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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页

    而自己胸口这种呼吸困难的感觉,据说叫做心痛。

    上一次体会这种痛是什么时候,王惟翰已经想不起来了。以前跟小晴吵架时,她掉眼泪的模样也能引起类似的情绪,但程度跟现在相较起来差别太大。

    放在课本上的手不知为什么开始渗汗变冷。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凌驾罪恶感和同情的感觉真的很莫名其妙。

    王惟翰用力闭眼又睁开,正好看见姚津云闷闷的把粉笔丢回粉笔槽。

    医生说,初步愈合要三到四个礼拜......想起姚津云昨天下午在社办里被人架着的模样,王惟翰胸口又是一闷。

    在自己被阿浩叫过去之前,他不知道被打了几拳踢了几脚......胸腔里好像有一双手抓着心脏扭来扭去,王惟翰又心痛又生气,烦恼得头昏眼花起来。

    咚。

    左边丢来一块橡皮擦,击中王惟翰的额头。疑惑地转头往左看,从打钟后就一直趴在桌上装睡的阿浩,此时正把下巴抵在手臂上,懒懒的朝着自己笑。

    「阿翰,拜拜。」

    拜什么?王惟翰愣愣的看着阿浩的笑容由深转淡,看着他重新把脸埋回臂弯,看着他不再抬起头来。

    ......这臭家伙不跟老师道歉就算了,说这种话难道是想绝交?

    浑蛋,绝交就绝交,这种有错不认错的鸟朋友我也不想要!王惟翰硬鼓起怒气,鼓了两次三次之后,总算勉强能跟沮丧的心情对抗。

    盯着阿浩的手臂瞪了半天,只见阿浩又抬起了头。

    这次他没有望向王惟翰,只是移了移下巴,从臂弯中露出眼睛,直勾勾的望

    着台上的姚津云。姚津云低头翻书,阿浩浏海下那双黑色的眼珠就微微往下移;姚津云抬头讲课,那对眼珠就略略往上看。

    太专注了,专注到旁若无人、近乎偏执的地步。

    看见阿浩的神色,王惟翰背脊彷佛有冷血动物爬过。

    *     *     *     *     *

    放学时间一到,王惟翰急急忙忙地把课本笔袋扫进书包,把椅子踢进桌子下,拉起书包正想往教室外冲,却被留在讲台上的老师出声叫住。

    「班长在吗?」

    「我在这里。」王惟翰大步跑到讲台前,急切的希望老师长话短说。

    「你们班......有没有对化学比较有兴趣的人吶?」老师笑瞇瞇的轮流看着王惟翰和化学小老师,然后慢吞吞的从包包里拿出一份对折的文件。「我这里有一个校外比赛的资料......」

    妈啊不要跟我介绍你的鬼比赛啦!王惟翰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吶喊,欲哭无泪的被迫收听老师那冗长的介绍与不着边际的询问。

    阿浩一下课就出了教室。

    老师的声音像蚊子叫一样嗡嗡嗡嗡地左耳进右耳出,王惟翰心跳如擂鼓,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下午英文课时阿浩那样盯着姚津云瞧,那眼神令人毛到极点,事情明显不对劲。

    「这个比赛呢,可以两人到五人一组,每班不限参加组别......」

    「老师对不起,我肚子痛要去厕所!」

    「咦?」

    不等老师回答,王惟翰直接转身冲出教室。

    早上从姚津云家里拿来的钥匙还在口袋中,王惟翰一边跑一边把右手伸进口袋,牢牢地把那两支钥匙揣在掌心,任金属棱角刺得掌心发疼。

    不管阿浩还会不会再去找姚津云麻烦,至少......至少自己在他伤好之前,每天都要确认他安全回到家。

    跳下楼梯后,王惟翰直直跑向导师办公室,还没走近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沙哑的嗓音是听熟了的,另一道微带颤抖的嗓音也很耳熟。

    王惟翰放慢脚步,站在门边,看见昏暗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一坐一站的两个人,坐着的是姚津云,站着的是阿浩。

    阿浩站在姚津云面前,双手在腰间交握,长长的浏海在低垂的额头前散成一片帘幕。

    王惟翰屏住呼吸,贴在门边偷看兼偷听,紧张的情绪瞬间缓和下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

    笨蛋阿浩,原来只是嘴硬?居然乖乖来向老师低头道歉了......

    「我不会道歉的。」

    咦?王惟翰上扬的嘴角僵住了。

    「我没有要你道歉啊。」姚津云抬头看着阿浩,脸上微微笑着。

    「......你不生气吗?」阿浩咬住下唇。「我害你受伤,很痛对不对?」

    姚津云叹了口气。「对,痛死了。」

    「......。」

    夏日巨大的夕阳透过笨重的窗帘把办公室里染成暧昧浑沌的杂褐色。

    王惟翰瞪大了眼睛,但他没有看错。

    他的确看见阿浩用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弯腰吻了姚津云。

    黑色胃袋(十三)

    两个人相接的身形被夕阳余辉剪成模糊的黑影,王惟翰脑袋一片空白,脚步彷佛被人操纵般无意识地往后退。当退到看不见办公室的距离时,他就像被雷劈到一样跳起来转身狂奔。

    接吻接吻接吻接吻了。

    他从没看过阿浩那种表情。

    怎么回事?阿浩不是说看老师不顺眼吗?不是讨厌他到就算误会也不后悔找人打他吗?他还记得他早上说的那句「有仇顺便报」啊!

    王惟翰抱着脑袋躲进厕所,宽广空间里独有的凉爽空气也无法让他镇静下来。

    一定有哪里不对......有哪里弄错了......王惟翰心脏跳得很厉害,两手抵在水泥墙上,阿浩垂着眼睫低头吻向姚津云的模样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

    嗯,我看姚津云不顺眼。

    阿浩那天在板擦上贴刀片,两个人被教官罚拔草时,他微笑着这样说过。

    这阵子,只要提起跟姚津云有关的事,阿浩的态度就会变得神秘兮兮,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王惟翰原先以为那是因为厌恶,但此刻他瞬间明白那种感情该叫什么。

    谁会对看不顺眼的人那样执着?谁会用泫然欲泣的表情去吻一个死对头?不管怎么想,都只能有一种解释。

    阿浩喜欢老师,很喜欢,喜欢到不知所措,喜欢到只能用伤害对方的手段来宣泄。

    我不会道歉的。我没有要你道歉啊。

    回想起刚才听见的对话,王惟翰肚子里忽然冒出熊熊火气。

    姚津云知道!他一定知道!所以阿浩找人架住他时他不辩解,所以他要自己别去叫阿浩向他道歉,所以他在面对快要坏掉的阿浩时还能那样微笑!

    然后,还让阿浩吻了他。

    想到这里,王惟翰在厕所里大骂了一声「干」,回音在四面墙壁间弹来弹去。

    *     *     *     *     *

    「老师!我有话问你!」

    用早上从抽屉里拿来的钥匙打开了门,王惟翰大步跨进姚津云的住处,凭着胸口燃烧的怒气拉开嗓门正要发难,却在下一秒被映入眼中的画面抽光了所有气势。

    姚津云驼着背坐在沙发上,正在用力咳嗽,每咳一下,就痛得扶着伤处闭紧了眼睛。

    听见开门声,他抬头望向门边,脸上那又痛又累的表情来不及收起,全都被王惟翰看进眼里。

    看见王惟翰站在那儿,姚津云微微露出讶异的表情,随即又回复他一惯的面孔。

    「......。」

    「......。」

    被那凌厉的视线一瞪,王惟翰立刻乖乖弯腰把皮鞋脱下来,整整齐齐的排进鞋柜里。

    姚津云身体往后移,半躺在沙发上,有点无奈的看着自动自发坐到自己旁边的王惟翰。「你要问什么?」

    「老师,你跟阿浩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姚津云叹了口气。

    「我看到你们接吻!」王惟翰肚子里压抑着的怒意又重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