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万春园坐落于帝都金穗门外,这里依山傍水,春暖夏凉,园中佳木葱茏,奇花争艳,是皇家人游乐赏玩的别苑。

    园中有一座天然形成的湖泊,名唤蓬莱池,湖宽三百余丈,中央有一处绿洲,建了一座五层小楼,名望远阁,顾名思义,登高望远,帝都景色尽收眼底。

    今日熏风解愠,风光明媚,湖面清波荡漾,烟波袅袅,池边柳枝依依,菡萏葳蕤。

    萧云曦身着粉色衣裙,身姿娉婷,手中握住一朵莲花,衬得人美花娇。

    一盏茶后,萧云曦蹙起秀眉,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道:“皇祖母,我热。”

    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心疼道:“曦儿,再坚持一会。”

    萧云曦咬咬牙,冲着正为她画像的父亲祈求:“爹爹,我要晕了。”

    太后见状,横了萧沐泽一眼,抱怨:“沐泽,你倒是快点,曦儿都满头大汗,真是自小就磨磨蹭蹭,一点长进都没有。”

    当着自家女儿,被母亲数落,萧沐泽非常委屈:“我堂堂王爷,竟然沦为你们祖孙两的御用画师,不仅要随叫随到,还要忍受言语攻击,真是何其不幸。”

    萧云曦与贺兰辰的婚期,最终定在十月十五,太后一生顺畅,先帝在时她母仪天下,生下的双生子皆是德才兼备,顺风顺水的成为太后,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生个女儿。

    故而她对萧云曦的疼爱,远远超出了其他孙子,如今她即将出阁,成为别家族谱上的人,太后心中难免怅然失落,趁着天朗气清,这才命令萧沐泽好好替她画几幅少女图像。

    萧沐泽在祖孙两人的逼迫下,终于画完了,太后瞧了瞧,又十分嫌弃:“真是一点都没画出曦儿的神韵,改明儿让你皇兄试试。”

    萧沐泽一口热茶喷出几丈远,指着画像争论:“母后,您可真是卸磨杀驴,得了,我看这世间,无人能画出您宝贝孙女的神韵,还是别折磨人了。”

    太后瞪了他一眼,道:“自己画技差,还不让人说,行了,你走吧,别在这打扰我们。”

    萧云曦活动了手腕、腰肢,上前瞧了瞧:“皇祖母,爹爹画的挺好。”

    听到她的话,萧沐泽倍感欣慰,踱步到凉亭里,继续坐下喝茶,还不忘偷偷看眼正盯着画像找茬的两人。

    顾昀远远便瞧见了萧云曦,前世,皇帝意兴阑珊,唤来了几位大学士,连同他一起来到万春园,准备附庸风雅一番,却遇见正在这里画像的人。

    萧云曦见到他时,红着脸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太后转头便向皇帝留住他,后来的后来,他也在荷花前,足足站了半个时辰,荣亲王则一脸无奈又心酸的为他画了一副像。

    那时,少女水灵的明眸一瞬不眨眼的盯着自己,含羞带笑、欲语还休的神色,比满池荷花都要惊鸿。

    回忆至此,顾昀瞄了眼身边的贺兰辰,恨不得皇帝即刻失去兴趣,带着他们打道回宫。

    这边,萧云曦抬头望了眼烈日,申时已过,是不是意味着那件事的轨迹也改变了。

    忽然一声稚嫩的叫声响起,萧云曦转身瞧去,远远的看见太子的嫡长子,她的小侄子骑在一匹袖珍的小白马上,欢快的向她们奔来。

    五岁的小孩子,长得圆圆糯糯,白白净净,挥着小胖手,悬着小短腿,兴高采烈的大叫:“小姑姑,小姑姑”

    白色马驹快得像一道流光,带着一股强大的黑色力量搅乱了视觉及思绪,萧云曦脸上的笑容僵硬在那刻,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似隔着一重重薄纱,虚无又真实。

    前世,小皇孙萧景明的小白马,忽然发狂,带着他奔入蓬莱池,孩子太小,呛了水,虽然救了上来,但自此身子越发病弱,没过半年,便夭折了。

    萧景明不是皇长孙,却是皇帝最宠爱的孙子,朝堂传言,就是因为他的存在,皇帝才会立二皇子萧云煜为太子。

    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马驹越跑越快,将看护的宫人远远甩在身后,萧景明感受到来势凶猛的颠簸,貌似受到惊吓,声音也有些颤抖,喊道:“小姑姑,它怎么不停”

    远在凉亭的萧沐泽忽然起身,朝着马驹奔跑过来。

    那声略带哭音的“小姑姑”,让萧云曦猛然清醒,她迈开僵硬的腿,几步便跑到池边,双手打开,试图阻挡迎面而来的马驹。

    “嘭”的一声,马驹撞到她身上。

    就算是小孩子骑的袖珍马,冲击力也很强,一阵天旋地转,萧云曦纤弱的身子成功被掀起,朝着池中飞去。

    一切来得太快,她重重砸进冰冷的湖中,四面八方涌来致命的恐惧让萧云曦猛呛了几口水,扑腾两下,便觉昏昏沉沉,原本纤瘦的身子,狠狠的往下沉去。

    水面再次激起浪花,朦胧间,似乎有一条好大的鱼儿,迅速向她游来。

    看到那匹马驹出现时,顾昀心中便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却见她以身拦马,随后如同一张脆弱的树叶,被风吹起,又落下。

    那溅起的水花,像滚烫的烈焰浇筑在他心尖,痛的他心身颤抖。

    窒息及压迫感迫使萧云曦忍不住的张开唇,”咕噜咕噜“如同水晶珠子的水泡一串一串从她口中冒出,接着大量湖水涌来,她慌忙中又闭上了嘴,使劲划拉湖水想冲出湖面,却是无济于事。

    身子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涣散,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沉尸湖底时,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唇上覆上柔软,接着贝齿被撬开,一股柔和又温暖的气流缓缓渡来。

    萧云曦猛然睁大双眼,四周一片幽深,借着湖面透来淡淡的光亮,那张被无限放大的俊颜及那双似乎饱含深情的眼眸,让她愈加茫然无措,稍稍挣扎了下,就被他箍的越发紧,只能逆来顺受的承接他的馈赠。

    直到渡完最后一口气,顾昀这才迅速揽住她的腰肢往湖面浮去,破水而出的那刻,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唇。

    岸上乱做一团,不少侍卫跳进湖中,见顾昀带着她平安出现时,众人松了口气。

    上了岸,萧云曦瑟瑟发抖的身子被太后用披风裹住,那张被冰冷湖水浸泡过,本该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如今却攀上云霞般的绯红,连带这毛绒绒的耳垂,红到鲜血欲滴。

    萧云曦咳咳两声,越发鲜红的唇瓣又麻又痛,水底唇齿纠缠间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仿佛回到前世。

    那日,她十里红妆,风光下嫁,拜过天地,皇帝新赐的宅院宾客满座,喜悦声随着夜里的微风,断断续续传入喜房,隔着大红盖头,女子素手交缠,不时隔着红纱抬头望着紧闭的房门,内心即欢喜又羞涩。

    房门被推开,一袭大红衣裳缓缓而来,盖头被掀起,顾昀俊逸的脸庞染上两抹红晕,微醺的眸眼里难得一丝热忱,不似往日,看她时总是淡淡的。

    喝过合卺酒,他伸手摘了她满头钗环,将人一把揽入怀中,圈住那柔软纤细的腰肢,一手抬起她的下颌,稍稍垂下头,温热的酒气里夹带着男子阳刚的气息,喷洒在她鼻尖。

    萧云曦乌黑的羽睫轻轻颤抖,那双秋水明眸如今已染上情/欲,伸手便攀上他的脖颈,轻轻踮起脚尖,吻上了那张薄唇,轻轻碰触一下,又快速闪离,娇羞绰约的垂下眸眼。

    龙凤烛“噼啪”作响,顾昀深邃的眸眼燃起欲望之光,女子润泽温软的唇瓣带着酥酥痒痒的诱惑,那本想逢场作戏的冷漠内心,瞬时瓦解溃不成军。

    许是酒劲作祟,顾昀霸道覆上她的唇,屋内烛光旖旎,红帐浮动,春宵漫长。

    夜阑人静,萧云曦从一阵燥热中醒来,伸手抚上滚烫的额头,浑浑噩噩的低吟,似感觉身前有人,艰难的睁开眼:“顾昀,我热,想吃冰暮光。”

    凭借着前世的记忆,顾昀躲过王府暗卫,好不容易来到她床前,那声娇滴滴的轻吟,虽是验证了心中猜想,却如晴天霹雳,让他忐忑不安。