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可以的。”
他笑了笑,他笑起来很可靠。
看起来和不归一样可靠。
“再见。”他说。
“再见。”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吧。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忽然问道。
低眉浅笑,我不答话。
“我叫春玉如。”他却道:“有麻烦去春风楼找我。”
笑容僵在我脸上。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抱着双膝坐在桥上。
风吹着我的头发飘荡在空中。
有点冷了。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炙热的怀抱。
“刚才和那胖子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没什么。”我靠在不归怀里,享受着那温暖。
“总爱弄得这么神秘,不过,我就喜欢这么神秘的你。”不归握住我不听话的头发,轻笑道。
“还喜欢我什么呢?”我问。
“你的沉静,你的内秀,你的冷淡,你的神秘,你的头发,你的笑容……还有,你那柔软的身体。”他不正经的说着。
我闭上眼,淡淡一笑。
我不是很沉静,只不过比不归沉静。
我不是很内秀,只不过比不归内秀。
我不是很冷淡,只不过比不归冷淡。
我不是很神秘,只不过比不归神秘。
我的头发比不归软。
我的笑容比不归静。
我的身体,也不过是稍有韧性罢了。
所以,不归爱的不是我。
他爱的是那个人。
那个最沉静,最内秀,最神秘,最冷静,头发最软,笑容最静,身体最软的人。
“遗梦。”
我睁眼抬头,不远处站着一个世界上最美的人。
眼角上挑,我微笑。
“未回。”我唤。
他对我笑,笑得倾国倾城。
我从不归的臂中跳出,最后一次望着这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最后一次吻了这个男人。
这个不属于我的男人。
我赤脚走向未回,坚硬的土地硌得我生疼。
我走到未回面前,仰首看着他。
他把我打横抱起,吻我的唇。
他的唇冰凉。
和不归炙热的唇完全相反。
“遗梦……你一定要走吗……”不归出声。
一年之期到了。我要走。
满耳都是不归撕心裂肺的哭声。绝望的哭声。
但是,我没有回头去看。
于是,我和未回离开了。
唯一带走的只是身上的一身衣服和怀里的一枝柳。
是从院子里的柳树上取下的。
在日月星空里,柳树不叫柳树。
因为这种树会让人做梦,所以它的名字叫做流梦。
流梦。
留梦。
不归移树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我。
他的眼睛在说——留下吧,遗梦。
我当时装作没有看见。
现在我却很想哭。
很想很想哭。
旷神世界
第三章。
又是一座门。
极尽奢侈华丽之能事的大门。
“遗梦,你知道门的那便是哪里吗?”
“不知道。”我轻轻摇头。
“那]边是旷神世界,一个和地球平行的世界。”
一扇门,又是一个世界。
.
我和不归到了旷神世界。
我讨厌这里。
这里兵荒马乱。
这里崇拜强权。
这里人心险恶。
于是,不归带着我来到了山间。
我们住在一间小竹屋里。小屋很可爱,很温馨,这是我们的家。
我经常去林子里玩,找小兔子,小松鼠,以及一些可爱的小动物。
我还会把头埋在溪水里,看鱼儿在水下游泳。
我羡慕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我的头发泡在水里后变的很湿,未回从不骂我,他总是拿着布细心的给我擦头发。
每当他给我擦头发时候,他总是笑着告诉我,他喜欢快乐天真的我。
他的笑容,迷惑了我的眼。
山里有很多很多的树。密密麻麻的遮住了太阳。
松树,槐树,杨树,枫树,桑树,榆树。
说不过来的树。
但是,没有柳树。
未回告诉我,这个世界没有柳树。
于是,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把那条从日月星空带来的柳枝插在了门前。
我不是无心插柳。
未回看了后,什么都没说。
我过得很悠闲。看看天,嬉嬉水,吃吃饭,睡睡觉,和未回做□做的事情。
日子过得简单平淡。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我总是想起和不归在一起的那一年。
日子过得充实刺激。
我也喜欢那样的生活。
可是,我并不快乐。
因为我知道那一切并不属于我。
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春去秋来,花开花败,转眼,又是一年。
在这一年秋天,那几只经常和我玩的小松鼠离开了。
我当时哭了好久。
我用双手在柳树下挖一个坑,挖到指甲断裂,双手血肉模糊。
但是坑不够深,还是不够深,总是不够深。
我就那么挖啊挖啊,机械的挖着。
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在未回的怀里。
未回说:“别挖了。”
他亲吻我血肉模糊的手指,亲吻我乱糟糟的头发,亲吻我被自己咬出血的唇。
冬天的风很冷。
他的亲吻比风更冷。
而他的怀抱比他的吻更冷。
在他的怀里我冷静下来,我需要冷静。
所以我喜欢这能让我冷静下来的怀抱。
就像我喜欢不归炙热的怀抱一样。
我抱着腿坐在一旁看着。
看着未回在门口的树下挖坑。
看着他把两只松鼠放在坑里。
看着他把土添上。
看着他叹口气。
然后他向我走过来,抱起我,亲我的脸颊。
他说:“别哭了。”
于是,我放声大哭。
.
在这一年的最后,山上的安宁被破坏了。
有军队从我们住的山里经过。
嗒嗒的马蹄声,嘈杂的行军声吵得我难受。
于是,我对未回说:“带我去世间看看吧,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未回惊讶的看着我。
我不是未回认为的那种天真活泼,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我很想这么和未回说,但是我没说。
.
未回带我来到了一座边城,那里没有任何人。
除了死人。
散发着恶臭的街道,我讨厌。
然后,我们又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个军事要塞。
两军严阵以待,正要交战。
又要有人死了。
打打杀杀,有那么有意思吗?
忽得,在守城一方军队前出现了一个巨大人影,人影高过城楼,也不知是怎样形成。
两军发出哗然的声音。
因为,这个人影是一个男人。一个很美的男人。
“我有一个爱人。”那人说。
“我爱他很深很深,爱的自己不想自己。”那美人声音凄切,表情更是凄切。
真是可惜了那一张花容月貌的脸。
“别人说我爱的痴狂。我却笑别人不懂爱。”他摇摇头,摇散一头青丝。
现在,他的样子还真是凄美。
敌方军队有人叫嚷起来。
那人却不为所动。
“可是,他为了国家却死了。”美人幽然。
我叹口气。
总有那种痴人傻人蠢人呆人笨人因为失去爱人恋人所以变成疯人。
可悲,可叹,可怜,可笑,可气。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的抱负还没有来得及施展,他还没有加官进爵,他说过他要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他就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有些歇斯底里的叫着。
两国交战,有多少人才辈出,又有多少豪杰战死沙场?
他却看不开。
看不开,只能陷入得失中不可自拔。
活该。
活该。
正当我觉得他就要落下泪的时候,他却笑了起来。
笑得天下皆醉。
笑得战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以,”美人笑得妖娆:“你们就给他陪葬吧……”
然后,战场上就没有一个人了。
所有人的身体全都涨起来,然后爆裂碎成一片一片。
整个战场都是血。
整个战场都是人的悲鸣。
整个战场就是一出闹剧。
.
我们回到了林间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