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罗睺魔府。
虽有十万大山, 但魔府内的口密度比表面上祥和平静的其他地域要低得多，这里的昵称也叫做魔域，几乎所有左大宗以外的妖魔散修都来过此地, 原因无他, 正是因这里有一股天毁灭之贯穿地脉, 毁灭杀戮、寂灭终结之类的基都大有助益。
从碧游域跨域数个地区来到魔域，沿途上的风景肉眼可地从四季如春、转酷暑严寒，魔域只有一个季节，但却分成两个区域, 一半是终年暑热的沙漠地区，一半是千里雪飘的严寒冬日。
沙漠炎热，路上到的修士大多警惕防备、只着纱裙薄衫, 男修更是跟自己的妻主侣寸步不离, 多得是用障眼法、面具、斗笠等物遮掩容。
一处小小的『露』天茶馆内。
梅问情掩去修身份, 浑身的息收敛得干干净净、宛如凡。她让贺离恨牵着自己, 面纱遮掩容貌, 简直是一派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两一暴『露』在其他修士面前，就有诸多神识扫过，来来回回地量着他们。
紫衣纱裙的青年女子虽戴面纱, 但度不凡，看起来很是温雅美丽，而她身侧的这位郎君更是长得一脸不好惹的模样, 像是一条不可接触的毒蛇。神识汇聚一瞬便收回, 心中大多都有个底。
——像这样的组合配出现在魔域，如果柔弱可欺，早就被骨都不剩地吞，能走到这里的修士, 有几个是好惹的？
贺离恨拉开空位桌椅，茶馆的魔物便漂浮着前来招待。这处『露』天茶馆里驱使的魔物形状如同一个巨大的茶壶，浑身闪着金粉淡光，周围鬼火缭绕，慢吞吞地倒出本店特『色』来。
两盏五颜六『色』的茶。
梅问情望着这盏茶，贺离恨面不改『色』、似乎早习惯般抬起杯盏喝一口，便也纡尊降贵地尝尝，一入口差点被呛出眼泪：“……辣的？”
贺离恨盯着她看，手帕抽出来，却没有递给她，而是亲手擦拭她的唇角，然后点下。
梅问情任他动作，态度温柔，全心全意当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漂亮花瓶。
四周的歇脚客有一半是妖，一半是魔修，整个茶馆内燥热不，一个脑袋被削掉一半的三蜥蜴蹲在桌子上，原本正用妖族语言谈阔论，到这一幕，流血的那只脑袋同样流出口水。
另外两只脑袋跟他的同伴：“好温柔的娘子，若我有机缘，一定也抢个雌『性』来抱上床，给她生十个八个蛋！”
这只公蜥蜴的同伴是一只狸猫，摆着尾巴尖细笑：“你也不看看那男什么模样、什么修，你得有能耐才行，据我所知，你们族的母蜥蜴都凶残得很吧！”
三蜥蜴的另外两个唉叹。
幸亏这两只妖说的话贺离恨听不懂。
梅问情虽能听，却不太在意。悬浮的茶壶又把杯子倒满，做足准备又喝一口，这次却是酸的。
茶馆内『乱』糟糟的，有许多的议论大笑，只不过他们每一个修士、魔物，都不曾放松警惕，只是表面放松而。两静默喝茶，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那的三蜥蜴又：“驼队运的什么东西，我听说有个魔带着去抢，全都折在里。”
狸猫大笑：“该死！驼队走一无敢犯，猜不出那是丹蚩楼的货物？”
“丹蚩楼有一位魔君镇守，说十几个，就是成千上百的邪修也动不它，更提它们水牢里关着那么多囚犯。，这地方除卖货之外，卖不卖情报？我听说前年……”
“卖，卖给谁谁死，两吃钱！一边把仇家的位置卖给你，一边把你的位置卖给仇家，什么东西！”
梅问情听到这里，便伸出手敲敲贺离恨的手背，两视一眼，茶水饮尽、付灵玉，起身离开。
离开时，周遭的神识再度扫过来一次，似乎有几蠢蠢欲动想要突袭动手，神识停留非常久，但目光到贺离恨手指下移，轻轻按住刀鞘，便又按捺下心思，小心行事。
两租一匹八条腿的巨型蜘蛛妖物，蜘蛛的甲背上镶嵌着柔软座椅，四周设有遮挡风沙的帘子与摆放酒水的小案，整只妖物立起时足有两层楼。
回到竹帘之内，贺离恨魔一扫，驱使蜘蛛起身爬行，离开茶馆，听到梅问情说：“丹蚩楼是什么地方？你知么。”
“一个做买卖的地方。”贺离恨看她，“你听到什么？”
梅问情无所不通，诸族语言没有难倒她的。
她自己之前所听到的话复述一遍，又：“想要寻找阴罗，这倒是个方法，只不过我们一找上她，恐怕按照丹蚩楼的规矩，她也就立刻知我们的位置。”
“若她能找上门来，剩我一番力。”
两短暂商议过后，贺离恨驱使魔物沿着路行走，很快便到指路的碑石，在日暮时分抵达丹蚩楼所在的坊市之内。
坊市内邪修遍地，相互猜疑，所以大多蒙面以。刚到此处，便到坊市内一追一逃，两斗法，其中之一授首当场，十分惨烈。
贺离恨牵一下她的手，皱眉想要辩解，可想想，觉得日后也是要坦白的，也无从给罗睺魔府说什么好话，只是：“看。”
梅问情适应良好，反过来逗他：“我什么没过？除没亲眼过男生孩子，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你想亲眼看这种事？”
“咳，我就是这么一说……”
两交谈之非常低微，如同窃窃私语，息拂过面纱，在扑落耳畔，令心旌摇曳，神思蔓延，不等梅问情澄清表明自己，身下的妖物便停住。
面前就是丹蚩楼。
荒野大山，丹蚩楼悬浮其上，修筑得风格独特，颇有野『性』，四遭空中停许多飞剑、妖兽，地上也有不少修士进出，大多并非族。
贺离恨朝她伸出手，他这柔弱的好姐姐便牵住方，仿佛并无修似的。两进入其中，路过琳琅满目的魔物契约、心法武器，其中甚至有偷来的大宗门根本心法，只不过是残篇。
“怪不得那些闻罗睺魔府之名，便翻脸『色』变，任谁家的不传之秘让偷出来公开售卖，也面上无光啊。”
梅问情一边观赏一边评价，语带笑意，贺离恨看她一眼，怕她魔修印象变差，：“都是双方有所仇怨，才拿这个法子来恶心那些大宗门的。”
“想法挺好。”她居然点赞叹，两一路上楼，到三楼之内便有被驱使着的修士接引，因登上三楼的，大多是探寻情报、寻觅仇家的。
三楼内便是一个个密室分割开来，两进入其中一间，门口的牌子翻转过来，以示有在其中。
密室内灯火幽微，一个影枯坐其中，罩着宽大的袍子，辨不清男女，桌案上有一本厚厚的卷宗。
影抬起，视线默默无闻地在两身上扫过，音经过扭曲、难以辨认：“请坐。”
按照丹蚩楼的规矩，是要付咨询费用的，这一点刻在门口的木牌之上。贺离恨刚神识探入储物法器，就到身畔的梅问情从容掏出一块昂贵的灵石玉精，叮地一放在桌上。
贺离恨：“……”
她怎么这么有钱。
不是说好门正宗都两袖清风的么？没听说那个什么无定观是富裕的宗门，据说观主也才刚刚抵达元婴，这力放眼修界，着不够看。
贺离恨心思转又转，是觉得她贫穷一点好，这样依靠他的地方也能更多……就算日后坦白身份、强行留她在身边，也算是多几分底。
“两位所询何？”
贺离恨：“金丹境，阴罗。”
兜帽之下沉默一瞬，掩藏在宽大袍子下的这位凝视着面前之，忽然：“这位是本楼的客座长老。”
“嗯？”梅问情本不算出，听到这里才来兴趣，“所以受到你们的保护，不肯告诉我，是么？”
兜帽下笑几：“怎么会，她现下就在楼内，只要几位往下走五层，就能遇到。”
这里是三楼，地下二层是楼内的牢狱，关押着诸多惹怒丹蚩楼的“罪犯”。
“只不过你们两……这位娘子若无修，是不要前去吧。”此，“水牢内可容纳不娇滴滴吃软饭的女。”
梅问情是点点，然后觉得按照常理自己这时候应该生，演技生疏地拍一下桌子：“我是他的好姐姐，我们可不是那种关系。”
“好姐姐”这三个字讲得千回百转的。
兜帽底下的似乎神情僵硬一下，又：“世上有很多不可言谈之事，都以虚名相称、掩耳目。娘子是听在下的吧，留在屋里喝喝茶、聊聊天，不过一时三刻，你家这位魔修弟弟，说不定就能斩下邪榜排名一百零二的那位阴罗。”
邪榜，一个邪修魔门制作的无趣榜单，记录的排名也只能激励这些好杀之辈。
梅问情正要拒绝，面前之居然抬起手，兜帽卸除，『露』出满白发和银眸粉唇的容貌，她话语一顿，忽地改变主意，安稳地坐下来。
贺离恨拉一下她的手，觉得这地方并不比他身边安全：“梅姐姐……”
梅问情反握住他，低语：“我在这看着，不让她把你的消息转而告诉阴罗，方便你动手。”
贺离恨迟疑地看着她，总觉得这不是主要目的。
“以贺郎的本事，肯定手到擒来，易如反掌。”梅问情他有信心也不是一天两天，“我又不是的柔弱不能自理。”
她安慰似的亲亲方脸颊，贺离恨的目光在两身上梭巡片刻，才肯答应下来：“那你等我。”
梅问情认点。
她目送贺离恨离开密室，转过看向面前之，白发银眸的青年女子脸『色』僵滞，似是被两的互动震惊个够呛，支吾：“您……怎么在这儿？”
“这话我倒要问你。”梅问情抬眸瞥她一眼，“装神弄鬼的。”
云雪凤：“您不是烛龙而来？”
“烛什么龙？”梅问情蹙眉，“听都没听说过。”
云雪凤的身乃是一只雪白的大凤凰，是阴阳天宫的守宫灵兽，也是当世妖修中辈分最的几位之一，现今在化神期，如果跟全盛时期的贺离恨交手，不知谁胜谁负。只是自从梅问情离开阴阳天宫后，那座云中殿宇便丁寥落。
除灵兽之一的云鲲、和两尾功德锦鲤尚在看守，其余灵兽都散布各界，或是隐世修行，或是镇守一方，大多一心向，很少与动手。
云雪凤倒没有天女魁那么激动，她只是未从这“成双成”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喃喃：“您在外游历，就是温香软玉……”
梅问情冷酷严肃地弹她一个脑瓜崩儿。
云雪凤捂住额，止住话语，解释：“罗睺魔府里有烛龙蛋从岩浆内苏醒，我听闻此事，才赶来处理，烛龙血脉稀少特殊，属妖族顶尖一流，说不定能孵出个童养夫来。”
“噢……那你光明正大就好，何必在这里。”
云雪凤哀怨：“我临行之前起一卦，说此处能遇到贵，却想不到是您呀！”
梅问情淡定喝茶，算算时辰，：“煮起来一炉酒，片刻之后，我家郎君必斩那邪修首级而回。”
云雪凤依言设炉，心中却不相信那小郎君有这么厉害，只觉得是梅生情眼里出西施，夸大其词。
酒炉翻沸，云雪凤按捺不住：“生可知此楼的来历。”
梅问情：“你说。”
“丹蚩楼背后之，是前任魔尊贺离恨的旧部，被尊称血海魔君，在邪榜上排名第二十……”
梅问情抬起，指腹碾转着杯盏，忽然断她：“你说，前任魔尊……叫什么？”
“贺离恨啊。”
梅问情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云雪凤被盯得皮发麻，小心翼翼：“怎么？他、他惹过您么？”
不，要是惹怒梅生，根本无需正各掌门联手围剿，才能除掉此患啊。
“他死多久？”
云雪凤咽口唾沫，觉得事情不大：“四年多。”
她紧张地看着方，到一贯随和的梅问情放下茶杯，唇边『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
水牢。
阴罗乌婷，丹蚩楼的客座长老，邪榜排名第一百零二。
但在一片冰冷寒潭之内，乌婷却并没有感觉到心神镇静，反而愈发心烦意『乱』、躁郁不安。
她望向水牢四周的锁链，锁链挂着的牢狱沉在水中，里面的囚禁者有正修士、也有放肆的妖魔，而她则负责这段时间的戍守。
她虽做过不少出格之事，但背靠丹蚩楼，有情报组织通风报信，从来都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活到现在，倒也顺风顺水。
但今日的氛仿佛跟平素不同。
她站在寒潭的石岸边徘徊，身后的石门响起向两侧移动的音，乌婷也没回，抚『摸』着手中的软鞭：“膳食灵茶就放在那儿吧。”
没有回应。
不是楼内的侍奴。
乌婷心中警铃大作，猛地回，迎面被一双杀机毕现的眼眸盯上。她心跳加快，瞬间胆丧魂飞，手中法器下意识一甩，与刀锋交错刹那，缠绕其上，随即断裂！
“你是何？什么没有通知我？！”
一柄出鞘之刃，魔缠绕、具备吞噬之能的蛇刀显出锋芒，明明能感觉到是相同的境界，但在他的刀锋之下，却让提不起丝毫战的能力，只有逃！快逃！
生存的念占据上风，乌婷飞速急退，储物法器内的诸多收藏、法器，一一招呼上去，随后身法一动，霎时化作遁光，一力冲出石门。
丹蚩楼背叛她！乌婷咬牙想。
然而那些多年收藏的法器，在天下顶峰之刀面前，也不过是一触即碎的纸片，不消片刻便化飞灰。
贺离恨站在原地，回望向飞驰而去的遁光，他抬起手，虚握成爪，掌心所之处，便浮现出无数天魔虚影，成百上千的天魔契约纹从空中浮现，扭曲的呓语、低喃，疯狂的大笑、几乎造成精神污染的恐怖嚎叫，瞬息间出现在乌婷的脑海中。
暗域天魔！
怎么会有魔修手下能容纳这么多暗域天魔，这群天魔不是傲得很么？！寻常金丹连一面都难，居然会臣服在一个男手中？！
乌婷思绪渐失，那遁光也被天魔虚影裹挟着跌落下来，倒在石岸的地面上。
四周沉在水中的锁链胡『乱』挣动，似乎此刻所有囚禁水牢的妖魔修士，都在亲眼目睹着这一幕。
贺离恨单手揪住她的后衣领，阴罗的脸摁入水中，到水泡上浮时才提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久不。”
“咳咳咳……我根本没过你，郎君饶命，郎君饶我吧，我愿意你做牛做马……唔呜呜……”
贺离恨再次她摁进水里。
水泡破碎，凉意渗透每一根发丝，乌婷惊恐地看着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这么一位恐怖的魔修。
“三年前，你手里有一个叫做世外灵国的封印物。”他淡淡，“在间交战之地，你用这个封印物设计保家仙胡家、族的城池、塑造血肉怪物，供你修行。”
乌婷瞳孔放大，面『色』惨白：“你是、你是玄霄找来杀我的吗？我那时经脱离封印物的掌控，根本不知它干些什么啊！”
贺离恨扣着她的咽喉，剑眉轻微地挑一下，低：“好，那我告诉你，你伤我的妻主。”
阴罗面『露』不甘，最后挣扎：“那不是我的错！你要是杀我，整个魔域都会追杀你的……、，这座楼的主是血海魔君，那可是魔尊的……”
喀嚓。
她的喉骨传来骨裂。
此刻的贺离恨跟在梅问情面前时简直如同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他残酷暴戾，一身杀，几乎不会被外物所动，语调无波无澜地：“多谢你告知我，我会让他请罪的。”
他抬起蛇刀。
刀尖淬着毒，具备吞噬血肉之能，但却只是轻轻地削掉一小块表皮，血『液』流淌，又很快凝涸。
贺离恨乌黑的眸中，透出血一般的鲜红微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血迹一点点滴落在砖石之上。
水牢所牵引的铁链疯狂『乱』颤，半空中浮现的天魔虚影仿佛都受到他身上毁灭之意的吸引，盘旋不定，发出各式各样可怖的呓语。
蛇刀削掉最后一块血肉，一具『露』着白骨的骷髅沉入水底。
贺离恨站起身，抬手擦拭一下溅上脸颊的血珠，却发现浑身几乎被染透，形成凝涸的暗红。蛇刀化魔蛇形态，顺着手腕爬上来，趴在他的肩膀上。
天魔虚影缓缓消散。
自从他到金丹境之后，魔蛇也有所提升，它扭过，口吐言：“你刚才有失控。”
“有么。”贺离恨继续擦拭着血迹。
“……注意控制自己，跟你签订契约的暗域天魔可都等着你完全疯掉的这一天呢。”
“那你呢？”
漆黑魔蛇停顿片刻，重新钻回鞘中，只留下一句：“放走梅问情，我希望你活着……有，擦不干净的。”
贺离恨自然而然地这句话理解：梅问情能稳定他的情绪，所以不能放走她。连魔蛇也意识到有一个这样的逆鳞会发生什么。
既然是逆鳞，就要牢牢地握在手中。
他放下手，看一眼掌心：“知。”
————
三楼，密室。
云雪凤再次跟她说什么话题，梅生都只是兴致缺缺，神『色』淡淡的，只得又重新戴回兜帽，邪榜的名单放在面前。
这类榜单全部都是由一个叫“秘天阁”的组织所编撰的，秘天阁里的成员行踪莫测，神龙首不尾，谁能知晓这些隐世不出的各族前辈，会经营这些『乱』七八糟的榜单来挑选弟子、掌控局势？
云雪凤便是其中一员，所以她才会屡屡提到这些榜单，也算是修界和妖族负责的一种表现。
片刻过去，旁边支起的酒炉正沸，香飘溢。
梅问情舀起一勺热酒，之倾倒进旁边的空杯内，滚烫美酒顺着杯壁滑下，一点点盈满杯中。
在杯满之际，脚步起，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贺离恨换件衣衫，干净整洁，只有脸颊的血『色』未擦净，剩下一丁点痕迹。他逆着外界的光停在门口，平静地：“她死。”
梅问情微笑：“你怎么这么厉害，快来。”
她朝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