。
咔哒一声，香炉的盖子盖了上去，宵行也从思绪之后抽离出来，听得白榆开口，声音泠泠。
“我倒是不知道，师兄潜意识里那么爱哭。”
宵行脑子轰隆一声，整个人都羞赧成了一团煮熟的虾，他自然听出了师妹的调笑之意，显然没把自己那日失了智后的表现放在心里。
“我那时候，没有理智……”
他胡乱地想解释什么，越发觉得此刻语言十分苍白。
白榆轻笑一声，随手取出了一瓶灵液，“师兄喝了玉髓液，好生休养两天吧。”
宵行盯着桌上的那个玉瓶，“玉髓液是有安神修复之用，不像是阿榆会随身携带的东西。”
“我让云修老祖给我从宗内拿来的，以我在前线杀敌的积分，足够了。”
为了奖励前线的修士顺便鼓励其他修士参战，参战杀魔是有积分的，凭借积分可以换取一些丹药、灵石甚至是功法。
宵行沉吟了片刻，按照师妹这个说法，这七天里她杀的魔大概不少。
白榆却已经转身准备出去了，宵行下意识喊住了她。
“阿榆！”
“怎么了？”白榆有些意外，师兄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这是去哪儿？”宵行轻轻咳嗽了一声，也发觉了自己刚刚有些不妥。
“姚晃不是也到前线来了，我去找他们说话。”
“他们？”宵行挑了挑眉毛，“是姚易？”
他想到了那个总是一身深蓝长袍气质深沉的重瞳男子。
白榆点了点头，“是。”
宵行心里有点堵，到底还是让她走了。
“师兄好好休息，等神魂恢复之后我再试试帮你梳理。”白榆语毕掀开了帘子。
宵行一怔，“师妹还要帮我？”
白榆回头，勾唇一笑，笑容里带着安抚意味，“哪有治病治到要紧关头不治了的道理。”
宵行松了一口气，“师妹不生我的气便好。”
帘子落了下来，只留一室冷寂。
宵行仰头饮尽了玉髓液，一手攥着玉瓶，神色复杂地看着帐门。
他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大漠广阔，沙海死寂。
白榆坐在姚晃身旁，听他絮絮叨叨讲些近年的八卦。
姚易坐在白榆的对面，一只手托着茶盏，目光却落在了对面的人身上。
相处了几日，他对这人也有了些了解，身上带着世家弟子独有的风骨，却没有世家子弟的骄矜，性子冷得像狗都啃不动的硬骨头，若不是拜姚晃所赐，都没见她露过一个笑脸儿来。
这样的人，居然是姜家的种，姚易对是否亲生这一点生出了一点怀疑。
但考虑到了血脉做不得假，他只能感叹还好白榆不是在姜家长大的。
出于世家之间的关注，他隐约猜出来了她的身份，可和白榆交好的族中侄儿都没看出来，他也没敢问。
平白摊上一个糟心的父亲，想必白榆也不愿意提及。
“对了藏寻最近好像外面有狗了。”
“什么？”
“藏寻，好像看上了个姑娘。”
白榆按了按太阳穴，“谁啊？”
姚晃摊开手，“你一定猜不到。”
“蒋书南？”
姚晃登时跳了下来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直都不怎么在宗内吗？”
“你说我一定猜不到，说明一定是我认识的人，我在云隐宗能认识几个女子？”
姚晃点点头，“也有些道理。”
他又坐下来叹了口气，“不知怎的，我对蒋书南提不起好感，当初她和姜白彦那事儿……如今姜白彦死了有几年了，她倒是又和藏寻”
白榆沉吟片刻，“听起来是有些不对。”
姚晃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但藏寻成为亲传弟子之后就一直潜心修炼，专注地做一个好弟子，和白榆姚晃这种天然杂事缠身的人不一样，但蒋书南和藏寻到底是一峰的弟子，说是日夜相伴也不为过。
“藏寻比我们大，我们去操心人家感情合适吗？”
姚晃想了想，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你说得对，不想这件事了。”
白榆此行来却也不是为了闲聊的，她端起茶盏，“姒锦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我惹她了？”
姚晃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展开扇子，“你猜？”
白榆放下茶盏，“跟我来这套？是太久没见我了？”
姚晃对上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打了个激灵，一般能让自家兄弟露出这般表情的，那就是起了杀心了。
“姒家传承人传男不传女，但是他们家近千年就出了几个女子，而且根骨都不算好，好不容易有一个好的，就被宠上了天了，脑子就不太好。”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白榆不解。
“你可能不知道，她平生最讨厌自诩天赋高的男子。”姚晃摆摆手，“还她仇视所有生得比她好看的男人，你就是她最讨厌的那一类男子的集合体，不讨厌你讨厌谁。”
白榆和姚易同时嘴角一抽，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