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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伯牙子期

    晚餐是纪景年叫的外卖,男生之间几杯啤酒下肚已经可以称兄道弟。几个人欣赏纪景年的开朗和大方,而纪景年也喜欢他们的不拘小节,

    只有安泽一个人沉默的喝着啤酒,一杯接着一杯,不管是谁和他碰杯,他都不推辞。

    洛离经过刚刚和岳晓岚的聊天,现在尤为担心安泽,甚至几度要阻拦安泽。

    纪景年没有刻意和安泽碰杯,他只是半拥着洛离,就已经摆明了自己的位置,甚至他也看得出来,安泽如此沉默的原因。

    最后,还是洛离拦下了安泽,说:“安泽,你喝的够多了,别喝了。”

    “是啊。”一直没能拦住安泽的岳晓岚也开口相劝:“你喝多了。”

    安泽的眼神已经迷离,岳晓岚想要伸手拿下安泽手中的酒杯,却被安泽推开,他有些愤怒且不甘的说:“别管我。”

    一向酒量很好的顾鹤见形势不对,先起身来拉了一把安泽道:“太晚了,咱们走吧。”

    安泽却躲开顾鹤的手,举杯向纪景年开口:“我希望你能好好对洛离,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那当然。”纪景年出奇的清醒,他用很稀松平常的语气回答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有多好。”

    “别喝了!”岳晓岚终于恼了,她抢过安泽手里已经空了的杯子,不容分说的就要拉起安泽来。

    安泽已经无法再保持清醒了,他只能任岳晓岚和顾鹤把自己架起来,脚步踉跄的被二人带走。

    时间已过午夜,乔南和任子轩告别了纪景年和洛离,也一同离开了。离开时,他们告诉洛离,会把安泽安全送回他住的地方。

    安泽家在清城有一处房产,为了有独立创作空间,所以自从他来汇英大学上学之后,就开始一个人住了。

    几个人把安泽送回来之后,他就不管不顾的趴在马桶上呕吐,整个人像一滩泥一样狼狈不堪。岳晓岚主动留下来照顾安泽,顾鹤乔南和任子轩也喝了不少酒,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回了学校。

    等到安泽终于不吐了之后,岳晓岚强撑着把安泽连拉带拽的拖到了床上。

    安泽紧闭着眼睛,一张昔日熠熠发光的脸此刻显得黯淡无光。

    “为什么别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可你要装作不知道。”岳晓岚苦笑着低喃。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眼泪似乎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喜欢上安泽,是因为他在开学第一堂课上,唱了一首歌令她心动的歌。

    也许很多人都喜欢安泽,可是没有人像岳晓岚一样完美的扮演着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无关情爱,是默默给予他鼓励的好友。她钦佩他的才华,同样也心疼他的颓废。如果形容安泽是伯牙,那么岳晓岚就是他的子期,是懂得欣赏安泽音乐的知音。

    可是岳晓岚从来没有说过,她理解安泽,也是出于对他的喜欢。

    她嫉妒过洛离,同样也羡慕着洛离,她嫉妒洛离得到安泽的爱,然而她却无法恨洛离。她清楚的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没有人能够说清,也没人能控制自己的心。

    岳晓岚喜欢安泽,这似乎已经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明朗而纯粹的歌声在大学音乐教室里响起:

    黑夜从窗外吞噬着我们

    我们在各自的角落里默读

    默读着铅笔草草写下的悲伤

    悲伤它灌满空荡的水杯

    水杯的眼直直望着天空

    天空的怀疑引来一场大雨

    大雨狠狠地砸向我们的窗棂

    窗棂喊着疼流下了眼泪

    眼泪把苍白的脸颊淹没

    淹没后留下不知名的印记

    印记烙印在心底就像是荆棘

    荆棘等候着悲鸟的哀鸣

    哀鸣着时间的恼人寂寞

    寂寞在指尖绽开痛的花朵

    花朵的娇艳不是我们的笑脸

    笑脸从记忆中消失不见

    不见了最初伤人的玫瑰

    玫瑰被丢弃在泥泞中枯萎

    枯萎的男孩抱怨自己的无用

    无用的爱情自赏地叹息

    ……

    水杯的眼……岳晓岚喃喃着笑起来,有意思的比喻。

    她看向正在展示个人音乐能力的台上的男生。这是现代音乐专业的第一堂课,主课老师让每个人准备个人介绍,以及展示个人唱功。

    那男生拿着吉他,音乐就从他的指尖缓缓流出。

    因为低着头,他深栗色的头发就挡住了他的眼睛,等一曲唱毕,男生抬起头,露出明亮的一双眼来,那双眼带着星光和笑意看着众人,然后他说:“我叫安泽。”就算是自我介绍完毕了。

    他唱的是一首原唱歌曲,岳晓岚默默的在本子上写下了那句:无用的爱情自赏地叹息。

    岳晓岚除了唱歌,在乐器方面并没有什么特长。得知安泽在组建自己的乐队,岳晓岚也想做点什么,以此来接近安泽。

    可是自己一无所长,倒是舍友帮她出了主意,让她学习钢琴,虽然达不到天赋异禀,但至少可以和安泽进行探讨。

    做了这一决定,岳晓岚到钢琴系蹭课,为了拜钢琴老师为师,大  大小小的事情也会帮老师解决,钢琴老师见她态度诚恳,这才答应教她初级钢琴。

    岳晓岚练得很用功,可奈何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她也只能从简单的曲子开始练。

    当别的学生都泡在图书馆、咖啡厅、体育馆的时候,岳晓岚一个人到专业教室借用教师的钢琴,练习重复且单调的和弦。

    开门声打断了岳晓岚的练琴声,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笨拙手法弹的钢琴被第二个人听到。

    转头就看到了安泽,岳晓岚心里一惊,暗暗绝望:完了,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安泽笑着说:“岳晓岚?你怎么在这练琴?”

    岳晓岚扶额,无奈道:“想学学钢琴……”怕安泽说她的琴声,岳晓岚话锋一转,问:“你来这干嘛?”

    安泽慢慢走近岳晓岚身边,回答道:“乐队组建好了,我在找可以排练的地方。”

    岳晓岚想了一下,突然惊喜的说出口:“我知道一个地方。”

    岳晓岚带安泽来的,是钢琴老师给她“开小灶”上课的音乐室,平时没课的时候没有人来,钥匙被钢琴老师保管,因为教授岳晓岚,钢琴老师也就给岳晓岚了一把备用钥匙。

    安泽惊讶又惊喜的问:“这么棒的地方,我们可以当乐队的排练室吗?”

    岳晓岚挑挑眉:“没问题,钢琴老师已经说了我可以随意安排这间教室,回头我跟她说一声。”

    安泽情不自禁的兴奋的抱住岳晓岚,言语充满感激:“太谢谢你了岳晓岚。”

    岳晓岚的脸色一红,沉醉在这拥抱里。还不等她回拥他,安泽已经放开了岳晓岚,对她说:“我这就通知他们来排练。”

    离开前,安泽回头看着岳晓岚说:“我们乐队的键盘手琴弹的很好,你也可以跟他学学。”

    “那个……”岳晓岚叫住下一刻就要离开的安泽问:“开学的那首歌,你是不是没写完?”

    安泽不好意思的搔搔头说:“被你发现了。”

    岳晓岚接着问:“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填后面的词吗?”

    “岳晓岚。”安泽郑重其事的对她说:“你真是我的大贵人!后面的歌词就拜托你了。”说完他露出张扬明媚的笑脸,一如他往日的阳光灿烂。

    ……

    叹息天地间的扰扰纷纷

    纷纷落英怀念逝去的青春

    青春的光芒亦无法将心温暖

    温暖离着我们甚是遥远

    遥远地咫尺地无语缱绻

    缱绻无疑也是悲殇的前奏

    前奏引起的是一片雾般迷蒙

    迷蒙的梦境招惹来怨哀

    怨哀的诗句轻抚着孤寂

    孤寂歌声每夜在耳边盘旋

    盘旋的雪鹰俯冲向深深谷底

    谷底的镜湖泛起了涟漪

    涟漪从心底不断地前进

    前进着传入了彼此的心底

    心底的泪水早已化为了尘土

    尘土中混合着我们的气息

    伯牙子期的关系定义大概就是从岳晓岚给安泽填了后半段词开始的。这样全部没有重复的歌词,像是一首诗。

    岳晓岚叶问安泽会不会不容易记住,安泽说这段词就应该是这样,给了岳晓岚很大的肯定。

    乐队的成员们也看出了岳晓岚的心思,从她经常来乐队排练室的行为就能看出来。大概安泽也能明白,可是他装糊涂,她便止步于这样的关系了。

    两个人经常就一首歌的歌词进行整夜的探讨,也会一起到图书馆查阅资料。

    越来越近的关系并没有演变成另一种感情,但是岳晓岚从来没有放弃过喜欢安泽。甚至乐队其他人开玩笑说两个人在一起算了,也都被岳晓岚笑笑作为回应。而安泽只是说:“岳晓岚值得更好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岳晓岚心里,安泽已经是最好的那一个了。

    岳晓岚也在酒醉后吐露过心声,她问安泽,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她的脸颊微醺,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暧昧而深情。

    安泽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大概是神秘又莫测的吧。”

    岳晓岚拿起杯子与他再次碰杯,问:“我是神秘莫测的吗?”

    安泽笑了笑:“你要神秘莫测,全世界都没有秘密了。”

    原来,她心底的秘密,在他那里也已不是秘密。

    她不知道的是,安泽对岳晓岚的喜欢,是因为两人在音乐上的心意相通,这种喜欢无关情爱,只是单纯的心灵挚交。安泽不想破坏这种关系,这种难能可贵的亲密。

    然而,一年后,那个神秘莫测的女孩出现了,岳晓岚才终于明白安泽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